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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死了,丧事还要办。弟弟病重,需要可靠的人照顾。祖父已经痛极,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倒下。来帮忙的族人到底是外人,很多情况都不熟悉,要是连自己都倒下了,这个家就真的彻底乱了。
胜兰挣扎着爬起来,说:“我没事,请大家先照顾好爷爷和我弟弟,有什么需要的,请找江管家拿。”
看着众人疑虑异样的目光,胜兰想起此时家中账目上肯定是空空的,她便顿了顿又道:“若有需要花钱的地方,还请族长爷爷先用族里的经费垫一下,横竖我家还有点地,迟早能倒腾出钱来的。”
“大孙女说的什么话?”就站在边上的族长连忙道:“应当的,应当的,大孙女放心,为了给我家那个混蛋小子赎罪,我老兄弟家的事,就是拼着脑肝涂地我也会办好的。”
“那就多谢族长爷爷了,你们先忙,我去看看爷爷和胜宝怎么样。”胜兰低头向他行了一礼,快步去了祖父和胜宝的病房。
祖父只是一时气血攻心的晕倒,外加额头上的一点皮外伤。虽然对一个老人来说,这种突发事故非常的伤身体,可好在王孝宗体型偏瘦,估计平时没有什么脑部疾病高血压高血脂之类的,所以大夫诊断的结果是只要包扎好伤口多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胜兰见祖父没有大碍,心中略微放了点心,转身就去了小弟弟胜宝的房间。进去时,她看见胜宝的床前早就围了一圈的人,都是些王家族里的有照顾孩子经验的妇女。见胜兰来了,有个中年女子伸手拉了拉她,擦了下自己的眼睛道,哽咽道:“这可怜孩子……”下半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只是扭过头不停的吸鼻子,看样子是在极力的克制住自己不哭出声来。
这也是个善良的人,胜兰有些动容,她并不认识那名女子,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只好低了低头快速越过那名女子走到了人群中间,说了句“各位婶子嫂嫂们好”便拉住立在床边的大夫问道:“先生,我弟弟怎么样了?”
眼前的大夫年龄约五十开外,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灰色棉布长棉袍,蓄着山羊胡子,五官柔和,面相很是慈祥,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味。大夫姓刘,是王家族人特意一大早跑到邻村请来的,据说刘大夫最擅长小儿科,家中世代祖传,在方圆几十里非常有名。
知晓眼前的小女孩已经失去了父母,并且很快就会再失去一位亲人,刘大夫有点不敢看胜兰的眼睛,他低头转身自顾自的收拾好手中的药包,犹豫了一会才轻声回道:“还好,已经平静下来睡着了。”
“是吗?那多谢刘先生了”胜兰听出他话音有异,知晓胜宝多半是没什么希望了,她低声的谢了一句,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她自己的前世虽然没有结婚生子,却很喜欢小孩子,每一次看到小孩子们如花一样稚嫩美丽的脸庞,她就觉得未来无比的美好。可眼下,她居然要亲眼面对一个小孩子的死亡,这让她怎么受的了,怎么受的了!
