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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真乍闻妻儿死讯,尤其是四岁独子的死,心里恨意滔天,猛然爆发出一声嘶吼,双目赤红,拼命一般冲了上去。
赤木黑本来便不是他的敌手,听见他那声犹如受伤的野兽一般的怒吼,心里一惊,登时被他砍翻在地,重伤毙命。
言子星突然感觉不对,凭著习武之人的直觉向山崖後望去,只见寒光一闪。
“不好!拓跋真……”
他话还没喊完,一支利箭便飞射而来,直指拓跋真。
只听噗地一声,拓跋真肩头中箭,闷哼一声,向前跄踉两步。随後又是三枝利箭紧随而来。
言子星顾不得别的,飞扑过去,为他挡下了两枝。拓跋真也反应过来,翻身躲开最後一枝。
但他中箭後行动迟缓,旁边一名大王子的西厥士兵趁机飞来一刀,正砍在他的左腿上。
言子星见後面还有埋伏,心道不妙,砍死那名士兵,拉住拓跋真,翻身躲到一具马尸背後。
此时拓跋玉派来尾随在赤木黑身後的人马也到了,纷纷堵住峡谷入口,弯弓搭箭,要将众人射於乱箭之下。
饶是言子星一向足智多谋,机灵聪慧,此时也有些束手无措。
凌虎和凌东身手高强,避到岩石後面,但其他人却没那麽好运了,已战亡在西厥人手下。
正在此时,黑夜中最後一丝月光突然被滚滚乌云笼罩,整个峡谷好似瞬间被巨大的黑暗所吞噬,伸手不见五指。
呼呼的北风呼啸而来,夹杂著巨大寒冷的雪花,铺天盖地,疯狂肆虐。
“是大风暴……”拓跋真声音有些低,哑声道:“风暴来了,他们无法瞄准,正是我们逃离的好时机。”
言子星摸著他的後背,只觉满手都是鲜血,匆匆为他点了止血的穴道,却一时无法帮他包扎伤口,低声问道:“你还能行动吗?”
“能。”拓跋真的回答毫不犹豫。
言子星在黑暗之中看不见拓跋真的神情,只听他语态坚定,身体温热,想来应该没什麽问题,便低声道:“我的墨风只要召唤一声便能奔来,我带著你从峡谷逃跑。他们追不上来。”
拓跋真道:“你的两个属下怎麽办?”
言子星有些诧异他这个时候竟然还会担心自己属下的性命,道:“他们两个机灵的,武艺也高,沿著山崖攀上去,不会被那些人发现。我们留在这里,反而会拖累他们。”
拓跋真知道若是没有自己,言子星和他那两个属下要脱身十分容易,便哑声道:“好。趁著他们还未布置妥当,现在又看不见,我们先撤。”
一声呼哨在狂风暴雪中隐隐传来。
拓跋玉派来的人在一片黑暗中看不见任何踪影,只能向著哨声发出的方向胡乱发箭。
而凌虎凌东追随言子星多年,听见他的呼哨,知是暂时分头行动的意思,互看一眼,毫不犹豫地趁著夜色翻上了悬崖。
万籁俱寂,暗夜无声。暴雪肆无忌惮地在瞬间席卷了整个草原。
一个矫健地身影牵著一匹黑色骏马,马背上还驮了一个人,在暴雪中吃力地前行。
言子星现在真是有苦说不出。他拉著拓跋真好不容易逃出拓跋武和拓跋玉的埋伏,但一转出峡谷就傻了眼。
铺天盖地的大风雪,言子星在草原上浪荡了三年还是第一次见。想问问拓跋真向哪个方向走,忽觉身後的手一松,那人一声不吭地从马背跌落下去。
言子星吓了一跳,连忙跳下马背,将他扶起来,发现拓跋真似乎摔到了头部,後脑一片血污。
“喂,你没事吧?”
拓跋真挣扎地看了他一眼,终於顶不住昏了过去。
言子星没办法,只好将他放上马背,凭著自己的经验和直觉,在一颗星辰也没有的黑夜中摸索前行。
墨风驮著两个人吃力,言子星将拓跋真放在马背上後,便自己牵著它走。
拓跋真虽然身上伤口很多,但在这种大风雪中,伤口都被冻住,一时也不会出血。言子星不时地摸摸他,给他传输自己的内力取暖,不然冻也冻死这匹狼了。
行走了大半夜,终於将追兵都甩掉了,却找不到暂时躲避风暴之处。
言子星暗暗叫苦,顶著风暴不知走了多久,终於看见一个凸起建筑物。
因为已经被大雪埋了一半,只露出尖尖的灰色石顶,言子星眼神的很好,黑夜中也能视物,这才及时发现。
言子星连拖带拉,牵著墨风走过去,发现那是一座半倒塌的石屋。他将墨风牵到避风处躲好,把拓跋真扛了下来。
大雪还在呼啸,恐怕要天明才会停止。言子星累坏了,内力也损耗不小,摸摸拓跋真还有气,给他喂了一颗大还丹下去。反正这麽冷的天气,伤口都和衣服粘合在一起了,也没办法处理。言子星便扯下大衣,将自己与拓跋真笼在一起,靠坐在屋檐下躲避风雪。
这场大雪下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午时才停止,整个草原都被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银白色。
言子星一夜不敢睡过去。一来没有火堆,睡著了很可能不知不觉被冻死。二来拓跋真的情形也很不好,他要不时地检查他的伤口,为他传送内力取暖。
到了後半夜,拓跋真发起了高烧,额头烫的吓人,和这场大风雪正好相反。
言子星给他灌了几口烈酒下去,但酒也很快就要没了。
风雪一停,言子星立刻检查拓跋真的伤口。他的胳膊上伤倒是不深,但後背箭的矢昨夜被他自己硬生生拔下,伤口最为狰狞。还有大腿上的那一刀,也流了很多血,不及时治疗的话,只怕以後行动会受影响。
言子星有些焦急。他千辛万苦才将人救出来,如果就这麽死了或废了,真是白忙活一场。他可不想做赔本买卖。
言子星举目四望,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晃得人眼花,根本辨别不出方向。
可是他又不能坐以待毙,只能大概凭著拓跋真所说的妻族的部落位置,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将拓跋真放到马背上继续前行。
一人一骑,还有马背上的一个伤者,不知在大腿深的雪地中行走了多久。
言子星也是憔悴不堪,体力渐渐不支。他们带的补给本来就不多,烈酒都给拓跋真灌了下去,只剩下一些干粮。
言子星便就著雪团,将那些干粮吃了,再继续赶路。
他们走了整整一天一夜,墨风的脚步也越来越慢了。
言子星渐渐心生绝望之意。
这无边的无际雪地,何时才能找到人啊?
