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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荣华瑾冷哼一声,说:“二姑娘真是心机深沉、牙尖嘴利,只一句话就能让大哥哥恨上我姨娘。难怪老太太说二姑娘在世一天,沈家人就不会活得痛快。”
沈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终于聪明了一次,说得很对。现在的沈荣华不是沈臻华,也不是从前的沈荣华,她要想自己活得舒服,就不能让沈家某人痛快。
“大公子恨不恨你姨娘不是我一句话就能决定的,就算因我一句话而起,那也是你们长房一家有龌龊在前。我是什么样的人,与你有什么相干?大老爷、二少爷和大姑娘都受伤卧床,你不关心,不去尽孝悌,倒还有闲心挑饬我。”沈荣华抛出一丝极尽蔑视的冷笑,又说:“我在世只为我自己而活,沈家哪个人活得不痛快都是自找的,有谁听我的话不顺耳,尽管去跟老太太说。”
“好了好了,二丫头,别生气,今天还有好多事呢。”江氏赶紧劝解,“三丫头、刘姨娘,你们知道来干什么吗?不去看大老爷,倒在这儿惹闲气吗?”
沈荣瑾和刘姨娘不敢再说什么,只高声哭泣着让下人收拾东西,要进去伺候沈慷。沈慷接连受伤,万一保不住命,她们作为妾室庶女,日子肯定更不好过。
“多谢三婶提醒,今天确实有好多事要做。”沈荣华看了看了马车,“听说三婶先去看了四老爷和四太太,四妹妹和六妹妹同三婶回来了。不知四老爷和四太太情况怎么样?伤得可重?四妹妹和六妹妹怎么安置?是不是要请大夫?”
江氏叹气哽咽,说:“四老爷一直没醒,四太太今儿一大早醒了,听下人说了篱园的事,连吓带气,又昏过去了,我们到的时候还没醒。四姑娘和六姑娘伤得倒不重,只是受了惊吓。听说篱园的事因她们而起,知道难逃惩罚,又担心是害怕。邪事专往一块凑,两人都嚷嚷说昨晚看到老太爷,现在还迷怔着呢。”
沈荣华忙说:“三婶别担心了,还是先把四妹妹和六妹妹安置了。”
“是该先把她们安置了,腾出马车好去接四老爷和四太太,总不能让他们在山沟里养伤。”江氏顿了顿,试探着问:“二丫头,你看该怎么安置他们?”
“三婶若今晚不回府,就同我一起住茗芷苑正房。我让下人们挤挤,茗芷苑还可以腾出一间耳房、两间厢房,倒座房还有没烧坏的一大间可以住人。东跨院后面还有三间敞厦只堆放了杂物,也可以腾出来。四老爷、四太太及四妹妹和六妹妹安置在哪里,就由三婶决定。篱园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家只能委屈些。”
江氏点点头,说:“我现在安排人把那三间敞厦腾出来,让四老爷和四太太在敞厦里养伤。四姑娘和六姑娘就住进茗芷苑的厢房,把耳房留给三姑娘。”
“好。”沈荣华叫鹂语和两个婆子领三太太等人安置住处及她们带来的东西。
白雨来找沈荣华,先跟她低语了几句,又说:“江嬷嬷让奴婢来告诉二姑娘,只有西跨院砸死的婆子是篱园的下人,那婆子是后面庄子上的人,同她一起砸伤的女孩儿是她孙女,江嬷嬷已经派人去通知她们的家人了。东跨院砸死的两个人都没记录在篱园下人的花名册上,银柳是府里的,不知到那婆子的来历,还是请官府处理吧!其他受伤的人不管是篱园的还是府里来的,都能跟花名册对上。”
“知道了,白雨,你跟江嬷嬷说西跨院砸死砸伤的人怎么赔偿抚恤,由她全权作主。其它事情我能处理,篱园现在由我主事,让她安心养病就是。”沈荣华挑嘴冷哼,沈谦昊居然想重金买通江嬷嬷,不是做不到,只是他出手太晚了。
