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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丹?她、她不是刚过外祖母的百日大祭,就同一些奴婢偷了银子逃跑了吗?她……”沈荣华立刻想到另一种可能,冷厉的目光落到周嬷嬷身上。
从小到大,连同前世,她身边一直由周嬷嬷相伴,直到周嬷嬷得了重病,被移出庄子。这此年,周嬷嬷说的最多的话题就是林家的旧事旧人。但除了那次她逼问林氏嫁妆的事,周嬷嬷从没提起过流丹。以前,她也问过象林家这么豪富的人家,林氏身边伺候的丫头是什么样,都被周嬷嬷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了。
为什么流丹竟然跑到芦园的梨树林来跟周嬷嬷说话?还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听流丹说了几句话,周嬷嬷一下子变成了这样,这其中能无蹊跷吗?
“姑娘、姑娘,流丹她、她……呜呜……”周嬷嬷见沈荣华目光不善,心里更加难受,泣不成声,“流丹早死了,还有流紫、沪菊、沪兰、沪竹,还有华嬷嬷、江嬷嬷、洗镜、浅画,还有……都死了,她们都死了,呜呜……”
“为什么?嬷嬷为什么说她们死了?”沈荣华尖利寒凉,隐寒盛怒,“我记得嬷嬷说过她们这些人有的自赎自身,弃主而去,有的见主子势败,就偷了主子的银子逃出去过逍遥日子了。嬷嬷不是说当时林家的仆人有几十个人都是这种情况吗?怎么今天突然说他们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嬷嬷为什么要骗我?”
周嬷嬷捂脸饮泣,可见沈荣华沉着脸,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犹豫许久,才说:“一开始,大太太说他们有的自己赎身了,有的偷了银子跑了,还说树倒猢狲散,宽慰太太不要放在心上,身边总有忠心的奴才伺候,还……”
“大太太?”沈荣华的反应也慢了半拍,忙问:“哪个大太太?”
“就是咱们家大太太,她……”
“我知道了、明白了。”沈荣华这才知道周嬷嬷所说的大太太是杜氏,杜氏是什么品性,有多么狠毒,有什么手段,沈荣华历经两世,自是一清二楚。
林家的仆人自赎自身或是卷银子逃跑的事是杜氏告诉林氏的,杜氏怎么会知道?而林氏做为林家唯一的主子,怎么还需要杜氏来告知呢?除了林氏突然父母双亡,伤心欲绝和她稀里糊涂不管事之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那时候杜氏就已掌控了林家。林家仆人自赎自身或偷主子的银子逃跑的事都是假话,都是杜氏等人编来哄骗林氏的。而实际林家这些忠心的仆人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被杜氏等人害了。把人害死,还要让人背上恶名,这种事杜氏做得驾轻就熟。
沈荣华长吸一口气,舒缓心中的沉闷,问:“大太太为什么会管林家的事?”
周嬷嬷揉着鼻子抽泣几声,说:“那时候,太太和二老爷的亲事差不多定下来了。老太爷说太太要一心一意守孝,就让大太太隔三差五过去帮太太管家。大太太那时候怀着大公子,原本不愿意,太太就让人封了厚礼去求……”
“够了。”沈荣华突然一声厉呵,又把桌子上的茶盏全部摔在地上,“她原本不愿意?装什么蒜?哼哼!掌控豪富之家,她会不愿意吗?好一群狼子野心的畜生,虚伪狠毒、心狠手辣。大太太在林家掌家,定会和林家一些仆人有矛盾、起冲突。那些精明正直的下人就都离开的林家了,逃跑的、赎身的,其实都是被害了。难怪我娘守孝五年,三十多万两的嫁妆会守成十万余两,这一群恶狼……”
“姑娘、姑娘这是怎么说的?老奴一直……”
沈荣华舒了一口气,说:“嬷嬷一直在我娘身边伺候,就是再不管事、再糊涂,林家仆人有几十人先后赎身或逃跑,嬷嬷不可能一点也觉察不到。”
周嬷嬷又大哭了一阵,才说:“听说流丹流紫她们偷了银子逃跑了,老奴没怀疑,那几个蹄子都是……这种事老发生,老奴就觉察了,又听了一些闲话。可老奴不敢告诉太太,怕他们对太太下毒手,只能装做什么也没看出来。有几次太太起了疑,就问老奴,老奴也只能瞎说,按大太太说的话糊弄她,呜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不关自己,就明哲保身,不糊涂也装糊涂,这就是周嬷嬷当时的心态。何况周嬷嬷本身就不精明,再一装,该清楚的也不清楚了。不过,周嬷嬷有一句话说得对,如果林氏当时起了疑,杜氏等人肯定会下毒手。为了保住林氏和自己的命,装糊涂她好,本身糊涂也罢,周嬷嬷只好继续糊涂下去。
“嬷嬷怎么知道在梨树林跟你说话的人是流丹?”
