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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兰秋霁站在一旁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他回过头,有些歉疚地向兰秋霁道:“他叫秋达心,天生就是这等自高自大的脾气,无礼之处还请表哥莫要介怀。”
“无妨。”又问他:“之前进来时隐约听见他说要与表弟决斗,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谈怀虚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此事一言难尽,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仇恨,等过几日他气消了也就没事了。”
两人一起走到外面的灵堂,意外地看见秋达心正站在棺材边沉思着。谈怀虚心中一动,走过去问他原因。秋达心先是踌躇了一下,之后没好气地道:“看着玩不行么?”说罢转身疾步出了灵堂大门,旋即消失不见。
谈怀虚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身影消失之地。兰秋霁走过来问道:“出了什么事么?”
“……我怀疑他发现了什么,只是不愿意告诉我。他是医邪的弟子,医术毒术相当高明,旁人发现不了的他一看便知。不过……”他顿了顿,蹙起了眉头。
“不过什么?”
“他一向自高自大目中无人,做事也是无所顾忌,我一时想不出他有什么隐瞒我的理由。”他默想了片刻,道:“看来我得抽空去平安客栈找他一趟才行。”
兰秋霁面露感激之色,道:“让你如此费心,秋霁实在过意不去。”
谈怀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表哥你何必客气,怀虚也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倒是表哥连日劳累,要注意歇息才是。”
正这时一个三四岁的清秀小童跑了进来,抱住兰秋霁的腿嚷嚷道:“爹爹爹爹,恺儿要爹爹陪我捉迷藏!”
兰秋霁憔悴的面上露出一丝温柔之色,俯下身子柔声劝说道:“爹爹有事,恺儿乖,去找你娘捉迷藏。”
这时有丫鬟乳母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将孩子哄走了。谈怀虚看着恺儿小小的身影,不觉露出了一个微笑,道:“真可爱。”
兰秋霁淡淡一笑,随口道:“表弟今年好象二十六了罢,也该定门亲事了。”
谈怀虚怔忡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道:“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世上象表嫂那般温柔贤淑的女子其实并不多见。”
兰秋霁垂下眼睫,有些苦涩地笑了一声。这时跪在角落里的兰春归不耐烦地喊道:“大哥,有客人来了,你还不过来?”
兰秋霁过去在兰春归身边跪下,兰春归向兰秋霁低低道:“奶奶已经对你不满,你守灵还这么不上心,给她看见又有话说。”
兰秋霁面色一沉,道:“她说什么?说我是杀人凶手么?”想了想又厉声问道:“前日你究竟为了何事与爹爹争吵?还说出那些难听的话来。爹武功高强,若非是被你气得失了神,多半也不会那么轻易被人杀死。”
兰春归霍然起了身,喝道:“你这么说是怨我害死了爹爹么?”正这时有几个宾客进来祭拜,诧异地看着两人。两人怒气冲冲对视了一眼,终于还是重新跪了下来。
平安客栈里,秦斜川正坐在窗边的桌子边一边饮酒一边望着窗外。窗外街道上的人熙熙攘攘,路旁的小摊上货色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看见一对夫妻牵着孩子走过去买东西,他无端端想到了一个人。听说他的妻子出名的美貌娴静,算算他们的儿子该有四岁大了罢,不知平日里一家三口是不是也常一起上街玩耍?——或许不会,他们是豪门中人,又怎会和平民一样生活?不过这等天伦之乐总该大致不差罢。
又想到自己的未婚妻何彩儿,她也是个温柔娴淑的女子,等秋天娶了她过门,大概很快也会有个孩子。等把孩子养大,一辈子也就差不多了。所谓情深似海海誓山盟远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虚幻,可笑自己竟然拿这些当了真,以为可以生生世世。77E32D83BB还幽如:)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
他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
“喂!不就是能一手捏碎酒杯嘛,有什么好臭显的?”这时对面忽然传来一个讥诮的声音。
(七)
秦斜川偏过头,看见对面那张桌子上一个道士面对自己而坐。循着道士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时手中的酒杯已被自己捏成了碎片,酒水洒了一桌子。
秦斜川松开手,任酒杯碎片落在桌上。他瞥了那道士一眼,冷冷道:“多管闲事!”
道士阴沉沉一笑,道:“待会儿你就会感激我的多管闲事了。”
秦斜川不解,凝目看向那道士。道士端起酒杯起身走到他桌子对面大咧咧坐了下来,目光在他面上扫视了一圈,然后道:“你和秦均成长得不像啊,他简直象根竹竿,难看难看!”
秦斜川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认得我大哥?”
道士撇撇嘴道:“谁要认得他?——去年去南宫世家打探我师弟下落时远远见过他一面,过了没多久他就一命呜呼了。”
秦斜川见这道士说话无礼犹在自己之上,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眼。道士饮了杯中的酒,放下空杯子后道:“咱们言归正传。听说你因嘉靖侯府的案子被困在金陵,想必一定很无聊罢。今日我去嘉靖侯府找谈怀虚,偶然发现了一些线索,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听见“谈怀虚”三字秦斜川心中一动,道:“你可是医邪的大弟子秋达心?”
秋达心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道:“你如何知晓?”