初霜过来给沈荣华整理披风,低声说:“宋嫂子几次在门口探头探脑,不知她鬼鬼祟祟想干什么,奴婢总觉得她这人不可信,姑娘用她小心些。”
沈荣华冷哼一声,说:“她当然不可信,但她这人可用,而且好用。不管她是谁的眼线,传递的都是无关紧要的消息,篱园没有她这种人也不行。”
“奴婢明白。”
“刘知府开始审案了,听李嬷嬷说篱园大部分人都要审,我也想去听听。刘知府心里有数,现在审的都是不重要的人,好戏怎么也要等大老爷醒了,大太太回来才能开锣。”沈荣华冷哼一声,又说:“初霜,你去找宋嫂子,我昨天让她统计篱园里参加烤肉的下人,她也该弄好了,让她写一份名单给我。”
“是,姑娘。”初霜让燕声和燕语及两个婆子随身伺候沈荣华,这才去传话。
沈荣华想了想,说:“燕声,你去临时公堂那边找跟李嬷嬷的人问问都审过哪些人了,还要审哪些人。有了消息,先去告诉佟嬷嬷和周嬷嬷,再来告诉我。”
燕声也是个机灵的,十岁了,是从外面买进府的,进府也有两年了。今天沈荣华把事交给她一个人去办,她又紧张又兴奋,干脆应声,跑着去打探消息了。
“姑娘,奴婢做什么?”燕语不甘落后,怯怯地问。
“你跟着我,我们去看大老爷、大姑娘和二少爷,我昨天就该去看他们,一直在忙。”沈荣华叹了口气,拍了拍燕语的肩膀,阴涩一笑,说:“二少爷吐了几次血,有可能挺不过去,这事大姑娘还不知道呢。披红一心顾着自己的主子,怕大姑娘知道了伤心,可二少爷要万一不好了,大姑娘肯定会自责一辈子。大老爷最疼二少爷,父子连心,要是知道二少爷情况不好,没准他一着急就醒了。”
燕语郑重点头,说:“是该告诉大老爷和大姑娘,披红太自私了。”
“披红一心护主,大公子又要考虑全局,这坏人只有我来做了。”沈荣华暗暗冷哼,坏人也要做到底,今天可是搓磨沈慷和沈臻静的最佳机会。
沈臻静昨天就醒了,她一直不敢让别人知道她醒了,就是因为她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败以及失败带来的恶果。如今,她身体的伤和心里的伤都裸露在外,沈荣华要是不撒把盐怎么对得起她呢?这把盐撒上去,看她还有多大的定力和耐力。
沈荣华几人在篱园内外巡视了一番,交待好安置人员及物品的下人,这才去前院。她们主仆刚来到前院门口,就见初霜和宋嫂子追上来。宋嫂子恭恭敬敬将参与烤肉的下人的名单呈给沈荣华,又做了一番补充解释。沈荣华一见宋嫂子的态度,就知道初霜看出了这份名单的错漏,定是冷言冷语敲打宋嫂子了。
“初霜,你看过这份名单了吗?”沈荣华问给众人听,见初霜应声点头,笑了笑,说:“初霜看过,我就放心了,也就不用看了。名单已整理好,就按我说的去办,宋嫂子,这件事就交给你,不要看谁可怜,规矩总是要守的。”
宋嫂子连连点头,又嗫嚅着说:“二姑娘,篱园有些人特横,奴婢……”
“我明白,你是怕不能服众,就让她们跟着你。”沈荣华指了指她身后两个婆子,又把名单交给其中一个婆子,说:“不管多么有脸面,不管多么蛮横,只要她昨天没守规矩,就必须处理。我不想冤枉一个无辜者,你们不用担心有人耍横。我制不服不守规矩的人,连有刘知府和大长公主呢,看看她们有多大能为。”
“是是是,二姑娘英明。”宋嫂子听到沈荣华的话,心中的底气都溢出来了。
“我再说一遍,参加救火救人的下人有赏,参与烤肉并吃肉的下人打一顿赶出去,受伤的人免打,直接赶出去。还有,既参与烤肉吃肉,又参加救火救人的不赏不罚,留在篱园养伤。宋嫂子,你要把好关,若让人说出什么,也要罚你。”
