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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兄勇莽,闻明土辽阔,明人富庶,常言‘吾族之铁骑,终有一日踏遍明土。吾族之兄弟,终有一日放牧於明地’。明与吾族乃兄弟之邦,吾听之甚忧,日夜为两国邦交而忧虑。且,吾弟玉,幼且善战,有勇有谋,假以时日,必我草原又一狼王。吾心甚慰,却恐其受吾兄影响甚深,将明视为吾族之放牧之地也。
观现下草原之形势,唯吾一人视明为友谊之邻,兄弟之邦,视两国友好为第一要务。然,吾之势力一旦不存,明疆危矣。敕勒以南,灵、燕百姓,将难安乐矣。……”
拓跋真这封信中,一字不提向明求助之意,也不提自己形势有多危急,只一力表达自己对明国的友好,明确指出三年前的岩城之约,只有他能遵守。若让他大哥或四弟获得大汗位,一切承诺皆烟消云散。
这封信言子星在皇宫里和大哥二哥一起看的。看完後只有两个字:“无耻!”想了想,又加了两个字:“厚颜。”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带了二十万大军南下,与妄图篡位的北豫王司简勾结,觊觎明国江山的。现在却口口声声说将明国视为友谊之邻,兄弟之邦,为燕灵百姓而操心。语气潸然泪下,感人肺腑,简直让人想不到这是草原上的西厥人,还以为是明国的一位大忠臣写的忧国忧民策呢。
除了厚颜无耻四个字,言子星真是想不出其他形容词了。
皇上司耀辉也是想了半晌,用一种非常微妙地语气赞叹道:“这个拓跋真,还真不是一般人啊。”
北堂曜日只冷冷一句话:“可屈可伸,狼子野心。”
司耀辉噗嗤一笑,道:“人家那是雄心大志,到你这里就成狼子野心了。”
言子星道:“二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拓跋真确实有大志,可他的大志若不是对著咱们明国,还是可以赞扬赞扬的。若是对著咱们,那‘雄心万丈’也变成‘狼子野心’了。
司耀辉点头道:“此人确实不可小觑。就看他能若无其事地送来这封信,就知此人日後了不得。”
言子星道:“还是大哥说得对,这人还真是能屈能伸。人家说大丈夫如此,没想到卑鄙小人也是如此。”
北堂曜日道:“你太小瞧拓跋真了。他十六岁便被称为草原上的‘搏塔’,意为英雄之意。十九岁一统西北厥人後,又被称为‘图宏’,意为智者。在草原上,一般只有狼王才能被尊称为搏塔图宏。而即使这样的狼王也是少有的,至少拓跋真的父亲拓跋威就不是。”
言子星摸著下巴,摩挲著自己新长出来的胡渣渣道:“不过能把搏塔图宏的拓跋真逼成这样,想必他那个四弟也有些本事。”
司耀辉道:“拓跋玉若不是晚生了几年,比拓跋真小了近十岁,经营的晚,还真有与拓跋真一搏之力。”
北堂曜日摇摇头,道:“拓跋玉精於权术,过於钻营小节,为人反复善变,比拓跋真不如。拓跋真虽然野心极大,但极重誓言,一诺千金,为人还算坦荡,不然不会被称为搏塔。”
言子星嘿嘿笑道:“不错。拓跋真玩权谋明显比不过他四弟,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被东方昊晔骗到德云关去。不过英雄难对小人,历史上从来不缺乏这样的例子。这下有得拓跋真好看了。”
他对三年前的事一直耿耿於怀,拓跋真对他来说,可算仇人了。
司耀辉道:“反正不管他们怎麽样,也不关咱们的事。让他们在草原上斗去吧。斗得越欢对咱们越好。大哥你说呢?”
北堂曜日沈吟了片刻,道:“子星,这几年你常往来於草原,对那边的形势比较清楚。你有什麽看法?”
