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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清楚以往朝夕相处的日子不会再有,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每次写信清微还是会唠叨很多,东扯西扯七七八八写上几大张。
随信来的还有几大包东西。
眼睛发涩。
其实她不止一次地想过此生最理想的就是终老于塘子观。
得道成仙什么的,没可能,很小的时候师父就说过她没有灵根……
根据师父不经意的支言片语,结合以前看过的修真仙侠网文,锦言基本判断传说中师父具有神仙手段的父母很可能就是修真者,师父可能是不具备修行条件,才被送回俗世的。
当然,这只是锦言自己私下暗自yy,连清微都没说过。
嗯,清微这次捎了不少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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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休息,永安侯在书房里忙了大半天。
与幕僚们商量完手头的事情,想起锦言,自打她得知之前传来卫三爷的消息确认为误会后,面上不显,实际却有些郁郁。
这小丫头,平时看着比上年纪的人还沉稳,遇到生父的消息,乍喜乍忧,起起落落间,恐怕是失望的很,偏还要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
抬脚就出了书房。
永安侯到榴园时,锦言居然没在!
“……夫人去后花园赏梅……”
任嬷嬷恭敬地迎接永安侯。
赏梅?
任昆一愣,这个时候哪有梅可赏?早梅也将将打苞而已,枯枝老木有什么可看的?
锦言也是一时心血来潮。
清微给她捎来了塘子观自制的老白茶。
早起闻着清咧的空气。忽然就想起往日在二龙山的野外品茗。
二龙山多山泉,白龙泉、甘露泉都是清泉佳水,观里又有自制的好茶,她常常是带把小壶,山野草木之间,走到哪儿喝到哪里。
悠然心动。
明为赏梅,嘱人带了茶席一应物品,去了后花园。
永安侯到时,锦言的茶席已摆好,服侍的人被她支开远在一旁待传。
素手执扇。一把漆黑敦厚的铁壶正搁在炉上。红红的木炭烧得正旺。淡淡的青烟里有股果木的味道。
身旁梅枝虬髯苍木峻挺,那人身着黄裙,如一朵娇美冷艳的蜡梅花,在清寒的风中微笑。纤秾的身姿里蕴含着令人着迷的味道……
永安侯压下心头瞬间的失神,提步走了过去:“好兴致。”
锦言见是他,微微一愣,这人怎么这时候回内宅?大周的男人,不管用不用上班,白天鲜少有在内宅厮混的。
忙就势弯腰施礼:“见过侯爷。”
“偏你规矩多。”
永安侯半真半假的报怨着,他不止一次交代锦言不必每次见他都如此行大礼,偏这人当时好好应下,下次依旧记不住。
心里明白锦言谨慎。不愿为这等小事落口舌。
待永安侯坐下,细烟袅袅,壶中之水蟹眼已过鱼眼生,正是活火发新泉的时机。
锦言玉手轻弄,倒出清澈茶汤。一时香得氲魂。
永安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野外茶饮并不陌生,但如她这番煮茶倒是未见。
“侯爷尝尝看。”
一杯茶汤双手奉来。
永安侯接过,暖意透过茶碗,只见一汪浅黄倒映着周围的梅木云天,仿若墨画一幅。
形似枯草的茶叶在清泉的冲泡下释放出暖阳的鲜活,带着淡淡青草香,然后味渐醇厚,透着枣花药香。
“好茶!好茶!”
任昆忍不住赞叹。
“好吧?”
锦言欢快中透着得意:“这是塘子观自制的老白茶,独一份的!”
