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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臻大笑。
陆妈妈换过衣服,又化了点淡妆,一头长发一丝不乱地盘在头后,用一个深色镶水钻的夹子夹好,越发显得气质端庄优雅。陆臻马上狗腿地上去恭维:“妈,行了别再弄了,现在就已经人人当你是我姐了,再这么下去,该有人说我是你哥了!”
“成天胡说八道!也不怕夏队长笑话。”陆妈妈笑骂。
“没关系,”夏明朗笑道:“反正在这儿我最老!”
麒麟基地里两张最利的嘴联手,当真是把陆妈妈哄得笑个不止。
到了车库,夏明朗一心求表现,主动地坐上了驾驶席,陆妈妈刚想阻拦,却被陆臻一把拉住了,悄悄地眨眨眼。
“好!”陆臻拍出一张地图,手指一指:“我们在这儿,目标,人民广场,夏明朗同志,人民把这个重任交给了你,请不要辜负了这殷切的期望。”
“是,保证完成任务!”夏明朗哭笑不得地看他一眼,眼中几分诧异,不就是开个车吗?这小子搞什么鬼?
其实这小子倒真没搞什么鬼,搞鬼的是上海的交通,夏明朗刚离开小区没多久,就已经开始晕了,他是记图高手,区区一张上海城市交通图,扫了几眼就已经印在心里,可是……等他真正上了路才发现,原来光有图是不够的!
地图上不会告诉你哪条是单行线,哪条是双行线,哪个路口只能左转,哪个路口只能右转,夏明朗几次碰壁之后又只好把地图拿了出来研究,陆臻在旁边偷笑,眉飞色舞,夏明朗挫败而恼怒地瞪他:“笑什么笑!你来开!”
陆臻摆手:“我也不行的!”
家里的车是他念了大学之后才买的,他也没机会开着上路,陆妈妈终于看不下去,笑道:“算了,还是我来开吧!”
夏大人十分郁卒,看着路边一团乱的指示牌,灰溜溜地下车坐到了后座,陆臻趴在椅背对着他笑,露出一口细白牙,夏明朗在后视镜看不到的角度里比了一下拳头,用口型道:给我小心点。
过节时的交通果然是特别差,陆妈妈虽然是熟手,也照样开得步履艰难,夏明朗一边看着路况,一边不自觉对照脑海中的地图,陆臻从后视镜里看他神色专注:“想什么呢?队长!”
“没,没什么!”
“您不会是在想怎么打巷战吧!”
夏明朗不语,掩饰性地笑笑。
“打仗?”陆妈妈好奇心起。
“妈,你是不知道,我们队长狙击手出身!习惯性地看楼先看制高点!”
“这么厉害。”陆妈妈要专心开车,话也接得有点敷衍,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陆臻平时对家里一向吹得没边,十成中能信到一成就已经到顶。
花了两个多小时,一行人总算是把车开到了人民广场,找到了停车场停好。
夏明朗看看表,果然是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这效率!两个小时能干些什么?至少够打一场局部小规模战斗了,当然,刚才那也是一场战斗,和人山车海的战斗。
春节佳节,满大街的行人,可是这五色缤纷的时尚流行反倒衬托出夏明朗和陆臻这两道军绿色的卓尔不群来。尤其是夏明朗,明明只是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散步似的随意步行,却偏偏有一种难言的气势,再配上陆臻瘦削挺拔的身姿,两个人走在一起简直是自成一脉,迎面而来的行人竟会不自觉给他们让出空间来,回头率更是100%,陆妈妈被看得实在吃不消,索性落后一步走,离开目光的焦点。
照理说老妈看儿子,理应是越看越帅,可是陆妈妈在后面跟着,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儿子到底还是嫩了点。
路上人多,吃饭的地方人就更多,夏明朗跟着陆臻在那宽阔的大商场里绕来绕去,终于摸到餐厅门口,却看到眼前一大排沙发,已经坐满了人。
“这是怎么回事?”
