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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又是两声脆响。
最后一个,翎瑚拿起时就险些拗断了它的泥手,“你更好了,一直挑肥拣瘦的没为你儿子定亲,还到处托人求媒,一转眼,就说放定了,也不怕父皇治你个欺君之罪,哼!”
翎瑚泄完郁气,步履轻快地走出殿外。星痕梦月紧随其后,临关门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望了自己的小像一眼:神佛保佑,以后可千万别惹恼了公主,不然……各自又望了眼地上四分五裂的残骸。前车可鉴,即便只是个小像,也不能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啊。
翎瑚走进寝殿后就提笔写了一封书信,“替我送出去,要快!”梦月接过后立即退出。星痕了然,在为她更衣时说出了心底猜测,“公主这信是不是要送到北齐去的?”翎瑚含笑未语。星痕又大着胆子道:“公主是不是想让晋王快些赶来揭榜?”
翎瑚瞥了她一眼,“心里知道就好,非要说出来做什么?”
星痕吐了吐舌,不一时又道:“这世上除了晋王之外,奴婢也想不出还能有谁配得上公主,不过……”
“不过什么?”翎瑚本在对镜端详着自己,这时听见,转眸看向星痕。
星痕续道:“不过公主既然属意晋王,为何不直接告诉皇上呢?皇上不是说公主挑谁他都喜欢么?”
翎瑚闻言,唇边逸出一抹浅笑,“眼下不是很好?若有心,自然会来;若无心,不来……也好。”星痕咂舌道:“公主亲笔写信给他,他还能不来么?”翎瑚低头整了整腰间系成蝴蝶双飞的丝绦,“你又说胡话了,我哪里写过信给他?”
“啊?公主刚才那封信不是送去北齐么?”
“是去北齐,不过不是送给晋王,只是让人把张榜的事散出去而已。”
星痕偏首思索。
翎瑚看她一脸糊涂的样子,好笑道:“亏你还算机灵,这都想不明白?”
“明白明白,”星痕似乎理出了思绪,“公主心里要让晋王知道,可又不想直接告诉他,所以要让人散布消息出去,保证让他知道。晋王知道后若来,公主自然欢喜;若是知道后不来,公主就……”
“就什么?”
“就把他的小像也摔个稀巴烂。公主,奴婢说的对不对?”
翎瑚嫣然,恰如一朵在冬日里开放的春花,“对,很对!”
文璟帝说办就办,没几日就命人将皇榜张贴在大周各地。头几日,因为翎瑚声名在外,无人敢揭取皇榜,之后在文璟帝百般施压下,才有人陆陆续续地揭了榜。到了第十日,翎瑚穿着家常衣物,慵懒地斜靠在贵妃榻上,梦月低头,轻柔地为她揉按着因连日练舞而有些酸胀的小腿。
室内温暖如春,侍女的手势力道又是恰到好处,翎瑚愈觉困倦,正昏昏欲睡时,星痕携着一股寒气快步而入,慌慌张张道:“公主,不好了,出大事了!”翎瑚眼皮一跳,像只猫儿似地舒展着身体,“有什么大事,别是那头巨兽跑进雁京城了罢?”
“是啊是啊,公主怎么知道?”
翎瑚看住星痕,一下坐起身道:“它在哪儿,可伤了人?”
“没有伤人,不过……”星痕答得吞吞吐吐,“不过它在城头揭了一张公主招婿的皇榜。”
“什么?”翎瑚大愕。
一旁的梦月替她问道:“是真的么,怎么可能?”
“就是真的,”星痕回思着才刚听来的惊天消息,“那巨兽是趁夜来的,据守城的士兵说,它好像……好像专是来揭榜的。”
第3章 殿上禽兽
招夫郎招来一头狼。
明英殿中,丽贵妃满脸愁容,坐在床边不言声。文璟帝耐心安慰道:“这狼的来历朕最清楚,你不用担心。”
“臣妾怎能不担心呢?这招婿招来狼的事都给传遍了。锦平天天闹着要去杀狼,还说不让她杀了这头狼,她死也不出嫁。”
文璟帝摇头不已,“这宝贝都给朕宠坏了。明日你告诉她,既然这狼已经揭了榜,朕就会信守承诺,让他进宫供她选择。”
小的胡闹也就算了,这老的怎么也胡闹,还让狼进宫待选?丽贵妃挣开文璟帝的怀抱,口角含嗔埋怨道:“皇上口口声声疼臣妾、疼锦平,可事到头来,臣妾不仅要让女儿早嫁,还要任她沦为别人的笑柄。皇上就是这样疼臣妾母女的吗?”
