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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声叹道:“我可怜的诺儿……”
“曲奉常想不想见她?”
曲靖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我低声道:“曲诺母子现今就在秦都之中。”
“什么?”曲靖大吃一惊,他颤声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让太后知道诺儿仍然活在这世上,后果不堪设想。”
我淡然笑道:“曲奉常难道害怕被令爱连累吗?”
曲靖用力摇了摇头道:“我怎会害怕被她连累,我这一生做得最错的事情,莫过于屈从太后的压力,让诺儿嫁入深宫之中,是我一手将她推入火坑,现在我知道她仍然活在这个世上,心中已经开心到了极点。就算让我立刻死去,我也心甘情愿。”他这句话说得情真意切,决无半分的虚假。我想起今日见到儿子的情形,相信曲靖对女儿和对我儿子抱有同样的感情。
曲靖道:“劳烦太子殿下为我给她带一句话,让她走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回到秦都来。”
我叹了口气道:“曲姑娘虽然活着,可是她的芳心早已死了……”
曲靖默然不语,他应该知道我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当初曲诺对沈池芳心暗许的事情他一清二楚。
“只有曲大人才能够给她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曲靖苦笑道:“只可惜,我父女二人再也无缘生活在一起了。”
我深有同感道:“亲人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聚,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曲靖点了点头,他却不知道我这句话是说自己的。
我们同时沉默了下去,过了许久,曲靖方才道:“明日我主持祭天之后,太子带我去见他们。”
我点了点头。忽然道:“有件事我一直埋藏在心里,当年和曲诺洞房的并非是燕元宗!”
“什么?”曲靖被我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彻底惊呆了。
我低声道:“曲诺嫁入皇宫之时燕元宗已经死去,太后为了防止宫廷发生变乱,方才让人假扮燕元宗,继续举行这场婚典。”
曲靖颤声道:“那……假扮燕元宗的人究竟是谁?”他心中隐然猜到了什么,只是不敢证实。
我凝视着曲靖的双目,缓慢说道:“我!”
这个字宛如千钧重锤般击落在曲靖的心口,他整个人几乎要瘫软了下去。费了好大力气方才道:“你……是说……诺儿的儿子,是……你的骨肉!”
我重重点了点头,我之所以告诉曲靖实情,不仅仅是为了帮助他父女重逢,更重要的是,我要将他拉入我的阵营,明日的祭天仪式由曲靖主持。我要让他成为我坚实的后盾。
曲靖的目光复杂之至,他强忍心中愤怒道:“你……好卑鄙……”
我歉然道:“有些事情并非是我所能够掌控,我对曲诺也并不是毫无感情,否则我又何必费尽千辛万苦将她从黄陵中救出?”
曲靖叹了口气道:“冤孽,冤孽!”他从刚才的纷乱中渐渐镇静了下来。低声道:“这件事诺儿究竟知不知道?”
我摇了摇头,黯然道:“我害怕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始终不敢将实情吐露给她。”
曲靖盯住我的双目道:“你害了诺儿一生!”
我真挚道:“曲伯父放心,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弥补对曲诺的伤害。”我将他的称呼改为了伯父,巧妙的暗示我们之间现实存在的关系。
曲靖又叹了口气,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现实。
我恳求道:“曲伯父,诺儿母子的事情,还情你帮我,只要诺儿能够接受我,让我做任何事情,我都甘心情愿。”
曲靖有些疲惫的闭上了双目:“夜深了,太子殿下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我并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隆重的祭天仪式,可是这样压抑肃穆的气氛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每位列席的王宫贵胄全都阴沉着面孔,希望在他们的眼中一点点的消失,秦国的现状让他们对前途和命运已经失去了信心。
晶后的凤辇准时抵达了天坛,我这次以贵宾的身份出席,陪同晶后祭天的有秦皇燕元立和肃王燕兴启。
晶后在许公公的搀扶下走在队伍的最前,燕元立跟在他的身后,然后才是我和燕兴启,最后的是秦国的皇族重臣,从队伍的排列上就可以看出晶后在秦国的至高无上的权威。
众人井然有序的走入天坛,大秦奉常曲靖在祭天坛的入口处等待,整个祭天仪式将在他的主持下进行。
祭天仪式等级分明,下级官员只能在天坛广场之上恭候,祭天坛共分九层,越是向上级别越是尊贵。
有资格进入最上方祭坛的只有晶后、燕元立。
我和燕兴启在八层祭坛。
燕兴启显然没有预料到今日会发生什么,微笑道:“太子殿下在秦都已经呆了不少时日,为何不考虑离开?”