“排队,等号!放心,我妈已经订了位子了,我们不用等!”
至于嘛,就为了吃顿饭!?夏明朗暗道。
等侍者过来,领着入了座,陆妈妈一边脱大衣一边心有余悸似地说道:“小臻,等下吃完饭,你一个人陪夏队长在市区里看看吧,我可不想再跟你们走在一起了。”
“妈!你嫌弃我啊!”陆臻哀号。
“太引人注目了,搞得像国家要员似的!”陆妈妈笑道。
“妈,你要想啊,一个中校,一个少校给您一个人做跟班,那就是国家要员的待遇!”
反正说话不费事,陆臻只要找到机会就恭维他老妈,陆妈妈心里听得再受用也忍不住诧异:“你这孩子这趟回来怎么嘴巴变这么甜了?”
这地方陆妈妈比较熟,一手主导点了菜,其实从麒麟基地里出来的人,根本就不用担心他们会挑食,逼到急处什么东西没吃过,不停地夸好吃也不过是努力发挥语言优势,力求哄得陆妈妈开心罢了!
等吃完饭,大家商议定:由陆妈妈开车先走(反正留下给他们也没人会开),而陆臻则带着夏明朗看看大上海,晚上坐地铁回家。陆臻看着他妈妈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脸上的笑容马上垮了下来,随手解开了常服的风纪扣,松了口气道:“累死我了!”
“你这佞臣也不好当啊!”
“什么嘛,我这是忠臣孝子,大仁大义!”陆臻有点感慨:“说穿了,除了说说笑话,逗他们开心,我还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呢?本来就回报不了什么,现在就更没什么。”
夏明朗无言,只能伸手拍拍陆臻的肩膀。
“好了!”陆臻声音一高,把兴致又调动起来:“来吧,让小生带着你这土包子去见识一下什么叫大上海!”
50.
要说上海这地方,其实真没什么可逛的,不过是一个百货公司连着一个百货公司,陆臻和夏明朗俩大男人,还穿着一身军装常服,逛商场这么无聊的事,那真的是断他们头也不会肯去做的。
倒是陆臻眼巴巴地拉着夏明朗去了一趟上博,隆重地推出了他的心头宝:盘子。
夏明朗是没什么艺术鉴赏力的人,陆臻说:啊啊啊,这是我最喜欢的盘子,夏队长装模作样地看看,严肃地点头:嗯,很漂亮。其实在他心里,他着实觉得那只乾隆御制掐丝珐琅彩双耳瓶要长得好看多了,只是那些话他放在心里想想就算了,他才懒得和陆臻就年代、画工、瓷工、艺术的、历史的、民族的、世界的角度去讨论啥虚无飘渺的话题呢。
唉,有时候想想吧,娶个高学历的老婆就是这么点不好,真的,绕死你,夏明朗当然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这就是夏队长另一个优点,不当多话的时候绝对不多话。
从上博出来之后他们又在南京路上走了一下,在万国建筑徘徊过,隔江眺望东方明珠,陆臻看看时间差不多,便拉了夏明朗打道回府。
只是陆臻实在离家太久,千算万算没算到此刻正是晚高峰时段,偏偏又赶上大年初二这好日子,地面上就已经摩肩接踵人挤人,再下地铁站一看,黑鸦鸦的一片人头。
夏明朗从没见过这阵势,顿时惊叹道:“咱中国果然人多啊!”
陆臻许久没做这人海中冲杀的事,心里也有点发怵,关照道:“跟着我哦,可别走丢了!”
