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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哥点头,〃老爷子疑心江宁府分垛的事是少爷在作怪。老爷子说,他要是在家,兴许还压得住阵脚,他要是不在家,少爷一见锦瑟,这婚事就
要黄了。以少爷的脾气一定带著锦瑟远走高飞,扔下个烂摊子给他拾掇。老爷子交待,少爷要是还想见锦瑟呢,就乖乖把这洞房也给入了,少
爷要是不高兴,就拉倒,要逃婚要甩手由你──左右不过是一个漕派的生死存亡,大不了风吹云散,一起玩完。〃
古越裳听得愣住。这话里到底几分真几分假?还是锦瑟已有不测?老爷子步步进逼,这不是看准了他的软肋一刀刀地戳吗?洞房就在眼前,进
?还是不进?不进,局面无可收拾,锦瑟必死无疑;进,毁尽梅小姐名节,真能保住锦瑟?眼前两条路,条条道路插钢刃,走哪一条都是鲜血
淋漓──老爷子果然够绝够狠。
古越裳咬牙一笑,提脚踏进洞房。
荣哥一颗心落地,使个眼色,喜娘入内。
〃都出去!〃古越裳冷冷道,声若冰霜,喜娘被冻得全身都是冰渣子,噤若寒蝉,小心翼翼退出去。
喜床红得似血,新娘正襟危坐,露出一双莲足。
古越裳站在门边缓缓道:〃梅小姐,实不相瞒,我心中另有所爱,今天被迫与你完婚实属无奈。我不能毁你名节,又不能委屈自己,只好出此下
策,请你见谅。〃一句话说完,从喜袍下捞出长剑反手刺入自己肩头。
鲜血泉涌而出,古越裳拍著门板厉喝:〃来人啊,有刺客!〃
新婚之夜,古越裳遇刺,未能完婚,漕帮出动人手追了几天,终於不了了之。数日後古老爷子从江宁返回,祖孙二人再次见面。
古老爷子注视古越裳,〃不愧是我的孙子,够狠够绝。〃
古越裳没有力气争,淡淡道:〃锦瑟还活著吗?〃
古老爷子沈默。
古越裳拽著自己的心,不许这颗心往下沈,可是这颗心不听使唤,一点点沈没下去。古越裳听到自己的声音波平如镜:〃你,杀了他?〃实情必
非如此,必然非是如此。老爷子做事虽狠,却有分寸,不致於和自己撕破脸抓破皮。
古老爷子继续沈默。
古越裳低头,注视面前小几上的茶碗,〃这碗是用无嗅无味的提苏香木制成。提苏香木形似紫砂,却比紫砂略轻,此木料本身并没有危害,与博
山炉中点的檀香相遇後,却和我不久前喝的观音茶犯冲,三样东西凑在一起就成了蚀心剧毒。你明知中了此毒即使当即就解,对身体损害也十
分巨大,可还是对我用了。这麽小心,这麽狠辣的手段,也只有祖父你使得出来。〃
古老爷子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你掉一根寒毛,我能心疼一天。你祖母说她不认识我,这不像我。〃
古越裳轻声道:〃锦瑟死了?你真杀了他?〃不会,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
古老爷子沈声喝道:〃你真的著了魔?〃
长相守 38
古越裳这次却不再追问锦瑟的生死了。夕阳斜照,暮色中最後一缕华丽落在俊丽的脸上,修长睫毛如垂死的蝴蝶铺出一片阴影。他将修长的手
指搭在腰间,自从遭〃暗算〃後,松纹古剑片刻不曾离身,他轻按剑柄,心中的疯狂如深海下的激涌暗流──世间可有两全法,不负亲恩不负情
?
半晌,古越裳哑著嗓子开口:〃就算是尸体,也让我见上一面。〃
古老爷子看著古越裳,叹息,〃你是古家最後一脉单传,我不过是想你给古家留个种,只要你和梅宛成亲,你怎麽胡来我都不管。一个小锦瑟,
我还容得下他活。〃
古越裳道:〃那就让我见他。〃
〃不愧是我孙子,见事清楚,利害看得分明。〃古老爷子轻叹,〃不管你信不信,锦瑟没有死,只是在我手里丢了。〃
〃丢了?〃古越裳愕然抬头。
〃丢了。〃古老爷子无奈地摊手,〃我派人把锦瑟关在城南柳家巷的一座院子里,你成亲的那天晚上,看守的人被迷香放倒,锦瑟不见了。要不是
这几天你老实呆著不动,我就要怀疑是你动的手脚了。〃
古越裳无语凝噎。
谁敢在吴兴的地界动古家的人,谁有这个本事,谁有这个能耐?
〃你叫我怎麽信?〃古越裳问。
〃我也没法信。〃古老爷子点头,〃没有了锦瑟,我留不住你,只好用让人防不胜防的提苏香木。我自己孙子的能耐我知道,没有人能留住你,要
是早几年,我或许能,可现在不成了,你翅膀硬了,我却老了,下面这几个人镇不住你。〃
古越裳道:〃你留住我也没用。〃
〃我知道。〃古老爷子继续点头,〃所以我会在你不能行动的这段时间里把锦瑟找出来,他活著,我还个活人给你,他死了,我还个死人给你。无
论如何,人是在我手上丢的,我得给你个交待。等这笔帐结了,你要和我翻脸还是使刀动剑,我奉陪到底。〃
古越裳无话可说。
这就是古老爷子做事的风格,明快爽利,杀伐绝断,不容人置喙。
古越裳被人灌了一肚子苦死人的解药,全身酥麻地被抬著躺回了洞房里去。从前技惊江南的古大少没有了半分自保能力,从窗子到走廊到院子
到院子外的院子,保护他的人不知道排班排了多少重,能进这个房间的只有三个人:古老爷子、古老太太和从前的梅宛如今的古少奶奶。用古
老爷子的话说:〃除了我们仨,谁往这个屋进,你们就给我砍!〃
每天守在古越裳身边的是梅宛。
她从不走近古越裳,如果别人不在,她就干脆坐在外间。
古越裳不知道她在外面做什麽,因为她是那麽的安静,不发出一点声音,有时候古越裳会以为她走了,外面没有人了。但习武人的直觉又告诉
他,有一个人安静地呆在外面,什麽也不做,只是像死亡一般地静默著。
古越裳调息凝气,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新开始。渐渐,丹田中能聚起一点气,他压住心中的狂喜,固本培元,逐渐把散入四肢百骸被封於奇
经八脉间的真气收回来。假以时日,冲开穴道禁制不是难题。
但是,他的计划被打乱了。
是被梅宛打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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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其实是个很温情的文
少爷多温柔啊,锦瑟多温柔啊
难道不是咩?
