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会儿工夫,令缃就又回到了他出发的酒坊,只不过这一回,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那就是笑眯眯的庞涓。
酒坊的女孩子看见他回来,开心地笑着招呼他和庞涓坐下,一边手脚麻利地摆酒,一面不住端详令缃。令缃对这女孩子甚有好感,便也回以微笑。那女孩子看着一阵,关切地开了口,“客人可曾见到上将军了吗?有没有被为难?”
令缃头疼地看着笑得十分扭曲的庞涓,只好轻轻摇头,“劳小娘费心了,并不曾有人为难。”耳畔却听见庞涓出人意料地开了口,“这位小娘是师兄的朋友吗?”
“涓……”令缃刚想开口解释,心中突然想到一事,于是惯用的称呼就这样卡在了嘴边:这女孩子显见并不识得庞涓,而且看庞涓进城的架势,便知师父曾教的“兵贵神速、贵隐匿,侵略如火,不动如山。”这一条他却是记了个十成十。恐怕放眼这整个酒坊里,也不会有一人认得他。
他只好将到了嘴边的“涓儿”咽回去,改口道,“师弟,这小娘与我乃是萍水相逢。”看女孩子仍向这里投来好奇的眼神,他便顺口介绍,“这位是我师弟。”
“有劳小娘看顾我家师兄了。”庞涓侧头浅笑,一双明眸波光微澜,精致的轮廓柔和如春水方生,这一笑当真是倾国倾城。那女孩子红了一张俏脸,一转身往后去了。
没有为这颠倒众生的一笑迷惑,令缃的神经立即紧张了起来,根据他的经验,每当庞涓这样笑时,必定就有人要倒霉。不过,从他十五岁之后,这笑里藏刀的把戏却真正是好久没见他玩过了,如今想起庞涓那些独出心裁的恶作剧,竟让人微微有些怀念。
所幸庞涓并没有什么后续行动,看着那女孩子红着脸走开之后,他伸手提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并没有喝,只是拿在手里轻轻晃动着。
“师兄,那人可还在此处吗?”他问。
令缃环视一圈,正好看到那个老年酒客此时正坐在角落处不太起眼的一张桌子边上,没有同伴,一个人喝着闷酒。
“嗯,还在。”令缃转过头告诉庞涓。庞涓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细细端详了一下那人,“就是那位老丈吗?”得到令缃目光的肯定之后,他竟然站起身,径直朝着那老人走了过去,俯身施礼,那老人还礼后,庞涓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刚才承蒙老丈关顾我师兄了。”他主动开口。老人显得十分迷惑,“你师兄是……”仔细看去,目光之中还多了一分不易察觉的警惕。令缃没奈何,只得也跟着一起坐了过去。
“是你啊。”老人的神情和缓下来,“如何了?有没有见到上将军?”庞涓在桌下按住令缃的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没有,我在城门见到了师兄,便与他一起过来了。”庞涓不动声色地试探着,“我想着,那庞涓不过仗着有几分军功,又得君上喜爱,实则却是个嫉贤妒能,心胸狭窄之辈。若如此,我们又何必见他?平白地辱没了我弟兄两个。”
那老人垂眼答道,“上将军年轻急躁些,也无可厚非。”遂不再说话。
看庞涓无可奈何的模样,令缃顺着他的话头继续往下说,“我师兄弟二人不日就将从安邑动身,另谋他处,老丈见多识广,不知这如今天下,哪一位诸侯最为敬贤下士,我们也好前往,一展平生所学。”
老人笑着摇头,“我本一村野老朽,天下大事于我辄如他山之景,美则美而,无福得见。”言谈之间,竟是滴水不漏,无从下口。
令缃心中却有了些奇怪,如此谨慎的一名细作,为何却偏偏在自己面前误了口,将魏国的隐秘政要都说了出来,难道真的是一时疏忽吗?又则,如此之人,显然是经验丰富的耳目,又怎会独自一人流连在魏都安邑打探消息呢?思及此,一个猜想在他心里缓缓成了形。
眼见已经不好再问些什么,两人索性算还了酒钱,走出了人声熙攘的小酒肆。庞涓眼中神色锐利,“这人定是细作无疑了。”令缃想到自己那个猜想,不由开口说出,“涓儿,我所担心的,是这细作恐怕并非是孤身一人。”
他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酒肆,轻叹道,“如我所料不差,这整个店面,便是细作集结活动的所在。”
庞涓也学着他的样子回过头看了看,轻轻勾起唇笑开,“对,地处繁华,人来人往,消息灵通,又不惹眼,还真是个耳目集结的好地方。”
那个小酒肆,隔着几条街还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喧嚷声,在阳光下显得很……温暖。可是令缃心中却止不住地发寒。
鬼谷曾经告诉他,诚实,于为将者而言,并不是好事。到如今,他终于可以明白一点了。虽然只是窥豹一斑,却仍让他心有余悸。
而他甚至……还不是一名合格的“将”。想起来时,也足可悲可怜。
庞涓似乎察觉到他心中动摇,便不说下一步要做什么,只是默默地和他并肩,漫无目的地穿过人声鼎沸的都城。
美丽的酒家女站在门边看着远去的两个身影,若有所思。室内走出另一个年轻人,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模样,玩笑一般地开口:“在想什么?……莫非是,看上那小子了吗?”
