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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我起来,裴青。”
裴青不敢有一丝的迟疑,赶紧弯腰把裴元诤从床榻上扶了起来,并在他的身后放了两个软垫子让他靠着。
“裴青,外面的桃花开了吗?”
裴元诤微微闭上了双眼,深深吸着从打开的窗子里涌进来的桃花香味,扯唇轻笑道。
又是一年桃花香,只可惜故人早已远去。
“外面院子里的桃花开得很漂亮,要小人出去折一枝放在大人的屋子里吗?”裴青见裴元诤笑,自己也跟着笑了。
只要大人能好好活着便好了。
“不用了。”裴元诤轻轻地睁开了墨眸,垂下眼睑问裴青。
“我睡了多久了,裴青?”
他知道自己一直沉睡着,怎么也醒不过来,梦里到处一片黑暗,他找不到九儿。
“大人,你从……皇陵回来后便一直昏睡到了如今。”裴青小心地在裴元诤面前避及谈苏九的死讯,很小声地开口说道。
大人如今肯定也不想触及伤心事,他也不能在大人的面前提起公主。
“原来我已经睡了那么长的时间了……”裴元诤喃喃自语,嘴角边的那抹苦笑很是忧伤。
九儿,原来你离开元诤已经那么长的时间了,元诤对你食言了,没有天天去皇陵看你,你一定很寂寞吧……
想到这里,裴元诤猛地咳嗽了一下,胸口剧烈地疼痛着。
“大人,你怎么样了?我……我马上给你找大夫去!”
裴青赶紧上前拍着裴元诤的背给他顺气,急得大喊道。
“来人,来人,快去请大夫回来!”
“不用了,我没事,裴青。”裴元诤用力拽住了裴青的手臂,猛咳着朝他吩咐道。
“帮我梳洗一下,我要去皇陵见九儿。”
“大人,你还是休息几天再去皇陵吧,你才刚醒来……”
裴青对如此状态不佳的裴元诤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却被裴元诤固执打断了。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裴青?”
裴青最怕裴元诤对他这句话了,所以裴元诤这话一出,裴青编好的一大堆阻止的理由便没了用武之地,只能咬牙应道。
“好,大人,裴青帮你梳洗,不过在去皇陵之前,大人你必须要吃点东西!”
大人的心里终究是放不下公主的。
闻言,裴元诤点点头,并没有反对。
裴青很快帮裴元诤整理好了仪容,扶着他下了榻。
由于裴元诤半年没有下床走动,所以双脚一沾地的时候,要不是裴青在旁扶着他,他可有可能就栽倒在地了。
在裴青的搀扶下,裴元诤在屋里慢慢走了好几圈才找回以前双脚走路的感觉。
小桃端来一碗熬得稀烂的白粥,配着几碟清脆爽口的小菜放在裴元诤的面前,开心地道。
“大驸马,吃东西吧,吃完东西,奴婢和裴青陪您一起去皇陵看公主。”
大驸马醒过来了,公主也一定会高兴的。
“谢谢小桃。”裴元诤温和地看了小桃一眼,然后低头拿起筷子慢慢吃着。
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里,看来裴青和小桃相处得不错。
裴元诤只吃了小半碗粥就不吃了,缓缓站起了身,朝屋子外面走去。
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好,裴元诤走过去折了一枝下来,放在鼻尖嗅了嗅,扯出一丝轻笑来。
九儿,这是初春的第一枝桃花,我带去皇陵送你可好?
裴青很快备好了马车,前来请裴元诤出门。
裴元诤将桃花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宽大的白色衣袖里,随裴青一起出了门。
上了马车,裴青亲自马车,小桃则在车里陪着裴元诤。
大手轻轻地挑开马车的帘子,裴元诤漠然地看着热闹非常的京城大街,嘴角不禁浮起了他平时惯有的笑容。
京城依旧繁华,九儿,你在那边过得快乐吗?