秦斜川邪笑了一声,道:“你在藏花阁死缠烂打了半年的事别人不知,可瞒不过我赏剑山庄的眼线,想必何蝶儿的眼睛也是你弄瞎的罢——你倒真是不择手段。”
秋达心满脸不屑地瞪了他一眼,道:“本道长只是见太湖风光优美,这才屈尊多呆了几日。至于何蝶儿,她也不看看自己的尊容——三寸丁的身材,也好意思向人求亲?我看在谈怀虚平日招呼还算周到的份上才替他吓走了这等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哼!谁想他竟然不知好歹,怪我坏他好事。真真气煞人也!”
秦斜川阴阴一笑,继续饮起酒来。秋达心打量他并无半点责备之意,相反眼中似乎隐隐有赞赏之色,于是露出一个笑容,道:“你倒是与那些正道中人不大一样。好,我们合作一定愉快!”
秦斜川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你在嘉靖侯府究竟发现了什么?”
“你先答应我保密才行,另外你要答应帮我找个人。”
秦斜川想了想,“好,我答应你。”
秋达心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他将酒杯放在桌上转了几个圈圈,等秦斜川不耐烦催促了才抬头道:“我偶然发现嘉靖侯所有指甲边缘一圈呈淡粉红色,他这是中了一种毒。此毒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胭脂醉’。”见秦斜川面露惊诧之色,他不禁有些得意,又继续解释道:“‘胭脂醉’是一种慢发性毒药,中毒后需要三四日日才会发作。看他情形死时已差不多到了‘胭脂醉’发作之际。所以他究竟是被人用清泉刃杀死,还是中毒而死,如今还不好说。”
“那宇平郡主呢?”
“她呀……”秋达心摇了摇头,道:“她没有中毒。她是被匕首刺死的,这点毫无疑问。”
秦斜川默想了片刻,又问道:“你说嘉靖侯中了毒,怎么忤作验尸时没有发现?”
秋达心翻了个白眼,轻蔑地道:“你当是中了老鼠药么?胭脂醉虽然不是天下最厉害的毒药,却是最隐蔽的毒药之一——中毒而死的人除了指甲边缘发红之外再没别的征兆。不要说是个小小的忤作,就连御医来了也看不出端倪来,嘿嘿……天下知道此毒的也只有两人而已。”
顿了顿,又接着道:“问题的关键便在这里,也是我要你帮忙的地方。不过你须得答应一切保密,尤其不能让谈怀虚知道。”他紧紧盯着秦斜川,惟恐错过他任何一个犹豫的表情。
秦斜川不耐烦地道:“我不是已经答应了么?”
秋达心嘿嘿了一声,道:“对你们这些正道中人我可不能太相信,总要多确认几遍才行……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个师弟,叫做云漫天。去年射月教连环凶杀案时他一直呆在南宫世家,相信你也有所耳闻。”见秦斜川点头,他又续道:“后来他与南宫家的南宫寒潇一起失踪,近一年来不知所踪。你火速派人去找到他们两人下落,找到后立即通知我。”
秦斜川稍一思索,问道:“你的意思是除了你之外知道此毒的仅有云漫天?”
“你倒还没有蠢到家……那个毒既然不是我下的,那就肯定与他有关。找到他对这件案子会大有帮助。”
秦斜川拿起酒杯沉默着饮了几口,片刻后他抬起头,直视着秋达心道:“倒不知这对你有何好处?”
“我找云漫天有事。”
“你为何要瞒着谈怀虚进行?直接与他说岂非方便许多。”
秋达心面色一阴,挑起眼角沉着脸道:“这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秦斜川将酒杯凑到唇边,忽然阴沉沉一笑,道:“你是不想让谈怀虚见到云漫天罢。”
“放屁!”秋达心被他说破心事,“嘭”一声将手中酒杯往桌子上一放,霍然站起身,俊脸也不受控制地涨红。忽然想起自己反应这么激烈等于是此地无银,于是努力按捺住,他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找人的事你加点劲。”说罢离开桌子,从秦斜川身边疾步走过。经过时速度太快,衣摆“扑”一声搭在了秦斜川腿上,秋达心立时面露厌恶之色,连忙用手抽离,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去。
正这时来了两个太守衙门的官差,问秦斜川可有想出清泉刃被何人所盗。秦斜川说没有,草草将两人打发走后也上了楼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后他吹了一声暗哨,不多时便有两人从窗户跳入,躬身道:“见过庄主。”
秦斜川道:“你们速去查南宫世家二公子南宫寒潇与医邪的二弟子云漫天的下落。”
“是!”两人异口同声道。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将一封信呈上,道:“启禀庄主。这是探子发回来的。”
秦斜川接过,喝退了两人后他打开了信。信上写着:
宁惜酒,乳名九儿,男,现年二十九,未婚配。十年前(吉庆二十一年)摔断双腿。九年前(吉庆二十二年)开始任太守衙门忤作。十年前父亡故,年前母亡故,无兄弟姐妹,现独居。
李远,男,现年三十八。吉庆十一年探花。曾任苏州清河县县令,为官清廉。因受嘉靖侯赏识,十年前(吉庆二十一年)调任金陵太守。发妻亡故,现鳏居,亡妻育有一子一女,女已出嫁,子年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