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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怀虚道:“其实这样逃亡也不是长久之计。如若宁兄真是含冤,为他洗刷冤屈才是最重要的。”又问:“漫天,你是如何结识宁兄的?”
云漫天道:“去年来金陵时偶然遇见他摇着轮椅在街上走,因觉得他的轮椅设计得相当巧妙,就过去向他借来参考着也做了一个,后来渐渐熟稔了。”顿了顿,又接着道:“我听说了宁大哥的供词,关于买凶杀人那一段决不可能属实——他既然已经下了毒,又何必再去费那个劲?”
“下毒?什么下毒?”谈怀虚不解地问。云漫天见他一脸迷惑之色,方才知道原来秋达心并未将嘉靖侯中了胭脂醉的事告诉他,于是大致向他解释了一下。
谈怀虚听了他的解释后忍不住瞄向秋达心,后者露出一个不屑之色,冷冷道:“我难道一定要事事向你报告么?”
谈怀虚被他抢白,只得苦笑了一声。片刻后他又问云漫天:“可是如果宁兄没有杀人他又为何要承认呢?”
云漫天道:“他既下了毒,就已经脱不了干系,可能他是自暴自弃罢……又有可能他不想连累兰秋霁——具体详情我也不知,但我可以确定他没有亲手杀人。”
一直沉默的南宫寒潇这时忽然插言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也不知是否有帮助。在嘉靖侯和宇平郡主被杀的那夜,兰春归一直在清醇馆里饮酒,后来醉了,冉冉……”他偷偷瞟了云漫天一眼,连忙改口道:“清醇馆的老板娘苏姑娘就让人将他扶到房里去睡觉。到了四更时分,兰家忽然来了个小厮送信给兰春归,见兰春归睡了,就在他门外等候。苏姑娘要他把信留下先回去,他执意不肯,说是务必要亲手交给兰春归,后来苏姑娘便随他去了。那夜兰春归恰好睡在我的隔壁,次日正午时分我听见他起床的声音,然后是和那个小厮的说话声,过了一会兰春归忽然捶了一下桌子。我正要出去查看,这时听见兰春归低声嘱咐那个小厮送信之事决不能告诉任何人,然后给了他些银两让他回乡。之后他便冲出房门,策马离开了清醇馆。那日到了傍晚嘉靖侯夫妇被杀的消息才传到清醇馆,我先猜想小厮是来报告这个消息的,可是又觉得不对,他来时才四更,好像尸体被发现时已是清晨了罢。”454F44窗清入很:)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
秋达心好奇地道:“也不知兰春归收到的是什么信?”他心里忽然一动,想着难道是宁丰城的遗书?旋即他又否定了自己——从兰春归拿到信到他昏迷不足两日,胭脂醉不可能这么快便发作。
云漫天道:“不如你们谁去兰春归房里察访一下,说不定能有意外发现。”
秋达心起身道:“我去。嘿嘿……他若不肯交出来我正好在他身上试试新配的毒药。”不等几人说话便大步朝门外走去。
谈怀虚连忙叫住了他,嘱咐道:“小心些……”
秋达心回头冷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别人的死活与我无干,我的死活也不要别人关心。”一闪人便不见了。
谈怀虚略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想到侯府护卫众多,秋达心又素喜率性妄为,踌躇了片刻终于忍耐不住,站起身道:“我看我还是跟去看看,万一他下手太重就不好了。”说完与两人告了辞,疾步离开了。
之后房里便安静了下来。见云漫天嘴唇被风吹得有些干裂,南宫寒潇倒了杯茶,送到他手边讨好地道:“喝点茶罢。”
云漫天一言不发推开了茶,目光冷冷看着别处。南宫寒潇怔忡了一下,之后放下茶陪笑着道:“不喝也好,省得睡不好觉。”回头看了看床铺,又温言道:“那睡一会儿罢。等他们回来了我再叫醒你。”
“我不困。”
“那……你要吃点东西么?”