女孩脸上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表情,她略带遗憾地摇了摇头,“那倒不是。不过,这人是庞涓的同门,我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她眼睛不动声色地扫过坐着的老人,后者自觉地低下头去,“事做急了些,竟是认错了人,反而打草惊蛇。”
她又环视了一圈酒肆中的“常客”们,悠悠地说,“请诸君下次,务必把握好分寸。若是暴露了我们,休说完不成赵奢先生的命令,恐怕到了君上那里也不好交代。我等一损皆损,一荣皆荣,万勿自误。”
言罢,她又将视线移到另一个“酒家女”的身上,“琅琊,我知道你此次来,除了君上的命令之外,还受了君夫人的委托。希望你不要擅自行事,有什么举动,都要第一时间向我禀报。”
那叫做琅琊的女子恭敬地应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美女间谍……好老的梗啊。
【公告】已修改
☆、岂为公子
魏偃凝神端详着棋盘,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渐渐染上笑意。
“先生要输了。”他这样说,抬袖掩唇吃吃地笑起来,笑容里有点孩子气的得意,“我还从未赢过先生呢。”
其实他本来也就应该是个孩子——公子魏偃,今年也不过十五岁。
“依我看,倒未必,公子可小心着。”对面被他叫做先生的男人大约三十出头,一双眼睛不大,目光却十分锐利,看着魏偃的时候就敛去所有锋芒,剩下淡而几不可查的温柔宠溺。
子落,棋定。
“看啊,先生果然输了呢。”魏偃脸上天真的笑容加深,抬起头得意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那人看了半晌,也笑起来,本来硬朗如同雕凿的轮廓平添了一份柔软。
“嗯,公子赢了。”他看着似乎有些意犹未尽的魏偃,试探地问,“再来一局吗?”
年轻的公子却忽而敛了笑,轻轻摇头,端方地站起身来,并不去点数棋目,而是俯身开始一颗一颗地拾捡棋盘上黑白棋子,他动作不慢,莹润的棋子在白皙的手指间上下翻飞,煞是好看。
“不下了,先生。”一声清脆的碰撞声之后,他将最后一枚棋子放回盒中,封好盖子,又抬起头似笑未笑地看向正静静注视着他举动的男人,那样的表情出现在十五岁的少年脸上显得十分违和,“这些东西不过是玩物罢了,岂可耽之,为其所误?”
他从石桌的另一边转过来,在男人面前站定。
久无人来的庭院里安静无比,时正仿佛仲秋,能听见的只有秋蝉在无名的草丛里垂死挣扎般地叫嚷。
“赵国的赵奢先生,可有回音了吗?”少年歪了歪头,问话的语气就好像一个单纯的孩子在问今天有什么好玩的一样。
男人拍了拍他的头发,微笑道,“公子着急了?”魏偃表情微妙,“非是为我而急,是为先生而急。”
“这又怎讲?”男人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魏偃定定看着他,双目朗朗如星,“先生自度何如庞涓?”男人诚实作答,“我不如他。”
魏偃一击掌,“这便是了。惠王即位后,怀氏一门在王宫中的势力,早已经差不多被斩草除根,只有先生凭着先王时留下些战功,又素无可咎,才得以一枝独存。那庞涓做事狠绝,要是我们不能早日争取赵国的支持的话,恐怕先生,也很快就要引咎还乡了。”
这样说着,他还故意惋惜地叹了口气,“到那时,不知先生将落得何种下场啊。”男人若有所思,忽而低头向魏偃行礼,“无陈谢过公子教诲,公子睿智,无陈万不及一,惭愧至极。”这一番话说下来,怀无陈的表情忽然又变得有些担忧,“可是……公子又如何能肯定赵国一定愿意支持我们?这事情即便作了,成功的可能也不过十之二三罢了,万一我们失败,他赵国又当如何?”
“所以说庞涓聪明一世,只有这件事做的不好。”魏偃嗤笑一声,“文武侯时,重农养士,与民生息,确积了一些虚名。可王兄上位仅仅两年半,大仗二三,小仗无数。他有了庞涓,自是不会败,可是,如此穷兵黩武,让韩、赵这样非敌的邻邦怎么想,如此苛捐重役之下,让我魏国数百万子民又怎么想?”
“这么说……赵国必当愿意支持公子了?”怀无陈道。
魏偃脸上冷笑还未退,反而逐渐加深,那样的笑容配上还未完全长成的五官,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他说,“如果赵奢够聪明的话,他一定不会拒绝我。”他优雅地转身,并示意怀无陈跟上自己,“先生,陪偃去喝杯酒,可好?”
怀无陈会意,紧随其后,走出荒芜的小园,又走进偏僻的巷子,听见前面行走的魏偃的声音凉薄地传过来,在萧瑟秋风的背景里不复少年人特有的清脆无邪,“如果我可以做到的话,”他说,“先生,相信我,我会成为魏国最好的国君。”
怀无陈的脚步顿了一下,“无陈相信。”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然而,就在这时魏偃却忽然停下了脚步,怀无陈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见喧闹着洒满阳光的街道另一边,两个年轻的士人正亲密地站在一起,不知说着什么。其中一个面生的很,但举止端方,温润如玉。另一个眉眼精致如画,一颦一笑尽是动人心弦的风韵,不是庞涓却又是哪个?
想起方才和魏偃的两句话,怀无陈不由上前一步,面带忧色低声问,“这可如何是好?”见魏偃不做声,却有些发愣地盯着街道的另一边,他伸出手轻轻扯了扯魏偃的袖子,意图唤回他的神智,“公子?”
魏偃回过神来,语气淡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听不见,话说回来,”他说着指了指那另一个面生的男人,“那又是谁?”
怀无陈摇了摇头,“不知道,并没见过。”虽如此说,他在心中却隐隐觉得,这人和庞涓的关系一定不一般。他和庞涓共事两年有余,却从未见过庞涓笑得那般毫无防备的样子。虽然他平常也笑,可那笑意却往往只是浮在嘴角,很美,看起来却有种凛冽的寒气,像是某种带毒和刺的鲜花,美丽却难以靠近。
对面的两个人已经结束了交谈,正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