在第二天天明时,言子星终於远远看见了一个移动的身影。
他黯淡的双眸猛然爆发出明亮的希望之光,张口想唤,却发现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拼命地拉著墨风向那个方向踉踉跄跄地奔进。终於远方的人似乎也发现了他们,向著这边移动过来。
双方走近後,言子星发现那人带著毡帽,裹得严严实实,行动有些迟缓,似乎是个老者。
“智先,请救救人……”言子星挣扎地用西厥人喊出这句话,终於自己也支持不住,噗通一声前扑到雪地里,再也爬不起来了。
智先在西厥语中是老者的意思。
当言子星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温暖的大帐中。可以听见帐内锅灶发出的热气腾腾的煮水的声音,还有人走来走去行动的声音。
“呃……”
言子星发出一声低唤,迟缓地转动头颅。
一张苍老皱褶的脸孔出现他的在上方,带著温暖善意的笑意。
“醒啦。”
老者的声音沙哑低沈,所说的西厥语口音极重,言子星差点没听懂。
“智先……”
“先起来喝点粥,吃点东西吧。”
那老者将言子星扶起来,给他送上一碗热乎乎的羊肉粥。
言子星道了谢,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连喝了三碗热粥下去,终於缓和了许多,言子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又活过来了。
“谢谢智先。请问我的同伴在哪里?”
言子星四处张望,没有看见拓跋真。
那老者微笑道:“你的同伴伤得很重,我把他送到族长那里去了。族长会帮他治伤的。”
言子星感激地道:“谢谢智先。”
老者摆摆手:“我叫乌吉。你就叫我乌吉好了。”
言子星知道草原上的人不是那麽注重称呼,只要对方喜欢就成,便道:“乌吉,我叫言星,你可以叫我阿星。”
乌吉好像很喜欢,道:“阿星,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言子星摇摇头,道:“我想去看看我的朋友。”
乌吉担心地道:“可是你的身体还没全好。”
言子星站起来,在地上走了两圈,又用力地拍拍自己的胸脯:“我的身体很强壮。已经没事了。”
乌吉很欣赏他健康的体魄,便点点头道:“好。我带你去族长那里。”
二人出了营帐,言子星四处一望,有些吃惊。
这里明显是处盆地,两旁都是雪山。风雪的痕迹比草原上小很多,地上只有一层晶莹的雪霜。远处是座大湖,湖水已经结冰,在雪山的映照下恍如来自天边的仙池。
“乌吉,这里是什麽地方?你们的族长叫什麽名字?”
乌吉道:“这里是乌里木盆地。我们的族长叫纳日湖。我们族中已经十几年没有外人来过了,你和你的同伴很幸运,竟然在大风雪中走入了我们北面的入口。不然方园几百里,都没有人烟。”
言子星吃了一惊,问道:“那你知道纳罕的部落吗?”
“纳罕?”乌吉想了想,摇头道:“我没听说过,待会儿你可以问问族长。族中每年都有族人去草原上贩马,他们应该会知道。”
言子星点点头,眉宇深锁。
这个部族似乎不大,只有两三千人,却圈养著上万匹骏马。
族长的营帐在族群的最中央。言子星与乌吉一路走过,遇到的人都热情地向他们打招呼。
言子星知道草原的人坦率热情,也微笑著向他们回应。到达族长的营帐时,族长已经得到消息,迎了出来。
“欢迎你,我们尊贵的客人。”
纳日湖年纪不大,大概四旬左右,看上去十分矫健魁梧,双目炯炯有神,十分热情。
言子星用西厥语和他打了招呼,被迎进了帐篷里。
一进大帐,他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拓跋真躺在最里面的床榻上,头上身上都缠著绷带,裹得严实。
纳日湖道:“你的朋友伤得很重,一直高烧不退。我很担心这样下去,他会无法苏醒。”
言子星过去看了看拓跋真,探上的脉搏,果然十分虚弱,手也很烫,不由担心道:“这可怎麽办。”
纳日湖道:“我们会尽力的。愿山神保佑他。”
言子星向他打听有没有在西边听说过纳罕这个西厥部落。
纳日湖闻言,皱了皱眉道:“纳罕这个部落我听说过,三年前他们还在西边放牧,但是前年就迁徙了。据说是往东边去了。”
言子星微微一惊,迟疑了片刻,道:“那您有没有听过拓跋真这个名字?”
纳日湖笑了,道:“听说过。他是草原上有名的搏塔,纳罕的部落就是投奔他去。西边这里的部落几乎都是属於他的。”
“那你们呢?”
“我们不属於任何人。”纳日湖摇了摇头,淡淡道:“自从厥人分裂之後,我们就迁出大草原,在这里隐居。在厥人重新融合以前,我们不会回到草原上。”
言子星不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