言子星见大哥征求他的意见,有些振奋,神情一肃,仔细想了想才回答道:“目前草原上的形势,确实如拓跋真所说。他大哥与四弟肯定勾结到一块了。三王子不管事,老汗王年纪大了,由著他们去斗。三年前我射死了先翰後,拓跋真势力大损,看来是在两个兄弟手里吃了大亏,不然不会向我们求助。”
北堂曜日淡淡道:“那你觉得狼王这个位子,谁坐比较好?”
言子星沈沈一笑:“三王子。其次是拓跋真。”
北堂曜日嘴角微翘:“为什麽?”
“因为三王子够无能,够平庸,又没什麽野心,由他继承大汗之位,最是理想不过。如果他不行,退而求其次,还是拓跋真继位较好。就像大哥说的,这个人虽然野心极大,但极重誓言,一诺千金,为人还算坦荡。只要在战场上打败了他,他便会一直遵守承诺,不会轻易反目。”
司耀辉好奇地道:“为何拓跋武和拓跋玉不行呢?”
言子星很得意可以给二哥讲课,道:“二哥,你忘了拓跋武的母亲是谁了吗?东厥现任的大汗干木图是他亲舅舅。拓跋武一旦继位,以他的有勇无谋,肯定会被干木图那个老奸巨滑的家夥利用,很可能东厥人会趁机吞并西厥。一旦东西两族合并,那就成了我们明国天大的祸患了。”
他顿了顿,见二哥受教地点头,便继续道:“至於拓跋玉,显然是将拓跋武放在前面打头阵,他怎麽可能乖乖把大汗之位留给他大哥呢。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刚才大哥说的,为人反复善变,过於钻营小节。上位者,善於权术是好的,但过於依靠这些,就成不了大事。拓跋玉的野心不比拓跋真小,却没有拓跋真的气魄和才能。我敢说,如果他做了大汗,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军队攻打我国,日後也会骚扰不断。”
北堂曜日点头。
司耀辉目露赞赏之光,欣喜地摸摸言子星的头:“小弟,你真是长大了,越来越聪明了。”
言子星皱眉,不耐地甩开他的手:“要摸摸你儿子去,不要随便摸我的头。我都十九了,早就长大了。”然後看向北堂曜日:“大哥,我刚才分析的怎麽样?”
北堂曜日微微一笑:“後面说的都对。不过前面的顺序要颠倒一下。”
司耀辉和言子星异口同声地问道:“什麽顺序?”
“狼王的位子,拓跋真坐最好。其次是三王子。”
言子星诧异:“为什麽?”
北堂曜日却只是一笑:“你自己慢慢想。”
言子星还没来得及想出来,草原上便发生了大变,北堂曜日与司耀辉商量之後,让言子星立刻出发,想办法帮拓跋真解围。
原来老汗王今年身体不佳,拓跋玉的母亲怂恿他去天狼山外的一处温泉山脉休养。老汗王走前,将大部分事务交由拓跋武和拓跋真处理。
两位兄弟不是第一次共同处理族中的事务,以前一直相安无事,这一次却有些波涛暗涌。
拓跋真想起老汗王出发前,随同陪伴而去的拓跋玉望著自己若有深意的笑意,心里便有不好的预感。
他这个弟弟一向喜欢玩阴的,这一点防不胜防。
拓跋真心里暗暗戒备,谁知老汗王走了一个多月,也平安无事,他不由怪自己多心了。
谁知一个月後,拓跋真领下的苏岩部突然派人来求援,说是遇到了一夥庞大的马贼,部族的人都被掳获,有灭族之危,请拓跋真出兵相救。
苏岩部是个西厥人中的小部族,人口不足一万,其中有三千壮士都在拓跋真的部队里,剩下的青壮不足一千。拓跋真一个宠爱的小妾,也正是苏岩部的人。
拓跋真接到这个消息,一时有些疑惑真假。夏季正是草原上草肥水足之季,牛羊都不愁放牧,马贼这个时候多是去掠夺商队,很少打部族的主意,只有到了艰难的冬季,他们才会将目标放在小部落上。
但他见那个从苏岩部逃出来的族人衣衫褴褛,身上满是伤口和血迹,不像做假。又唤出他的小妾与其确认,确实是她部族中人。
