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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怎么听都不是滋味,虽未能亲眼见到此二人,但阿妩已经嗅到暗潮汹涌。她屏气凝神,却听不到荣灏回嘴,似乎到了他俩跟前,荣灏就缩进壳里,装聋作哑。
之后,他们聊起风花雪月,没什么听头。然而最后一句却如针刺,瞬时将阿妩钉在那处。
“听说潘家公子要成亲了,父王正打算亲自送礼。”
说话的是世子爷,许久不言的荣灏终于开口,笑声里透着一丝兴奋。
“庄家二小姐?他们确实般配,这回来不过几日,他手脚倒是极快。”
“这可不是?潘逸也快双十了,潘大人可等不及抱孙了。”
话落又是一阵笑,阿妩缓不回神,双目怔怔。
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世子爷与福王起身回去,荣灏拄杖送他俩入舟,离别之时又寒暄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世子爷素朴,连乘的小舟都极为普通。起锚时,船身轻,不免晃动。世子爷忙扶上船杆,无意间抬头,就见画舫楼上人影晃过。素蓝的是衣,墨色的是发,她就站在窗边,直勾勾地望着,目中含刺。
世子爷微怔,定睛想看个清楚,人却不见了。风起纱舞,烟波蒙上窗,也不知见到的是人还是妖。
****
荣灏回府,潘逸也回到家中。爹娘特意为他备了一桌佳宴,请亲友前来相聚。回到都城,潘逸反而不习惯,听到传闻,他更是坐立难安。荣王将平洲收去了,也不知听了谁的话,竟然要与周王谈和。如今连三岁小儿都知,与周王讲和无疑与虎谋皮,早晚都会惹上祸事。可惜他不过是侍郎将,说话没多大份量,如今荣王更倾向谈和,不愿为战事劳心伤神。
歌舞升平,繁华依旧。潘家也着手替潘逸筹备婚事。庄家二小姐小他三岁,知书达礼,样貌可人,正是二八好年华。
当年潘逸一文不名,如今载誉而归;当年他年轻气盛,如今已是沉稳有度。这段姻缘,潘庄两家极为满意,未等潘逸点头答应,潘母已经为其作好打算,说是趁此良机选个黄道吉日,好迎人过门。
潘逸吓坏了,听到成亲脸色煞白,随后连连摇头,道:“我不成亲!”
潘母听后拉长脸,又拿出老一套说法,让他早些娶妻生子,好光耀门楣。
“我本有妻,干嘛再娶?我本有子,何为不续香火?!这门亲我不答应!”
也不知是不是气疯,潘逸说了一串别人听不懂的胡话。潘母愣了半晌,脸上褶子也僵住了。
“什么有妻有子?轿子未进门哪来的妻?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轮不理你做主!这番胡话你说给我听也就罢了,若被你父亲听见,信不信打断你的腿!”
潘母收起和善悦色,不再纵容。潘逸当即甩门而出,一路飞奔离了院。
☆、第69章 我是周更君69章
潘家公子喝醉了;不顾众人眼色夺门而出。突然一声闷雷,大雨倾盆;转眼他就被淋得湿透。雨如热泪;沿颊淌下,他跑向了燕王府。琉璃瓦看似近实则远;朱门将近;他却渐渐失了力气,停步立在不远处,犹如一尊沧桑石碑。
他不能去找她;她也不会见他。
这么简单的事,一时半会儿他想不明白。
潘逸抬头望天,雨落在了眼里。他说:“想你……”,可老天未给回音。
一切天定,潘逸落寞转身,就如一缕游魂。他摇摇晃晃回到府中,别人只当他是醉了。
游湖归来,刚落地天又转了阴,远处一声闷雷轰轰,倒没吵醒睡在荣灏身上的麟儿。福佑迎了过来,面色焦急。他在荣灏耳边说了几句话,荣灏就将麟儿托给阿妩,随他走了。
兴许是玩得太累,麟儿睡得很沉。回到晓月苑,阿妩将他安顿,然后坐在榻边看着他的眉眼。麟儿长得像她,说不定稍大些就会像他爹了。每想到此,她心头泛甜,可是深想下去,就会有块大石压上胸口。