长相守 39
那天晚上,梅宛匆匆走进古越裳的卧房,把一颗乳白色的药丸塞进古越裳嘴里,低声道:〃这是解药。〃
古越裳有些惊讶,但入鼻的气息告诉它,那的确是解开最後禁制的解药。
梅宛在旁边淡淡道:〃这几天老爷憔悴了很多,老爷派了许多人找那人,一直没有好消息回来。别人说‘心有灵犀一点通',郎君亲自去找,一
定能找到。还有一句话是‘吉人自有天相',听下人们说那个人心底很好,神明在上,一定会保佑他,郎君找到他时,派人送个信儿回来,别让
老爷太记挂。我来这里日子短,可看得出,老爷很疼郎君。。。。。。〃
古越裳心里一震,抬眼望去。
梅宛已从少女妆容换成少妇妆,素面不施脂粉,一张清秀干净的脸庞沐浴在烛光中,风致嫣然,楚楚动人。
古越裳和她见过不少面,这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仔细看她。
〃梅小姐,我和你。。。。。。〃
〃我知道。〃梅宛打断古越裳的话,淡淡一笑,〃郎君说了,郎君喜欢的是别人。我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得明白。郎君自己调息吧,一会儿走的时
候要小心,老爷调了很多好手来保护郎君。〃
说罢,梅宛拂衣而去,走得翩然而决然。
古越裳看著她的背影,想女人的心思真是难猜。她知道他喜欢别人,却仍然称呼他郎君,她称呼他郎君,却又放他走。她对她自己只字不提,
从今往後,她有什麽打算,她这一生要怎麽安排,她都不说。他忍不住为她哀伤痛心,可他纵然能力挽狂澜,把端王势力强硬地阻在江北,却
没有办法安慰一个女子的心。英雄情关难过,美人难过情关,黯然销魂者,惟别惟离惟情也,情关前,再强大的人也会成为弱者,谁能两袖清
风笑看风烟?
意守丹田,气走三阴经运行至足心涌泉穴,再经三阳经沿督脉过三关,十四经穴经气运行通畅,行完三个大周天,丹田中充沛盈然,身体飘然
若羽,四肢百骸的毛孔都张开,内外俱澄澈。古越裳在黑暗中睁开双眼,穿上衣裳,把剑悬在腰间踏出房门。点倒发现他而要惊呼的守卫,跃
上房梁,最後看一眼生活了二十多年地方,决然转身而去。
大雪纷飞,夜色如泼般一般。
不远处的一个院落里,玻璃灯下,素面朝天的女子肩披珠灰斗篷,仰面怔怔望著茫茫夜空,沈静的面容上找不出一丝感情的波动。
〃小姐,姑爷已经走了。〃窗下不知何时多了条灰色的身影。
〃知道了。〃
〃夜里寒气重,风口上站著,容易生病。〃
〃你说,他会回来吗?〃
〃小姐放心,姑爷一定会回来的。〃
女子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沈静淡然中隐约有一丝悲苦,〃那我们就等著吧,看他什麽时候回来。。。。。。〃
〃小姐何必如此委屈自己。〃灰色人影不以为然地说。
梅宛望著夜空,许久轻轻一笑,〃情之所锺,究竟有什麽原因呢?总有线索可寻的吧,可比他好的男人,我也并不是没见过哪。。。。。。〃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解答。
灰色的人影只好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长相守 40
古越裳打通全身筋脉,在黑暗中睁开眼时,锦瑟正在黑暗中昏睡。他梦见了金色的光,金色光中有人影奔跑大笑,他奋力追逐著,却总是追不
上。他有时候也会梦见自己的脚上挂了一个大铁镣,铁镣很重,不知要把他拉到哪里。
有一天,他突然睁开眼从昏睡中醒来,身子下面在摇晃,淡淡光线照进来,照出乱七八糟堆著的东西。他试著动了动,腿上一阵钻心地疼。
苍凉的男声在外面低唱:〃欲送登高千里目,愁云低锁浔阳路。。。。。。鱼书不至雁无凭。。。。。。回首西山日又斜,天涯孤客真难度。。。。。。按龙泉血泪
洒征袍,恨天涯一身流落。。。。。。良夜迢迢,良夜迢迢,投宿休将他门户敲。。。。。。〃
这段戏他听棠哥儿唱过,名字叫《夜奔》,讲的是林冲连夜投奔梁山泊的故事。
那男声依然在唱:〃望家乡去路遥,望家乡去路遥。。。。。。俺这里吉凶未可知,他,他那里生死应难料。呀!吓得俺汗津津身上似汤浇、急煎煎心
内似火烧。。。。。。怀揣著雪刃刀,怀揣著雪刃刀,行一步,啊呀哭,哭嚎陶,急走羊肠去路遥,天,天哪。。。。。。〃
有人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