文璟帝虽然对女儿束手无策,对丽贵妃却是手到擒来。他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还没等说完,丽贵妃已转恼为笑,“要真是如此,倒是天成的好姻缘。”
“当热。”文璟帝搂美在怀,心甘意畅,“就如朕与爱妃一样,必是大周的一段佳话。”
唉,为了这段佳话,除了她自己的天成之貌外,又耗费了她多少心血才能在宫中屹立不倒,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又怎能知道呢?丽贵妃心头感慨,脸上却是似羞似嗔,一如初进宫时的娇样,“皇上这会儿说与臣妾是一段佳话,一回头,又不知与哪位姐姐妹妹说去了。”
文璟帝最爱看她薄怒含情的模样,这时瞥见,心神荡漾之余手脚也不安分起来,“朕只同你说。”丽贵妃娇吟一声,吃吃笑道:“臣妾不信,皇上惯会哄人的。”文璟帝笑而不答,在他圣手调弄下,丽贵妃迷离了眼,语不成声,“皇上……”文璟帝翻身覆上,一把扯下了床帐,“不是不信么?朕今晚加倍的疼你,看你信不信!”
明英殿中的呻吟撩人,锦凤宫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说不定是山高水长,路上耽搁了呢?”星痕小声提着醒。
“远在千里之外的南昭都有人过来了,他从北边属地过来,十日还不够么?”翎瑚不快。
“许是……许是有什么事,要迟个几天才到?”梦月声音更低,似乎连自己都不太相信。
翎瑚咬一咬唇,高扬起下颔,“既然有别的事能绊住他,那么我的事在他心里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来也罢。”
星痕梦月对望一眼:明明几日来为了人家不来而坐卧不宁,这会儿又说不来也罢,公主呀,真是口是心非!翎瑚瞥见两个婢女相互交流的眼神,原本娇柔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他有什么好?不过是一张脸长得比人好一些罢了。听说南昭国王子面目英俊,身材奇伟,手下功夫更是了得。你们说说,是不是比他更好些?”
星痕同梦月心头暗笑,嘴上却附和道:“不错,晋王长得再好,身子看上去总是单薄些。听说北齐暄王那时送他来做质子,为的就是他身子单弱,将来怕是不堪重用的缘故。”翎瑚眸光一闪,掩口打了个哈欠,“他身子弱也好、强也罢,都不关我的事了。我要睡了,明儿还要去会会那些人呢。”
星痕梦月听话,伺候她睡下后悄悄退至外间掩上了门。翎瑚却睡不着,辗转反侧许久后终还是跳下床,推开了窗户。月色清华,繁星缀空,明日定是个好天气,可惜他却不会在她眼前出现。究竟是什么阻住了他呢?究竟是有什么事,比他们之间曾经互许的心意更为重要呢?
第二天果然是个好天气,晴空无云,暖风频吹。明英殿上四下无声,只有大太监尖着嗓子唱名,“户部员外郎柳雨泽上殿晋见!”声音一层层传递出去,不多时,一粉面朱唇、身材颀长的青年战战兢兢地上了殿来,跪倒在地口呼万岁。
文璟帝微微颔首。身后屏风内的丽贵妃悄声道:“这员外郎的模样倒是俊俏,你看呢,锦平?”
翎瑚心中不悦,听见后随口说道:“豆芽。”
“什么?”
“就是昨晚上吃的油盐炒豆芽里的豆芽,浑身没有几两肉。”
丽贵妃瞠目,她身后的两个婢女则掩口偷笑。
这时外面又唱道:“南昭国三王子,耶律远。”
丽贵妃赞赏地看着上殿来行礼的身影,“这人膀阔腰圆、结实有力,总合你的意了吧?”
“傻牛!”