看了一会儿后,裴元诤放下了帘子,转过头来问小桃。
“小桃,二驸马不在府里吗?”
他清醒了,温衍没跑过来看他,想必是不在府里。
“二驸马在冬天的时候去边疆打仗了,至今未归。”
小桃看了一眼裴元诤平静的脸色,如此说道。
“倒是辛苦他了。”裴元诤垂眸笑笑,不再言语。
到了皇陵,裴青把裴元诤从马车上搀扶了下来,并排和小桃站在原地,并没有随他一起过去拜祭苏九。
裴元诤一身如雪的白衣,缓步走到了苏九的墓碑面前,清瘦过度的身躯让他身上的白衣显得异常的宽大,微风吹过,衣袂飘飘,更似仙人。
弯腰俯身蹲在了苏九的墓碑前,裴元诤把藏在衣袖中的桃花抽了出来,放在了墓碑前,清癯的大手缓缓地抚上了冰凉的墓碑,抿了抿唇,很久才轻声开口道。
“九儿,元诤病了,所以一直没来看望你,你能原谅我吗?”
清雅的墨眸里溢出温柔的笑意,可那笑在阳光里映衬着水光,无比的悲伤。
“你一个人睡在这里一定很无聊很寂寞吧?元诤以后每天来陪你说会话好吗?你那么喜欢热闹,那么喜欢貌美的男子,元诤怕不跟你说说话,你在地下说不定会把元诤忘了,会跟貌美的男鬼跑了,不要元诤了呢。”
裴元诤一边低头拔除墓碑边新长出来的杂草,一边像个絮絮叨叨的老人一样跟苏九诉说着自己的心事,让远处等着的裴青和小桃看了,都忍不住在心头泛起了酸涩的苦意。
“九儿,元诤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肯定嫌我啰嗦了。”将手上沾着的泥土拂去,裴元诤慢慢地站了起来,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地在墓碑上来回地摩挲着,好似在轻柔抚摸苏九的小脸一样,那样的专注,那样的情深似海。
“我……好像老了,老了便啰嗦了,让九儿你见笑了。”
站在墓碑边沉默了许久,裴元诤轻叹了一口气,道。
“元诤明天再来看九儿。”
说完,裴元诤恋恋不舍地转身往回走,眼里隐隐泛着水光。
至此之后,裴元诤每天都会抽一个时辰来皇陵看望苏九,风雨无阻。
京城大半未出阁的女子都被裴元诤这痴情的举止所打动,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香消玉殒的九公主,能得到裴元诤满心的垂爱。
但凡裴元诤走在大街上,总有大胆的女子拦住他,说要嫁给他。
裴元诤对此只是对那些想嫁他的女子轻轻一笑,简单用一句话便打发了她们。
“元诤心里只有九儿,而你们皆不是本相的九儿。”
这句话让对他心存爱慕的女子碎了一地的芳心,伤心之余,还沉浸在他嘴角边的那抹温柔浅笑中不可自拔。
裴元诤偶尔会去百花楼和诗诗姑娘喝喝茶,谈谈心,顺便吹上一曲来抒发自己内心对苏九的思念。
“元诤,你如此守着一个已死之人,真的值得吗?”
今天,诗诗姑娘终于忍不住问了他这个问题。
元诤表面看上去和过去的他没什么不同,但她看得出他意志很消沉,一颗心只记挂着死去的九公主。
“诗诗,九儿没有死,她依然活在我的心中。”裴元诤把玩着手里的玉箫,轻笑地抬眼对诗诗姑娘说道。
九儿不可能在他的心里死去,只要他活着的一天,九儿便与他一直同在。
“元诤,你这是执念,不好。”诗诗姑娘对他不赞同地摇头道。
“九公主生前对你并不专情,她死后你又何必对她深情至此,守着她一辈子不值得。”
她替元诤不值,只因九公主并不是个好女子,正相反,九公主放荡不羁,与其他的男子暧昧纠缠,对元诤也不是真心的。
“诗诗,你不是我,又岂会知道九儿对我不专情呢?”裴元诤眼中的温柔目光变了,变得有些凌厉起来,对诗诗说话的声音也不再那么和颜悦色。
“在我心里,九儿是世上最好的女子,也是最适合我的女子,没有人能在我的面前说她的坏话。诗诗,你我虽是十多年的朋友,但你实在不应该在我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念你是初犯,这次我便不与你计较,没有下次!”