麟儿一天天长大,心上的大石也越来越沉。终有那么一天……阿妩怕终有那么一天他会知道,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倒不是这个,想起先前荣灏走得匆忙,或许宫里又有什么事。
夜幕时分,雨停了。阿妩灭灯转身去睡,这时,有人敲门,婢女说王爷来了。
阿妩听后披上宽袍,走到外厅。荣灏拄杖走来,嘴里嘟哝:“怎么今年水这么多?下个不停。”
他口气轻松,也没死沉着脸。阿妩打发了婢女,伸手扶他坐下。
“这么晚了,你该睡了。”
荣灏摇首,忽然之间落了那张笑盈盈的面具,顿时面色阴冷。
“睡不着。”
事出有因,不想也知。阿妩装聋作哑,不去问他缘由,只道:“刚来都城没几天,你应该多陪夫人才是,喝完这杯茶就回去睡吧。”
她分明就在赶人走。听了这话,荣灏更加不悦,起身赌气似地说道:“今晚我睡这处。”
话落,他走入内室,宽衣解带。
自生了麟儿,他们还未曾亲近,等不及阿妩放下床缦,荣灏就伸手把她勾到榻上。
阿妩推脱,蹙起眉道:“别……”她边说边把自己裹紧。
阿妩临盆时到鬼门关走过遭,定有后怕,荣灏无法强求,只好作罢。他深吸口气,转过身仰面躺平,迷离的眸也不知是什么想法。
过了片刻,他又侧过身,看着阿妩说:“今天收到消息,父王要将荣阳配于周王。”
阿妩颇为震惊,眼睛瞪圆了一圈。荣灏无奈一笑,又道:“回来之后都是糟心事,还不如留在平洲。”
话落,一声叹息,接着便是死般的沉默。
就因荣王几句话,荣灏的心血全都白费,还搭上了自己的亲妹妹。阿妩知道他同她一样心有不甘,也清楚他不是任人宰割之徒,有时只缺一把火。
“这是谁出的主意?”阿妩有意无意地问起,冥冥之中燃起火星。
“除了世子还会有谁?周国求和也是他大力赞同。”
“依我看他是怕你抢去风头,危及他世子之位,所以接二连三出这些馊主意。”
荣灏哼笑,道:“父王不这么想,他觉得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稳固江山,何乐而不为?”
“呵呵,这不过是给周王喘息之时,待兵强马壮,他又会卷土重来。”说着,她侧头看向那双凤眸嫣然一笑。“我懂他。”
荣灏不语,紧接着又深吸口气。他的气息中透着烦乱,阿妩侧身,一条纤臂温柔环住他的腰际,埋首入他胸怀。荣灏微颤,不由自主地收紧双臂,他们就像冻极的猫紧紧依偎。
“你可想过当一国之君?”
轻言细语如一丝迷香飘到荣灏耳里。荣灏一怔,如被针刺蓦然起身。
“休得胡言!”
他作势要走,阿妩连忙抱住,身子贴住他的后背,头靠上他肩胛。
“我说过我会为你夺天下,如今正是好机会……”
她如一条蛇,在他耳边吐信。荣灏恍惚,回首看过去,她笑得妖媚,撩起他掩在最深处的欲念。
妖在媚惑时最美,而这般的美却是别有所图。荣灏勾起唇角,坐回榻上,听她在耳边细言。时而彷徨,时而惊讶,最终他剥去伪装的皮囊,携起她的手沉沦深渊。
以吻封言,荣灏几乎要将这只千年妖吃进腹里……
****
下了一阵子的雨,难得天晴。清早世子爷就收到荣灏之邀,说要与其府中相聚。荣世子原本不想答应,然而细想又觉不妥,之后他便叫上三弟一同去了燕王府。
府中,荣灏已在湖心亭摆好小宴。上好的百年酿,佐以牛羊肉,福王见之不由笑道:“四弟,你去了次塞外,连口味也变了。以前你还经常说羊肉膻气,吃不得。”
荣灏回道:“自在一处惯了,原本吃不了的,如今全成美味珍馐。这个可那边名点,来,试试。”
说着,荣灏亲手夹了一块酥饼放入福王碟中。福王塞进嘴里,一尝顿时瞪大眼,紧接忙拉荣世子坐下,且道:“好吃!王兄你尝下。”
荣世子笑意盈盈,正身而坐。
荣灏举杯敬酒,道:“多谢二位王兄照顾,有了二位灵丹妙药,我能看的东西便多了。”
“四弟客气。”说着,荣世子与福王与之碰杯,紧接着三人有说有笑聊了大半日。
晌午过后,湖面上雾气尽散,波光潋滟,不远处青山之上竟然起了道彩虹。
福王微醺,手遮额处眺望空中五彩丝绸笑着说:“王兄,你看,此乃祥瑞之兆啊!此次你立下大功,平了荣周两国之危,事后必当天下太平,我大荣定是昌盛万年!”