悲痛绝望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胜兰扑到床边,抓住了胜宝一只露在被子外的小手。
他的手小小的,胖乎乎嫩嫩的,握在手里软软的,有着淡淡的温热……胜宝睡着了,他穿着一身嫩黄色的小袄,盖着粉绿色的被子,柔弱的就像初春草地上刚露头的一朵小花。他睡的安安静静的;小眼睛闭着,睫毛长长密密的遮着眼睛,像两把打开的小扇子,没什么血色的小嘴紧紧的抿着,稍稍有点嘟着,像是刚刚吃饱了奶……
他白嫩嫩的小额头上有几处擦伤的痕迹,血珠子凝固了,形成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紫色点点,像是被淋上了的点点紫药水。胜兰伸手慢慢的抚上那处伤痕,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人活活的划开了,划的鲜血淋漓,那种痛深深的蔓延进四肢百骸,再无治愈的可能。
刘大夫收拾好东西后,转身看了眼床下床上的一对小姐弟,摇摇头默默的走了出去。
四周安静的惊人,仿佛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妇女们全都低低的抽泣着,纷纷捂脸拭泪。
“大姑娘,你还是先去你爷爷那边吧!胜宝这里,有我们照顾”见胜兰拉着胜宝哭的久久不语,又见胜宝的呼吸声越来越弱,方才那个拉胜兰的中年妇女有些急躁的想让胜兰出去,看样子她是不想让小小的胜兰亲眼目睹着弟弟的死亡。
“没关系,我知道弟弟的时间不多了,我想多陪陪他”胜兰握紧了胜宝的小手,哭着回道:“娘已经不在了,我怕胜宝会害怕,我要陪着他,一直陪到爹娘来接走她……”
周围的人瞬间全都哭出了声,在一片压抑的哭声中,床上的胜宝渐渐没了呼吸。
“姐,姐,糖,糖糖”握着胜宝渐渐冰冷的小手,胜兰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日在父亲灵堂里的一幕;那时候的胜宝还是那样的可爱、健康、无忧无虑……泪水让她的视线渐渐模糊,怎么也看不清楚胜宝的脸,她索性踮起脚用力趴上床亲上他的额头,贴着他的脸颊喃喃道:“胜宝乖,姐姐在这里陪着你,不怕不怕,等一会到了爹娘那里就有很多糖糖吃了,很多很多的糖糖……”
青天白日之下,一阵旋风忽然呼啦一声冲进了房间,冲的虚掩的房门突然大开,一下子碰倒了门后的高凳,不知道是谁放在高凳上的一只瓷碗叮的一声落在了青砖地上,一直往床的方向滚了两滚,才在众人悲伤的目光下“啪”的一声,碎成了几瓣。
床边的胜兰猛然嚎啕大哭起来,她的哭声尖锐响亮、歇斯底里,听人揪心裂肺。眼泪如绝了堤的洪水,汹涌将她自己和胜宝一起淹没。她竭力的哭喊着,哭的全身抖动,似乎要把这些天的悲伤哀怨,这两世心中所积累下来的、对家的渴望、对亲情的渴望,统统的哭回来……
***********************作者想说,到此为止了*************
二十章以后开始转折,不会再这么虐了。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过继
时间如白驹过隙,只一晃,二十几天便过去了。
春风拂暖,河水化了冰封,清凌凌的流淌着,清澈明晰的一眼就能看到底。河边的垂柳发出了嫩绿的新芽,柔柔的随风而舞,一条条一缕缕,像是裁剪好的丝绦。河对岸的桃花开了,花朵粉红鲜妍,一朵朵密密匝匝的缀满了枝头,衬着翠绿的叶,倒映着碧透的水,一株株灿若云霞。
村庄里的大小树木争相吐出了绿叶,地上的小草迫不及待的探出了脑袋,远远看去,各种深绿浅绿鹅黄绿、浓绿翠绿淡绿、层层参差融合,将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层如梦似幻的绿意中,搭配着河边的碧柳桃花,把普通的乡村田园,装点的诗情画意。
在热热闹闹的春光中,一片青灰色的王家大院显得格外的肃静。
这二十几天里,王家原来的仆妇走了大半,又因为接连去了三位主子,如今剩下的一老一少也不需要多少人服侍,便没有补上新人。
人一少,宅子内的很多房间就都空了下来,再加上主人心情不好,家里上上下下的人便个个小心噤声,不敢吵闹言语。结果,办完了丧事的王家大院里如今安静的就像不曾有人在此生活,每日里都静谧的令人心慌。胜兰常常觉得,有时候她坐在房里的时候,都能听到外面花树上花开的声音。