我笑道:“康秦之间的盟约仍然未签,我怎能放心的离开?”
燕兴启抬头看了看艳阳告照的天空,故意叹了一口气道:“这样的天气。如何会有雨落下来?太后的一番诚意只怕会化为泡影。”
“大哥好像对未来并不乐观!”
燕兴启道:“并不是我对未来不乐观,而是现实让我无法乐观起来。”
我微笑道:“精诚所致金石为开,我相信大雨马上就要到来了。”
燕兴启的唇角浮现出一丝不懈的笑意,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傻子也能看出没有任何落雨的迹象。
“太子殿下,最近秦都充满了流言蜚语,不知道你可由所闻?”
燕兴启故意在触怒我。
我佯装不知的摇了摇头。
燕兴启叹了一口气道:“我原本不想说,可是如果不说又怕这件事传得不可收拾。”他向我凑近了一些,低声耳语道:“诸位王公大臣对你自由出入后宫颇有微辞,太子殿下是不是应当收敛一下。”
我冷笑道:“大哥休要听那些小人中伤,我和母后之间清清白白,谁爱说什么由得他去吧!”
燕兴启故意摇了摇头。还要说些什么,却见一名御前侍卫,慌慌张张的冲了上来。
燕兴启怒道:“混帐东西,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居然乱闯,不想活命了吗?”
那名御前侍卫慌忙跪倒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道:“启禀肃王千岁……大事不好了,东胡今日凌晨向我边境发动了攻击。战事已经爆发了。”
我心中一阵狂喜,东胡的这场战争来得真是时候,有效的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战场上去。
燕兴启脸色也是微微一变,摆了摆手道:“祭天之事非同小可,任何事情不得打扰,等祭天结束以后我会告诉陛下,你先退下去吧!”
那侍卫只好退了下去。
此时听到曲靖通传,我和燕兴启架着装满五谷的铜鼎进入祭坛。
晶后跪在祭坛正中,美目紧闭。默默祈祷着什么。
在曲靖的指引下,我和燕兴启跪在相应的位置,晶后轻声道:“许公公,你将祭天赋交给曲奉常!”
许公公将我事先起草好的祭天赋交道曲靖的手中。
虽然事先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此刻也不禁有些紧张,今日对我和晶后来说无异于一场赌博,拿下燕兴启不难,可是这场暴雨若不能如期而至,我们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
曲靖朗声道:“盖灾异者,天地之戒也。朕承洪业,奉宗庙,托于士民之上,未能和群生。乃者天灾连连,朕甚惧焉。惶恐触怒上天,朕即不逮,导民不明,反侧晨兴,念虑万方,不忘元元。唯恐羞先帝圣德,故并举贤良方正以亲万姓,历载溱兹,然而俗化阙焉。怎料肃王燕氏兴启,辜负圣德,忤逆民心,于大秦存亡之际,搜刮民脂,中饱私囊,兼宇内哀惶,幸灾肆于悖词,喜荣表于在感,至乃征召乐府,倡优管弦,弥不备奏,珍馐甘膳,有加平日,采择銮御,丑声四达,亲与左右,执坲歌乎,推排梓宫,又复日亵狎,群小漫戏,兴造千计,费用万锻,人力殚尽,刑罚苛虐,幽囚日增。居国之高位,好皂隶之役,处百官之首,悦厮养之事,远近叹嗟,人神怨怒……”曲靖万万没有想到这祭天赋竟然变成了讨伐燕兴启的罪过书。
他看了看我,我向他递过一个鼓励的眼神,曲靖这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继续念道:“今大秦哀鸿遍野,流民自占二十余万口,盖闻尧亲九族,以和万国。朕蒙遗德,奉承圣业,维念宗室,属未尽而已罪绝,改行劝善,其复属,使得自新盖闻有功不赏,有罪不诛,然肃王不知悔悟,触怒上苍,罪不可恕……”
燕兴启听到这里,忽然爆发出一生狂笑,他霍然站起身来,冷冷向晶后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太后祭天的真正用意原来在我燕兴启的身上。”
晶后仍然跪在祭坛的正中,她轻声道:“陛下的意思,皇叔难道还不明白吗?”