碧云天,枯叶地。老梅干,红锦垫。
黄裳裙,绿丝绦。青白盏,素手扶。
巧笑眉眼弯,一泓清泉动,净音絮前尘,赏心乐茶事。
永安侯的心被茶香浸染,柔软而平和。
两人围炉而坐,品茶闲话。锦言说,任昆听。
……
“东阳的冬天是阴冷的,二龙山上更潮湿阴冷,每天喝上一杯老白茶,能袪湿防寒……”
“平时附近山民有个小病求到观里,师父就送她们一包老白茶,不用吃药的,喝喝茶就好……”
“……煮茶用水,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二龙山最好的泉水是白龙泉和甘露泉……”
……
品茗间听锦言轻声细语描述旧日光景。
那些语言轻而细密,在茶香与午后阳光的间隙里漂浮,让人的心事慢慢靠近。
永安侯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宁自在,只是忙里偷闲的半个时辰,也有了一点深长的意味……
不觉间三五泡之后,杯中茶已轻轻隐去气味形神,在地冻天寒间,温暖的余味和留在舌根的微甜,仿佛有快乐的能量浸透全身,所有疲惫都被熨平治愈……
“这样才好。”
眼前的小人儿神采飞扬,眉目间隐含的那些许小郁结已消失不见。
锦言愣了愣,随即明白:“……谢谢。”
永安侯放下茶碗:“大周四省八郡十六道三十二州府,超五百万户,要在其中找一人,即便有名有姓都十分困难,何况多年音讯皆无?无异于大海捞针。你知这天下同名同姓者又有几何?若回回都失望,人没找着倒把自己搭上……”
言辞温和,竟是劝慰。
锦言又是一呆,永安侯竟也有这等和风细雨的一面?
连夏嬷嬷都没看出自己的心事,同样以为是猫冬的原因,他却……?
知他好意,忙敛了心神,诚意道谢。
“……我看是闲了,明天你就去正院学学理事管家。”
永安侯俨然见不得员工清闲的老板,三言两语安排锦言新工作:“过些日子就该送年礼,各地田庄也要交帐,你跟着熟悉熟悉。”
这不太好吧?
锦言立马想到长公主的反应,这种涉及权力的事情,长公主没有主动开口,永安侯安排了是不是不好?
自古婆媳是天敌,万一长公主误会她想当家夺权可就百口莫辨,冤枉至极……
瞬间转过数个念头,锦言不好意思地笑道:“侯爷。我之前什么也不会。央求了公主婆婆同意。跟着嬷嬷们先学学女红什么的,慢慢上手后再学理事,眼下,针线还没学会……”
“不是有针线房?你学那些做什么?”
永安侯不解。
“总得能绣个帕子做个香囊吧?否则说出去多丢人?”
锦言理不直气不壮。柔声商量:“等学会了手头这些,再去学其他可好?若公主婆婆得闲,怕是会着急。”
一下打中永安侯的死穴,可不,若是锦言学了管家,母亲大人得闲,不定又折腾什么事呢……
“那你帮着外院理理账。”
还是不能让她闲着。
什么?!
“我不会看账本。不会查账。”
锦言忙摆手拒绝,这人怎么回事啊,为毛总要找事儿给她做?
“不用你查账。算算数而已,你算数不挺快的!”
永安侯轻描淡写:“绣个帕子没多忙吧?”
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锦言满心不情愿,还是应下。
老板这不是商量,是告知。再不识趣,就该杯具了。
哼,白请你喝茶了!
这人,是不是也太闲啊……
“侯爷,上次寻人那消息是来自乌城吧?”
“嗯。”
永安侯点点头等她下文。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乌城是内陆府城并不沿海,”
转转眼珠,脑子愈发灵活:“以往卫府把寻人的重点放在出事地点及周边的沿海城镇,乌城的消息虽被证实有误,我想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
永安侯的眼睛亮了,果然与那些俗脂庸粉不同!
“……所以我想请侯爷沿江河两岸,将水道通达的内陆府城也查找一番,或许我父亲因某种原因去了远离海岸线的内陆也说不定……”
灵光乍现,锦言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
卫成风甫一出事,卫府的寻查可谓仔细及时,亦有生还者的一言半语证实卫三爷可能被救,但卫家在沿海一线地毯似的寻找都一无所获,或许救了卫成风的船由海入江,并不是沿海府城所有?