“她说自己是流丹,她不是人、不是人,她那么精明,肯定不会活着。她们来找我了,她们嫌我不给她们申冤,她们恨上我了。老奴知道自己的命也就这几天了,就放心不下的就是姑娘,姑娘别与大老爷、大太太结仇,老奴怕……”
“我自有打算,没什么好怕。”沈荣华语气强硬,眼眸明亮寒凉。
流丹等人被害的事过去了这么多年,现在再查有很大难度,想还她们清白也很难。但她们的直接仇人是杜氏,只要惩跨杜氏,就等于为她们报仇血恨了。沈荣华和杜氏等人的仇很深,不在乎再多加一笑,一起报不是更省事吗?
沈荣华没有心思再劝慰周嬷嬷,林氏守孝期间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她也不想再多思。善恶到头自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杜氏等人遭天谴的日子自她重生之日起就来临了。现在,让她纳闷的是连成骏让虫九整蛊周嬷嬷,虫九怎么把流丹搬出来了?难道虫九或连成骏知道林家旧事?这在时间上也不吻合呀!
“姑娘。”初霜推门进来,看了看周嬷嬷,又附到沈荣华耳边低语了几句。
周嬷嬷想斥责初霜没规矩,嘴唇动了动,也没说出口,只叹气哽咽。沈荣华安慰了周嬷嬷几句,又让雁鸣和青柚好好照顾她,就上楼了。
楼上的客厅里,连成骏一身黑衣,手持白子,而白泷玛则一身白衣,手持黑子,正全神贯注下棋。两人争斗激烈,房内气氛紧张压抑,静得连风都停止了。
沈荣华直接走到连成骏身旁,高声问:“你认识流丹?”
连成骏斜了沈荣华几眼,憋了许久,反问:“你掉粪坑里了吗?”
“你才掉粪坑里了。”沈荣华瞪视连成骏,毫不示弱。
“我刚刚不是说过……”连成骏见白泷玛趁他分神之际连落两颗子,急得冲沈荣华直呲牙,“我刚刚说过你掉粪坑里再来烦我,你没掉进去就……”
沈荣华一把抓起棋盘扔出去,装棋子的珐琅罐也被扫落在地,棋子洒得到处都是。沈荣华还不解气,踢飞珐琅罐,又在棋子上狠狠踩了几脚。
“哈哈哈哈……我输了,我输了。”白泷玛捏紧手里的黑子,扭动着身体冲连成骏炫耀,“我手里还有一颗子,你手里没有,你赢了,愿赌服赢,你去。”
连成骏眉毛倒立,眼角挑成斜线,手比划了几下,没说什么,呲着牙怒视沈荣华。沈荣华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尤其在连成骏面前,她可不想服软。只见她冷哼一声,叉起腰环视众人,又冲连成骏抬了抬脚,倨傲冷笑。
“我输了。”连成骏气馁了,一下子坐到地上,比沈荣华矮了半截儿。见沈荣华还保持着发威的姿态,他干脆趴到地上,完全放松了。
“你跟小泼妇这场斗鸡战是你输了,你跟我下棋是你赢了。”白泷玛坐到连成骏身边,一脸同情说:“千万不能忽略小泼妇的暴发力,这次长见识了吧?好男不跟女斗,你就当谦让着自己的媳妇,别理会她。我告诉你,那个五皇子是她表哥,你打五皇子两个耳光,狠狠打,就等于打这个泼妇了。”
沈荣华拣起一只珐琅罐,狠狠冲白泷玛砸去,怒呵道:“你竟然趁我正用人的时候偷偷跑到京城游玩,我白养你了,你还敢说我坏话,我看你是活腻了。”