拓跋真这才放弃疑虑,带了两千士兵去苏岩部救援。谁知当他们深夜赶到马贼的聚集地时,等待他们的并不是磨刀霍霍的马贼,而是老汗王的人马。
那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麽,深在明国遥京的北堂王并不清楚,不过多少能够猜得到。
这是一个完美的阴谋,不论老汗王是被蒙蔽,还是真心想把这个日渐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儿子弄下马,他都成功了。
拓跋真被剥夺了军权,监禁起来,关押前只来得及派出几名心腹去求援。
秦子业是一个西厥和明国的混血儿,在草原出生,在燕州长大。他受过完好的汉学教育,甚至参加过科考,中过秀才。但是他骨子里还是一个西厥人。
他是拓跋真的心腹。当年拓跋真潜入遥京绑架东方昊晔,就是他策划并参与的。
在得知拓跋真被老汗王关押的消息後,他第一时间派出了几个心腹去各个支持拓跋真的部落求援,至於他自己,则是亲身来到了明国,向北堂王求助。
北堂王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便立刻将言子星召来,让他去草原想办法将拓跋真弄出来,最好再帮助他恢复原来的势力。
对此言子星不是很乐意。当年拓跋真在德云关外对他三哥北堂曜月,还有小王爷东方昊晔的追杀,他可记忆犹新。那时候他三哥还大著肚子,怀著一对即将临产的双胞胎呢。若不是言子星当时拼出命去诱走了拓跋真,只怕他三哥还有他那两个小侄子,都不会在世上了。
不过国事为重。在大是大非面前,言子星知道轻重。
拓跋真现在不能死。他一旦死了,当年岩城的十年之约就自动作废。不论是大王子拓跋武继位,还是小王子拓跋玉继位,这两个人都不会放过明国这块肥肉,以与明国开战来取得自己在西厥人中新的领导地位。
明国并不惧怕战争。但是前些年实在被上任昏君司洪逸祸害得不轻,又经过北豫王司简的内乱和西厥人的进攻,国库空虚,燕、灵两州百废待兴,能少打仗,还是少打仗的好。至少为百姓计,要拖几年再打。
所以言子星心不甘情不愿的上路了。
秦子业被北堂王先一步打发走了。言子星带著自己的人马随後进入了草原。
经过这几年的磨练,言子星越发沈稳老练,有种淡淡的从容与冷漠的气质。
他是老北堂王的小儿子,凌虎跟在他身边已经有五年时光,亲眼看著小少主从一名稍嫌稚嫩的少年,成长为一个精明强干的青年。
言子星长得随言非离多一些,并没有继承北堂傲那种完美精致得如皎皎明月般动人心魄的容貌。但他五官端正,眉眼英俊,甚至偶然会显得过於清秀,是个好看的男人。
虽然容貌上只有父亲的三分颜色,但是他的额头宽阔,显示著聪慧。眼神锐利,继承了北堂傲那睥睨天下、冷漠高傲的神态。
他有一种骨子里的东西,让凌虎毫不怀疑在任何需要的时候,他会从一个温和俊雅的少年变身成为老北堂王那般冷傲狠利的人。
这种认知,让凌虎聪明地在言子星面前始终表示著谨慎和尊敬。他绝不会因为言子星年纪小,又或未入北堂家族谱等原因,而对这位少主产生一点点轻视和疏忽。
言子星显然对他也很满意。如果他能继承北门的话,凌虎毫不怀疑会是他的第一武将。
当然,北天门迟早是他的。现任门主──他三哥北堂曜月,毕竟已经嫁到了文国,父王不可能让几乎控制著明国所有白道势力的北天门落到文国手里。文国有小王爷东方昊晔控制的东门就够了。
“虎子,王庭那边有消息了吗?”
凌虎恭敬地道:“少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