永安侯点头赞许:“好!我会让人沿水路发出讯息,一一排查找寻。”
这也是一种方式,对吧,慢慢来,不急,也急不得。
一片云飘过,阳光暗淡下来。
永安侯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不早了,回吧。宫里赐了些狍子肉,晚上吃这个。”
锦言爱口腹之欲,用她自己的话说是个吃货。
对此永安侯不以为然,不就是口吃食嘛,他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没条件。
食不厌精,只要想吃,没有办不到的!
平日他外出用餐,但凡觉得还能入口的,也常带上两三份回府。
至于锦言一女子如此好吃,合不合规矩,已将其划为庇护范围的永安侯连想都没想过。
“狍子肉?好东西!温暖脾胃、强心润肺、利湿壮阳,能延年益寿,都说食狍肉成仙,煮、烤、炖着都鲜美啊……”
锦言如京剧道白般抑扬顿挫,眉眼弯弯,一脸陶醉。
口水要流下来了……
她这幅模样大大地取悦了永安侯,抬手揉了揉她乌鸦鸦的秀发。
“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去正院?”
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永安侯对这句话已耳熟能详。
就为这,他这一年在正院用餐的次数比以往数年之和都多得多……
ps:
正是野外春茶香!上周六去二龙山喝茶,塘子观旁龙泽阁,对着一大片绿水奇石,周边绿竹清风,空气中弥漫茶与槐花的香气,美妙误以为仙……
二龙山塘子观真有其处,在崂山不在东阳。净水灵峰、书香道韵,近有茶田层叠,远眺东海万倾,比锦言讲得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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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八十一章 无风水自澜(上)
任昆亲自手书,将锦言为他所作的秋词装裱悬挂于书房。
并在一侧题小字,上书“丈夫会应有知己;世上悠悠安足论”,毫不掩饰对锦言的欣赏与看重。
这幅字没挂上几天,水无痕就看到了。
任昆有一部分庶务交由水无痕负责。
他很信任水无痕,又是个用人不疑的。平素日常事务几乎从不过问,是否需要由他决策,水无痕自会斟酌。
水无痕颇为自知,用心做事,低调又低调。若不出府,几乎都在井梧轩闭门不出,若非有事,绝不到永安侯的浩然堂转悠。
临近年终,需要永安侯拍板的事情多了,偏这时户部差事也忙,任昆分身无术,鲜少夜宿井梧轩。
那幅字挂在极醒目的位置。不动声色间彰显主人对其的喜爱与重视。
任昆的字,银钩铁划,大开大阖间,有股睨视天下的气势。
水无痕盯着那幅字。
“丈夫会应有知己,世上悠悠安足论”……
她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心。
从江雪垂钓中看得出他苍凉背景下的温暖底色,那是他不堪苟活的唯一支持。
读懂自己,真好。
喜悦之下怦然心动。
读懂他人……也真好。
酸涩之余还是怦然心动。
水无痕的心微甜微酸微涩微苦,百味交集。
仿佛一锅滚煮的腊八粥,赤黑绿黄白,各色食材交织着,沸腾成一团纠结……
“……水公子,这边请,侯爷尚未回府。”
水无痕看得太久,一旁的幕僚忍不住出声提醒。
一边将水无痕相让入坐,一边感慨:“……夫人之才,某深为倾佩。”
对面前这位缥缈如仙的人物,幕僚的心情颇为复杂:
眼前这位俊美的不象话的人。管理起事务来,绵柔狠利,杀伐果断,是个有能力的主儿,若只为侯爷的下属,倒是个能独挡一面的,偏偏侯爷视为禁脔……
以侯爷的身份,喜爱个把孪童,说起来是风雅之事,若为个小相公不近女色。绝了嗣。就过了……
不管是世家名阀还是寒门小户。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