丽贵妃结舌,半晌才想起问道:“什么傻牛?”
翎瑚本是下意识地出口,这时听见母亲发问,才发觉自己几天来心绪不宁,那个被她劫来的少年眼下也不知给关到了何处。“傻牛是我在城郊遇见的傻小子,面目倒好,可惜是个空心菜。”丽贵妃蛾眉紧蹙,待要说什么,又因是在殿上不太好说,只能忍住了继续往外观瞧。
文璟帝特别多问了耶律远几句后又向那大太监微微点头。太监看一眼手中册子,喝道:“萧逸寒晋见。”没过多久,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从容而入,白衣胜雪、乌发如墨,殿上众人皆觉得眼前一亮。方才柳雨泽虽然俊俏,可与这人比起来,未免嫌多了儿女之态;南昭国的耶律远虽然身姿英伟,可与这人一比,又嫌太过粗苯。纱屏后的丽贵妃自负家中族人多美貌,即使文璟帝当年风流倜傥,引她情动的也不是那张俊脸,可这个豹子一样矫健的男子除了面色稍许苍白之外,实在令她挑不出半分瑕疵。
“锦平,这人如何?”丽贵妃侧首,却发现翎瑚双目圆睁,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突然,她站起身来似要往外走,丽贵妃大惊,这个娇惯的女儿素有劫美的习惯,难道此刻在殿上也难以控制?“锦平,别……”她伸手想拦,翎瑚却已直直冲出,留下的只是一条轻薄如烟的挽臂纱。
萧逸寒嘴角噙笑,一脸玩味地望着翎瑚。今日她仍是一身红,不过发间缀着的赤玉火蝴蝶与裙上金线绣成的木香花不仅衬得她越发娇美难匹,更显示了她世间独一无二的身份。翎瑚也在望着逸寒,这样微微凌乱的长发;这样粗麻白布的衣服;还有这样的眸,像狼一样的眸子……
这两人这样长久的对望,使得殿上的每一个人都以为他们已经一见倾心,正遐思这一对画中人将来如何郎情妾意时,翎瑚突然一回身,从呆愣着的侍卫腰间抽出剑来指向逸寒,“快滚,不然我杀了你!”
这一变数出乎所有人意料,只有逸寒仍是笑微微地对着那把明晃晃的长剑,“公主有话好说,何必动刀动剑?”
“谁同你有话好说?你再不滚,我就杀了你,让你现形。”
文璟帝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胡闹!锦平,还不收起剑来。”
“可是父皇,”翎瑚紧握剑柄不肯松手,“他是狼妖,那天女儿亲眼看到的,他就是那头揭榜的白狼!”
殿上众人纷纷色变,侍卫们亮出兵刃一拥而上,武将站定了尚能自持,那些文官则吓得颤颤巍巍,挪着小步往柱子后面躲。文璟帝见状皱起眉头,喝退那些侍卫,“朗朗乾坤,哪里来的狼妖?公主年幼胡言,你们也听她的?”
翎瑚横剑护在他身前,“父皇,我那天亲眼所见,他一会儿是狼,一会儿是人。”
“胡言乱语!”文璟帝起身,劈手夺过那把长剑扔在地上,“他是萧令公的小儿子,哪里会是狼妖?”
萧令公?乱作一团的众人忽又安静了下来。文璟帝环视一周,待众人归位后才缓缓坐回龙椅。翎瑚犹自不信,“萧家人不是长居漠北么,怎会有人来了这儿?”文璟帝怒瞪了她一眼,“朕的国事还要与你商量不成?还不快退下!”
翎瑚抿紧唇角,一脸委屈地又走向那架纱屏,临进去前,还不忘瞪一眼旁观好戏的逸寒。逸寒冲她扬了扬眉,向文璟帝叩头见礼后,神色复又郑重起来,“家父身体安健,临行前嘱托说请皇上不必挂心。”
文璟帝捻须颔首,“漠北苦寒之地,有你这一句,朕也算稍稍放心。逸寒,你是令公的第四子吧,今年几岁了?”
“草民二十有一。”
“好,好!”文璟帝圣心大悦。这么算来,这两人之间相差五岁,与他和丽贵妃所差岁数一样,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