“二姑娘放心,奴婢保证公道。”宋嫂子刚要走,又被沈荣华叫住了。
“你昨天引荐来的夏嫂子还不错,她是个什么情况,你先跟我说说。”
宋嫂子愣了一下,说:“奴婢听说夏嫂子一家原来也是大户人家的下人,后来主子家败落了,就把他们一家谴散了,现在住在灵源寺的庄子里。夏嫂子的男人去年没了,她婆婆病得很重,她还三两个丫头,一个小子,大丫头都快十岁了。”
“夏嫂子真够可怜的,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奴婢是在灵源寺认识她的,她在寺里灶上帮工,奴婢去灵源寺上香,跟她打听茅房,就认识了。奴婢也觉得她可怜,听说她被寺里赶出来,就让一个亲戚把她带过来了。”宋嫂子说得很流畅,只是说话时目光躲闪。
“我知道了。”沈荣华自然知道宋嫂子的话里掺了不少水分,也不点破,她想了想,又说:“燕语,你去告诉周嬷嬷赏夏嫂子一两银子,让她拿回去给她婆婆看病。她家大丫头要想到篱园伺候,明天就可以来,交给江嬷嬷调教。”
“是,姑娘。”燕语匆匆去传话了。
“二姑娘仁慈,二姑娘最最心善。”宋嫂子嘴上这么说,心里嫉妒得都要冒火了。她在篱园当差一年,还没得过一两银子的赏钱,夏嫂子刚来就比她强。她女儿也有九岁了,一直想到府里伺候,托了几次人了,现在还没定下来。
“去吧!”沈荣华冷眼瞄了宋嫂子一眼,转身进了前院。从宋嫂子的言语和神情上看,她帮夏嫂子引荐差事只是受人之托,她们之前并不认识,也不是同一个人安插的钉子。或者说夏嫂子只是杜昶的明枪,而宋嫂子才是他的暗箭。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杜昶这是要跟她双管齐下吗?
杜昶以帮忙引荐差事为诱饵,让急于赚钱养家的夏嫂子给沈荣华带来极具侮辱性的话。夏嫂子能不能得到差事、沈荣华会怎么惩罚夏嫂子,这都不在杜昶的考虑范围之内。这就是杜昶真实面目,人为我尽其用,我却不会管别人的结果。
恐怕这次要让杜昶失望了,夏嫂子不但能留在篱园当差,而且还得了沈荣华的重赏乃至重用。然而,这只是好戏的开端。让“明枪”调转方向,刺向指使她的人,这才是戏的高朝(潮)。至于怎么收场,那就要看指使者的道行和造化了。
初霜轻哼一声,低声说:“姑娘,宋嫂子在那份名单里做了不少手脚。”
“我的底限是不冤枉好人,谅她也没有指鹿为马的胆量。”
“好多参与烤肉吃肉的人都不在名单之内,跟她有交情的,或是给她塞了钱送了礼的,她都把名字划掉了,奴婢一看那份名单就有问题。”
“人至察则无朋,有人想混水摸鱼、蒙混过关,宋嫂子借机捞点银子都在我意料之中。”沈荣华拍了拍初霜的手,冷笑说:“只要大姑娘的教养嬷嬷何婆子、四房的管事王嬷嬷、四姑娘的教养嬷嬷刘婆子,还有几个大丫头在名单上就好。”
初霜微微一怔,马上说:“奴婢明白,姑娘精明。”
沈荣华成竹在胸,挑嘴一笑,说:“我们先去看望受伤之人,等三太太把人员物品安置完毕,再把四老爷和四太太接回来,我们再办这件事。”
“姑娘、姑娘——”燕语气喘吁吁追上来,跑得满脸通红。
初霜皱眉训斥,“你着急麻慌地象什么样子?有什么急事跑成这样?”
“回、回姑娘,奴婢在曲廊那边碰上了周嬷嬷,就给她传了话。”燕语喘了一口气,又说:“奴婢要跟姑娘一起去看大老爷、二少爷和大姑娘,刚才姑娘不是说要做坏人吗?奴婢刚刚才想明白了,是好人还是坏人要看谁来说。”
沈荣华晦暗一笑,拍了拍燕语的肩,说:“你也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