“我不饿。”
“那……”
“够了!”云漫天忽然怒声打断了他,他恨声道:“你又何必惺惺作态?你一心要摆脱我,我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绝无此意!”南宫寒潇急声辩解道,“……当时苏姑娘酒馆刚开张,要人帮忙,所以我才……我才……”见云漫天连声冷笑,他顿时语塞,有些心虚地别过了目光。
“苏冉冉真是面子大,居然要劳动二公子你去给他做掌柜的。”云漫天面上带着讥讽的冷笑,“你索性娶了她岂非省事些?也好人财两得。”
“我……我……”南宫寒潇立时涨红了脸,“我哪有那个意思?……其实我离开,我离开只是想给自己一点时间冷静一下……”
云漫天冷哼一声,之后别过目光望着窗外紫蓝色的天空不再说话。南宫寒潇见他苍白的面上一片冷漠死寂,顿时又悔又愧,可是他怨不得别人——这个结果完全是他自己一手造成。
他目光沉痛地看着云漫天,良久,他幽幽轻叹一声,涩声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二叔才去了没多久,可是闭上眼睛,他的样子已有些模糊了。我恨自己,我怎么能忘了他?我想这一定是天天对着你的缘故,所以我决定减少与你相处的机会,决定离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云漫天身躯一震,无力地闭上了眼,又听南宫寒潇低低道:“你走后的日子里,我与行尸走肉并无什么分别。每日都喝个烂醉,夜半醒来常忘了自己是谁,又身在何处。我很想你,却又不愿意因为你忘了二叔
……有时我只恨自己不能将心分成两半,一半烧成灰,随他去了,另一半上面只有一个你——可是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真的很矛盾,让我彻底忘了他——这我做不到,可没有你,我又觉得生不如死。漫天,我真的觉得很痛苦,你懂么?我真的很想你懂。你肯陪着我,我很喜欢,可是我又不能就这样抛开二叔,那于我而言会比死还痛苦……”
说到这里他渐渐语无伦次,抱着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垂首默坐良久,他重新抬起头。见云漫天双目紧闭靠在椅背上,似是已睡熟了,他在心底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起身过去将他抱到了床上。坐在床边凝望着他的面容,淡红色的唇角一如既往向上微翘着,却带着疲惫绝望之意;眼睑下淡淡的青晕,使得整张脸显得异常憔悴。
痴痴望了许久,他忽然俯下身来,覆上了对方的唇。正这时身后响起了开门声。他急忙直起身回头张望,原来是谈怀虚与秋达心回来了。
(二十四)
云漫天几乎在门响的同时睁开了眼,见是秋谈二人返来,他坐起了身。南宫寒潇不禁怀疑他适才根本就没有睡着。想到自己偷吻他,不觉有些尴尬,又忍不住在心里思忖着他为何没有拒绝——是原谅了自己?还是彻底忽视自己?显然后一种可能性远高于前一种。其实即便云漫天原谅了自己,那又能如何?自己总还是在过去与现在之间徘徊,不得一个安稳。
谈怀虚见云漫天躺在床上,便过来问可是吵醒了他。云漫天摇头,又问他们可拿到那封信。谈怀虚有些沮丧地道:“春归迫于无奈拿给我们看了,原来是他舅舅景南王世子的小妾派人送给他的情书。”
云漫天稍一思索,立即道:“这未免太巧了些。再说若是这样的信,他为何要命小厮回乡?”
秋达心不阴不阳地插了进来:“他说最近世子对那个小妾已有怀疑,故此遣退知情的小厮以免后患——这种话我才不信呢!本来要用点手段的,可是有位正人君子无论如何不让。算了,我又何必费那个心?”
谈怀虚不禁有些讪讪,道:“其实我也不信。可是春归毕竟是我表弟,若能断定那封信真与案子有关倒也罢了,可万一那封信跟这案子根本无干,我又怎忍心让他受罪?”
云漫天冷笑了一声,道:“且不说那封信是否重要,光是他几乎杀死宁大哥这一点我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刮。”
谈怀虚见云漫天也似乎在埋怨自己,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道:“因不想暴露出劫狱的是我们几个,我们并没有问春归宁兄是否真是他刺伤的,说不定是个误会……”
“不是他还能有谁?我猜那封信肯定有蹊跷。”云漫天冷着脸打断他的话。
谈怀虚思索了片刻,之后道:“我不看不如这样:我打听到那小厮是杭州云来镇人氏。云来镇若是快马来回也就两三日,我去那里找他查问个清楚。若真能确定那封信与案子有关,回来再对春归施压不迟。”
南宫寒潇忍不住提醒道:“你们已经打草惊蛇,不知兰春归会不会派人去灭口?”
“你这种烂货都能想到的我们会想不到?”秋达心半是讥讽半是得意地道,“离开侯府前我已经用药将兰春归迷昏了。”
云漫天听见“烂货”二字忍不住蹙了蹙眉头。又转向谈怀虚道:“这样也好,那你一路小心,速去速回。”怔忡了片刻,他叹了口气道:“也不知宁大哥还能熬多久。若是没了命,就算冤情昭雪又有何用?”
因担心宁惜酒胸前伤口崩裂,秦斜川半途中放弃了骑马,改为横抱着宁惜酒步行。又加上为避开官兵绕了路,到江边时已是次日深夜。才刚到便有两个渔夫打扮的人迎了上来,朝他躬身行礼。其中一个道:“小人见过秦庄主,我家阁主派小人来迎接庄主。”
秦斜川“嗯”了一声,一瞥间看见江边有条小船,便抱着依旧昏迷的宁惜酒走过去上了船。
小船在水中上下颠簸,江面上暗沉沉的,与远处黑压压的天连成了一片。秦斜川坐在船头看着前方,恍惚觉得自己局促在了一个圆盘中,而那黑压压的天是一口大锅,将他严严实实罩住。这样封闭的空间里,他不禁觉得茫然、憋闷、甚至窒息。
低头看着怀里宁惜酒毫无血色的面容,不禁开始思考着将来。经过一日一夜,他已渐渐冷静了下来。如今宁惜酒成了逃犯,自己一定要护他周全。等他伤好些了,就带他回洛阳让他藏在赏剑山庄里,务必让他一生安适无忧。
可是万一他无法度过此劫……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抬起头来吁了口气,仰望着天边渐渐显现的几粒残星。一粒粒淡黄,仿佛是那笼罩着自己的苍穹开了几个小孔。风从那孔中涌入,在他耳边呼啸着,吹得他心头一片空净。他脑中渐渐浮起一个模糊的期望,期望这小舟能一直漂流下去,这样他再不用面对生与死,亦不用面对过去与未来。
可是小舟终于靠了岸。到达江离洲时,清晨的太阳正照着洲边郁郁葱葱的树林,枝叶细碎的影子洒在林间的湿地上,象是夜间幽魂阳光下的残骸。空气里的湿气钻进每一个毛孔,静谧中,带着些寒意,令人痉挛。
洲上甚是荒凉,连条像样的小路都没有。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