这句话说出来很美妙,可是真正的感觉起来,却让人觉得是那样的孤寂凄凉。
现在的王家大院就像一口孤独的老井,明明井台还好好的,井水也还清澈,却再也没什么人光顾了。荒草慢慢的掩盖过来,将整个井都遮挡在了不为人知的、秘密荒芜的地方,只剩下一汪井水孤独的躺在黑暗幽深的井底,无声的、慢慢的消亡。
“老兄弟,我说的事,你好好考虑下”突如其来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王家的寂静,就像是有人突然往井里了投了一枚石子,咚的一声,溅出涟漪阵阵。
王氏族长今日突然登门拜访,坐在王家那被土匪抢劫破坏过、后来并没有重新修葺、只是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前厅里。王族长喝了半碗不算上等的茶水,对着王孝宗东扯西拉了一会后,适时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他建议王孝宗从族里过继个孩子,好继承王家剩下的家业。
王孝宗闻言明显的愣了一下,他眯起了眼睛看着外面的院子,半响没有吭声。
今日的天气不太好,阳光虽然烈,却不时有大朵大朵的云彩飘过来遮住了太阳。每当阳光被遮住时,屋里就显得阴暗许多,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阴冷感觉自角落里连绵不断的透出来。明明是春天,空气暖热,王族长又喝了半杯热腾腾的茶,本该浑身汗热,可自坐进了王家大厅后,他不但一滴汗没出,相反还觉得背上有些冷飕飕的。
四下打量着破败却不陈旧的大厅,虽然以前那些华丽的摆设都没了,可剩余的架子和气势都在;雕绘刻花的廊柱,精工细作的窗扉,脚下铺设着光滑如镜没有一丝灰尘的水磨砖地,还有四周摆放的那些造型古朴厚重的檀木座椅……王家就算出了事大伤了元气,可王家还是王家,多少年积累下来的东西,哪能几天就全没了?
四下看后,王族长的心中暗暗有了计较;这大院前些日子死了不少人,终归阴气有些太重,日后家人若要住进来,定要请道士好好的做个道场去去晦气才行。
他这样思量着,心里不免就有些焦急,见许久等不到回答,他便放下茶碗,目光殷切的看向王孝宗。
王孝宗并没有发觉族长的异样心思,此刻的他正坐在大厅内的主位上,仰脸出神的看着外面的天空,下巴上的几缕白胡子飘飘的,鬓边一片雪白,布满皱纹的脸上,竟然连眉毛都白了大半,还不到花甲之年的人,怎么看都像个耄耄老者。
此时的他眉头舒展、目光平和,被这些天接连二连三的丧亲之痛打击的苍老消瘦了许多的脸上,是一种异样的平静,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就好像根本没听见族长的话。
见王孝宗沉默着不说话,王族长讪讪的重新端起茶碗喝了口茶,犹豫了一会又道:“老兄弟,佑全一家已经去了,你再怎么难受,也得面对现实。兰儿是个丫头,她将来总归是要嫁出去的。你这一大片家业,不过继个孩子到自己膝下,百年之后交给谁去呀?”
“哪里还有什么家业?”听到这话,王孝宗平淡无波的脸上终于动了动,他低垂着眼皮凝视着脚下的砖地,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烁,语音哽咽道:“都被土匪抢光了,哪里还有什么家业?”
“外头的房子铺子是没了,可咱们不是还有这一大片祖宅么?再说了,你那地不也没卖完?我早算过了,就算抵押还完高利贷,剩下的也还有十几二十倾呢?那不都是家业祖产?”族长一边伸出手指头算账,一边神色兴奋似乎是在邀功道:“老兄弟,幸亏那日我临时机警,死拦着没让你借更多的高利贷,要不然,这会可就真的是人财两空啊!”
“佑全,媳妇……是我对不起他们啊!我没护好他们娘俩!”王孝全听着听着,不由得又想起了儿子一家惨死的情景,压抑着哭出声来,两行晶莹的泪水快速的滚落,洒在黑色的杭绸衣襟上,瞬间就消隐不见。
见此情形,王族长先是有些手足无措,遂后有些感伤的擦了擦眼睛语重心长的劝慰道:“老兄弟啊,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就别再想了,咱们活着的人还得好好过日子不是?老哥我是真心想帮你一把,你光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