说完,裴元诤立即站起身,开门走了出去,再也没有转过身来看诗诗姑娘一眼。
“你……这样真的值得吗,元诤?”诗诗含泪跑到临街的窗户看着裴元诤冷清的身影从百花楼的大门走出去,一路缓慢地踱步回他的公主府。
元诤,以前有王语嫣,我不敢对你表露我的心事,只因语嫣姑娘太美好,我深知自己比不过她,可我愿意等,在九公主出现以后,我一直在静静地等待着你忍受不了九公主的刁蛮任性而休了她,可我等到了如今,终于明白了,你的心给了九公主,再也给不了任何人了……
轻轻地闭眼擦去眼角的泪,诗诗告诉自己要笑,不要哭,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子哭什么呢,那是傻瓜才会做的事情。
可嘴角怎么费力也牵扯不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来,诗诗姑娘低头默默流泪道。
元诤,你让太多女子为你掉眼泪了,而你的眼泪恐怕只为九公主一个人流吧?
这次不愉快的聊天之后,裴元诤再也不踏足百花楼半步,自然也没在诗诗姑娘的面前出现过。
京城的时局在苏邪病倒后出现了很大的变化,有不少人已经悄悄站在了新太子身边,开始谋划着拥立太子早日登基的秘密阴谋。
苏邪在位几十年,什么样的丰功伟绩也没做出来,可以说他是一个很中庸的皇帝,既没有替琉璃国的子民开拓辽阔的疆土,也没弄得民不聊生,最起码没让他的子民吃不饱肚子。
因此,百姓们还是满意苏邪这个中庸的皇帝,但有些有野心的大臣对苏邪已经不满意几十年了,如今册立了太子,更催生了他们内心对权利的渴望与膨胀,急需要换一个新皇帝来满足他们的野心。
裴元诤半年没上朝,那些大臣放肆惯了,所以当裴元诤重新站到了朝堂的首位上,他们就不喜欢了。
一个温衍已经被他们弄去边疆打仗了,如今这个裴相要怎么踢走他呢。
他们以前畏惧裴相不仅仅是因为他位高权重,更重要的是他是九公主的大驸马,而九公主又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这一连串的裙带关系让他们不得不忌惮。
不过如今九公主已经死了,裴相也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们必须要把这个碍眼的人踢走。
“太子殿下,如今前方战事吃紧,粮草供应不足,我们必须派个可靠的人把粮草运送到边疆,不然定远侯打了败仗,对我们琉璃国是大大的不利。”
有老臣看着不动如风的裴元诤跟太子殿下谏言道。
把这个碍事的裴相踢去边疆吧,最好和定远侯一起死在边疆,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言大人说得很有道理。”太子苏羽点点头,一双墨玉般的眼睛轻轻扫向裴元诤所站的位置,轻笑地开口道。
“如此重要的任务,本宫自然不能派不尽责的人去办,放眼满朝文武,本宫看只有裴相最合适了。”
裴元诤闻言,马上出列,拱手对龙椅上监国的太子说道。
“微臣一介文臣,恐怕担不了这样的重任,太子殿下还是让言大人亲自去押送粮草,他是琉璃国最有名的武将,路上的山贼盗匪听到他的名号,肯定不会打粮草的主意。”
裴元诤不动声色地反将了言大人一军,顿时让言大人气得面色涨红,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羽冷眼看着下面巧舌如簧的裴元诤,又看了看面色涨红的言大人,思索了一下,便笑着道。
“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