“不敢当,不敢当。”荣世子摇头摆手,模样谦逊。荣灏再次举杯,正声道:“三哥说的极是,这杯小弟敬王兄。”
世子爷推辞不了,坦然受之。看他这杯酒喝得心安理德,荣灏冷笑。
“既然有如此美景,二位王兄不如泛舟一乐?”
荣灏提议。福王当即附和道:“好啊,正好追那道祥瑞去。”
“算了,时候不早,还有正事要办。我还是回宫为妙。”
世子爷兴致不高,似乎执意要走。荣灏又挽留,道:“泛舟不过半个时辰的事。王兄日理万机,也该好好乐乐,更何况你我多年没见,也没机会敞聊,今日正是好机会。”
听他这么一说,世子爷也不好意思再推辞,之后便上了荣灏事先备好的画舫。
画舫缓缓驶向群山绿翠,两岸风光美不胜收。福王喝多了,上了船之后竟倒头大睡。世子爷也只好随他去,与荣灏坐在船头继续饮酒谈笑。忽然之间,荣灏收了声,他屏气凝神,侧耳倾听。
“王兄,你听,谁在哭?”
荣世子被他吓了一跳,拔颈四顾。
“哪有人在哭啊?”
他笑话他,然后又往嘴里灌了杯酒。荣灏蹙起眉,起身往东张西望。
“是有人在哭。我眼睛不好使,对声音可灵得很。”
听他这么一说,荣世子煞有介事起了身,手扶栏处细细聆听。果然,轻泣声若有似无。他寻声望去,南边竟然被水雾遮挡,而声音似乎就是从那处飘来。
“算了,又不是大事。王兄我们别去管它,继续坐来痛饮。”
说着,荣灏拄杖坐下。荣世子正要回头,那片朦胧水雾悄然散去,有一女子正蹲在岸边,雪白孝衣落在一片青竹内显眼得很。荣世子挪不开眼,想知道她在干嘛。那女子一边啜泣一边往水中放了一盏莲花灯,随后起身离去。她走了几步,突然回眸,像是为看水中那盏孤零零的灯,然而无意之中她的眼却飘到了他的身上。
荣世子不禁微怔,好似有只无形手正击上心头,他再定睛看去,那女子已经遁入翠林中不见踪影。
“王兄怎么还不过来?我都替你把酒斟满了。”
荣灏催促。荣世子这才缓过神,他如惊梦慢吞吞地移到座上端起酒盏,一时间心绪不宁。
泛舟过后,尽兴而归。途中,荣世子已将舟上见闻抛诸脑后,本以为荣灏对平洲以及荣阳的事怀恨在心,今日一聊却发觉并非如此。不过即便是这样,荣世子也不想掉以轻心,就算对方是个窝囊废,也得防他一脚。
回到宫中,世子妃前来相迎,虽说一番盛装,可模样还是平平。不知怎么的,荣世子突然想起岸上的女子。乌丝如墨,身段窈窕,只可惜没能看清她的全貌。
入夜时分,新妇侍寝。一番*之后,荣世子又想起那双勾魂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绞尽脑汁,却记不起来,倦意涌上便闭眸睡去。
接着几日国事繁忙,周国谈和似乎陷入僵局,周王突然提了个条件,要荣灏交还爱女。荣君为此大动肝火,将荣灏叫到宫中臭骂一顿。
“你怎么又闯下祸事?竟色胆包天,干下此等无脸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