燕兴启冷笑道:“陛下的意思还是你太后的意思?大家心知肚明,你想杀我,大可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何必将秦国的灾祸全都赖在我的头上!”
晶后淡然道:“先皇托梦给我,你才是大秦灾祸的罪魁祸首,只有杀掉你,大秦才能从灾祸之中解脱出来。”
燕兴启大吼道:“项晶!你胆敢动我!”
许公公使了一个眼色,身边的两名侍卫猛然冲了上去,将燕兴启推倒在地,反剪双手捆在地上。
燕兴启号叫道:“项晶,你这个妖妇,所有的大臣都在下面看着你,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晶后冷冷道:“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是你,不是你惹得天怒人怨,秦国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秦皇燕元立被眼前突然发生的变化吓得哆哆嗦嗦,颤声道:“母后……皇叔……他……他……还情你手下……留情……”
“住口!”晶后怒道。
燕元立吓得瘫软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曲靖提醒道:“太后,所有王公大臣都在下面的祭坛,就算要定肃王的罪,也要等到祭天过后,审讯之后再做判罚!”
晶后缓缓站起身来,俏脸高高仰起,高贵的气度,凛然不可侵犯。
正午的阳光洒落在她的娇躯之上,为她整个人拢上一层神秘的光华。
晶后道:“燕兴启死有余辜,我今日便要以他的鲜血祭天!”
燕兴启此时方才意识到,晶后要不惜一切代价向他下手,双目之中流露出惊恐无比的神情,他声嘶力竭的叫道:“贱人!你若是杀我,马上就会面临社稷崩塌的下场……”
晶后冷冷道:“你高估了你的影响,秦国的政局不会因为你死而发生任何的改变。”
燕兴启恶狠狠的骂道:“淫妇,你是想将我燕氏的江山双手奉送给你的情……”
不等他的这句话说完,我一拳便击打在他的嘴上,燕兴启的门牙被我打落,鲜血沿着他撕裂的唇角泉涌般流出,这让他的神情看起来更显得更加恐怖。
晶后轻声道:“曲大人,将你的天刀借我一用!”
天刀长约五寸,通体为白金打造,是祭祀之时杀牲供奉的工具,也是唯一准许被携带进入祭台的利器。
曲靖心情沉重的将天刀送到晶后的手中,晶后的俏脸一如往常一般平静,轻声道:“你将祭天赋向忠臣传达下去。”
曲靖点了点头。
晶后在许公公的搀扶下,来到燕兴启的身前。
燕兴启此时方才知道,晶后早已失明多时。
“有件事我始终想问你……元宗是不是你害死的?”
燕兴启的目光显得纷乱而疯狂,他已经明白今日绝难逃过一死,他迅速接受了现实,抓住最后的机会给予晶后无情的打击,他嘶哑着声音道:“害死他的是你……你如果不是你篡夺我大秦的权位,我为何要杀他?是你害死了你的孩儿,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