当我小孩子啊?夏明朗失笑。
可是,说着不要走散,到后来,还是走散了。
人民广场的地铁站年前彻底地大改造过,陆臻完全不熟,可偏偏仗着自己是本地人,托大不肯去看地图,三转两转的就没了方向,尤其撞上这种高峰时段,人挤得是一个贴一个,难走之极。
陆臻伸长了脖子四下看,总算是让他找到了自动售票机,顿时心里一阵欣喜,奋力挤了过去排队,等他两张车票到手,再回头时却只见行人如织,四面八方全是挤死了的人墙,哪里还有夏明朗的影子。
转瞬间,他马上想到:
1。夏明朗没有带手机。
2。夏明朗不知道他家的地址。
这可怎么办?陆臻顿时觉得心里一悸,有点心慌了起来。
地铁站里本来就人多,偏偏陆臻刚好愣在了地铁的闸机处,被汹涌的人流撞来撞去,身边的人都用不满的眼神看他。
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人,要怎么找?陆臻束手无策。
这……这事……简直有点荒唐。
他们两个,什么复杂的地形没有闯过,什么枪林弹雨都过来了,竟会在这里……
陆臻漫无目的地被人流带着走,无意识地东张西望,但心里几乎已经不抱什么指望了,但愿那个手眼通天的烂人能够找到办法联络基地,弄到他家里的地址。
阴沟里翻船了!陆臻苦笑,垂头丧气地往回走,无论如何,先去家里等着吧!
陆臻太专注于心事便没意识到自己走逆了方向,一时间,千百人来,他一人去,在人缝中挤来挤去,越挤越觉得心里有点发空,就像是在那些夜里,从夏明朗的寝室里离开,行走在寂静的走廊里,那种喜悦与空茫交错的感觉。
夏明朗问过他后不后悔,其实没必要,他从来不后悔,他已经很满足,他只是偶尔会觉得害怕。
患得!患失!
超脱这种天分不是什么人都会拥有的,陆臻能在大部分时候保持心态平和,但,他仍然还是个普通人。
心里,总是有一个地方,在隐隐地忐忑着,害怕失去,在人群中失散,蓦然回首时已无踪影,连最后一面都没有机会见到。
陆臻忽然觉得孤寂,在这最繁华都市的最熙攘地带,眼睛被各种颜色充满,耳朵里回响着成千上万人的喧嚣,心里空成一片雪白。
这里,是他的家乡!
可是似乎他已经不属于这里了!
陆臻站在人流的中央,茫然四顾,视线从行人模糊不明的面孔和头顶色彩鲜明的告示牌上掠过,忽然间一颤,凝在远处一只手臂上!那只手臂伸得笔直,是最深沉而浓烈的绿,在一片颜色暧昧的背景中如此的突出,正做着一个最简单而熟悉的手势:报告你的方位!
陆臻顿时笑起来,伸手,努力伸到最高:我在这里!
远处的手掌翻转了一下,换了另一个指令:向我靠拢。
陆臻在人群中穿梭,几乎拿出冲锋的劲头,搞得身后一串的抱怨声。偶尔被人流冲移了方向,一抬头,那只手仍然稳定地宣告着他的存在。
夏明朗终于从人群中看到陆臻的脸,便夸张地揉着臂膀抱怨道:“你小子什么眼神啊,到现在才看到我!”
陆臻也不反驳,只是不停地笑,喜悦满溢。
“你傻笑什么啊?”夏明朗诧异!
陆臻摇头不语。
“什么事这么开心?”夏明朗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正想追根究底,却已经被人一手拽了胳膊拉着走:“走,跟我回家!”
站台上都站满了人,车厢里自然只有更挤,夏明朗和陆臻两个凭着特种兵的身手,顺利地杀入罐头里做了两条沙丁鱼。陆臻经验丰富抓到了一边扶手,就有点担心夏明朗:“你小心点,站稳了!”
夏明朗简直绝倒:“就这种地方,你还担心我会摔到?”
他虽然不是机步连出身,可是车载步兵的功课在特种兵受训的时候可没少做。夏明朗心忖,以后得限制陆臻的探亲假了,上海这地方水土太邪门了,怎么才来了没两天就娘们成这样了。
被他这么一问,陆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