白泷玛双手捧着那只珐琅罐,一脸悔恨欲绝的模样,又突然拿起珐琅罐狠狠砸到头上,又抱住自己的脑袋呜呜哭诉,“我错了,我有罪,我没活腻。”
“让你砸我。”连成骏抓起另一只珐琅罐就往白泷玛头上砸。
原来,白泷玛刚才狠狠砸头,砸得“呯”的一声响,砸的是连成骏的脑袋。
于是,两人互相砸起来了。
后来,大概是嫌珐琅罐用着不顺手,两人都弃之不用,直接动手动脚了。客厅面积不大,两人的武功都施展不开,干脆学起泼妇打架的模样,你抓我挠,你踢我踹,你推我搡,你拉我拽。最后,两人滚到了一起,只差互相动嘴了。
沈荣华盘腿坐到软榻上,边喝茶边说:“你俩儿打到天黑,谁先放手谁输。”
“小泼妇,傻子才上你的当。”两人异口同声喊出那句话,又同时松了手。
“你们比傻子能强多少?”沈荣华这句话问得丝毫没有底气,这两个人随便拿出一个心术和手段都不知道要比她高明多少,就别说他们还有一身武功了。
“说你是傻子都侮辱傻子。”连成骏和白泷玛指着对方,又一次异口同声喊出这句话,之后,两人都看向沈荣华,眼神充满不友好的意味。
沈荣华怕两人都拿她发难,赶紧嘻笑着说:“谈正事、谈正事。”
连成骏站起来,坐到桌子旁,看沈荣华和初霜山竹整理出的消息。他把那十几字又摆弄了一遍,仔细琢磨这些字代表的意义,半晌,他轻轻点了点头。
“到底是什么正事?跟我说说。”白泷玛按捺不住,挤到连成骏身边,得不到答复,又到软榻旁摇晃沈荣华,也无效,他生气了,说:“小泼妇,你不跟我说是什么正事,我就不把从京城查到的消息告诉你,你可别怪我。”
“我才懒怠怪你。”沈荣华不怕白泷玛威胁她,因为她有让白泷玛乖乖就范的秘笈。她对白泷玛在京城查到的消息很感兴趣,但她要稳住,才能制胜。
“告诉你可以。”连成骏冲白泷玛挑了挑眼角,问:“我和你谁输了?”
“我输了。”白泷玛洋洋得意,以输为荣。
“我和你的赌注是什么?”
“谁赢了谁去打五皇子两个耳光,你赢了,你去打他。”白泷玛见连成骏别有意味看着他,忙陪笑说:“算我赢,我赢了,我去打他十个耳光。”
“这还差不多。”连成骏目的达到,拍了拍那些字,“过来,我告诉你正事。”
山竹抓住机会,赶紧凑过去,“白泷玛,你说话算数,十个耳光,不能少。”
“只多不少。”白泷玛信誓旦旦保证。
连成骏把发现小纸片、提取小纸片上的字迹以及那十几个字所代表的意义很详细地讲解给白泷玛听。白泷玛仔细看了一遍,又问了几个与宝藏和芙蓉玉有关的问题。沈荣华信任白泷玛,这些事也没打算瞒他,示意山竹和初霜跟他说。山竹嘴快,就把锦盒被盗之后的事都讲给白泷玛听了,初霜只适当地做了些补充。
白泷玛沉思了一会儿,问:“你们打算怎么做?”
山竹一把抓住白泷玛,“先说你到京城查到了什么消息,你不会忘记我们的君子协定吧?还有,萧彤若是问你什么事,你想好了再说,我越来越看不惯他了。”
“恭喜他。”白泷玛推开山竹,恶恶一笑,说:“他要总被你看得惯就惨了。”
“你……”山竹满脸通红,重重跺了跺脚,蹿到阳台放风了。
“表妹,咱们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