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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到这位“同志”,柳元景的心里简直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侠客燕七?”柳元景也是从中二期过来的,年少时喜欢听些志怪任侠,这位侠客年少成名,他也有所耳闻,故而做出一副受宠若惊地样子,长揖到地:“多谢先生来助我!”
当然,这谢意有七成都是装的。
他现在手下可用之人不多,武功最高的就是这燕七了,能够拉拢的当然绝不放手。
燕七似乎很吃这一套,满脸笑容地扶起柳元景:“柳郎让我枯等了半月,总算是有个结果了。王爷让我送你去陈郡,什么时候启程?”
“我离家数载,早已归心似箭。只是我在此地还有事情,可能要盘桓几日,这几日,还望先生能祝我一臂之力。”
有这么好的打手加保镖不用白不用,柳元景正愁着无人可用,立刻开口请求对方的帮助。
“要杀人?”
一般人求他相助,都是要杀人。
“非也非也,我想调查一个人。”
“谁能让柳郎君冒着危险在怀朔逗留?难不成拓跋焘那厮微服来了此处?”
“不是他,而是一个可能成长为魏国名将之人。”
所谓树秀于林风必摧之,此人如今风头正盛,根基却不稳,正是毁掉他最好的时候。他的直觉一向不会出错,正是他的直觉让他避开了不少危险,他想来怀朔查一查那花木兰的底细,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那简单,管他什么名将,你告诉我他姓甚名谁住在哪儿,我去把他杀了便是。”燕七想法简单,在屋中当场一抽佩剑!
只听得龙吟之声乍响后,屋内寒气森森,手持长剑的燕七横指拂剑,“这种人,留着他做什么?!”
饶是柳元景从小少年老成,城府颇深,此刻也被这大名鼎鼎的侠客弄的哭笑不得。
别说燕七是不是那个人的对手,就算燕七能杀了他,杀一个贩夫走卒和杀一位护卫森严的将军可是不一样的。
当然,他不会就这么直接打燕七的脸,而是笑了笑。
“那人是最近名声鹊起的将军,能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猛将。他如今应该是在魏帝身边,要不然就是还在柔然养伤……”
他想起贺穆兰当时身受重伤的样子,略略顿了顿。
“伤成那样却没死,此时应该是在养伤吧?”
柳元景也粗通些医术,他已经是按照恢复的比较好的情况来计算了。
他却不知道贺穆兰服了寇谦之的灵药,自身恢复能力又超强,别人才刚刚能下地的程度,她已经可以骑马了,而且正来了怀朔。
就是这么一个“未料到”,足以把他送入万劫不复之地。
此刻的柳元景自然不是能掐会算之人,他觉得那敌方大将身上有秘密、有疑点、却只能从头下手。
怀朔军镇管理严格,大多是军户人家,柳元景一个汉人,又不是魏国人士,擅自出去打探消息只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好在这里的客店是刘宋的势力,其中的掌柜、跑堂,乃至杂役都是自己人,柳元景借着小厮送饭的功夫,把自己的要求传了出去。
听说那花木兰并不是什么大族出身,若是普通的军户之家,只要查一查此地姓花的人家,总能打探到些许消息。
柳元景一路从柔然来到怀朔实在是太过辛苦,半点都无出发前往柔然时英气勃勃的样子,此时终于可以放松歇息,身边又有当世的剑术高手保护,只是胡乱用了点饭菜,就睡过去了。
而那边陈节小心的探查了一番,偷偷摸摸溜回贺穆兰的屋子,对着自家将军摇了摇头:“只看到往后院去了,究竟住在哪一间却不知道。大厅里都有人,通往后院的走道里还有几个跑堂的,我一过去就会被察觉。”
“这么说,我的猜测没错,这里确实有鬼……”
贺穆兰自言自语的摸着腰间的磐石。
“不行,我得回家去一趟。”
她家的人都搬回花家堡去了,住在这里的是她的堂兄花克虎。花克虎和她家私交甚好,所以她后来才敢冒堂兄的名头去“看人”。若是刘宋真的跑来查她的底细,一定是从此地姓花的人着手,他堂兄是怀朔的守军校尉,在这里小有名气,一问就能找到他头上。
虽说怀朔有个花家堡,但她却不能冒这个险,因为花克虎如今住的那屋子的左右邻居和街坊,是知道花克虎有个叫“花木兰”的堂妹的。
再推断下花弧之前收过军贴,但凡有心人都能查出点什么。
贺穆兰越想越心焦,直接找了一顶鲜卑皮帽遮住脸颊,佩着磐石就想要出去。
“将军,你去哪儿?”
陈节焦急地伸出手,“你带我一起!”
“你留在此地,看着那白衣的汉人和他身边的剑客。那剑客功夫应该不弱,感觉更是灵敏,小心不要让他察觉,我去去就来。”
贺穆兰急着找花克虎,让他注意最近有没有人调查自己的身份,想办法遮掩或者抓住那些人。
“若有异样,去东城前街坊左边的第四户人家,那是我家,如今我堂兄在住。”
说罢,推门而去。
贺穆兰离开房门直到客店门口都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脚步一离开客店,立刻匆忙了起来。
她特意找了一家离家近的客店,如今要赶回去,要穿过大半个军镇。贺穆兰不知道花木兰之前的知交多不多,担心碰到熟人,所以半路上在东市买了一顶遮阳的草编锥帽带上,看起来就像是个打扮怪异的武人,面目却是看不清了。
贺穆兰一路提醒吊胆的回到“穿越之初”的地方,直到看到那道低矮的围墙,眼眶才突然有些湿热。
这世上大部分人,都不能理解一个人竟然无处可去的可悲。
他们有亲人、有朋友,即使关系不好,相处不融洽,但那些总归是自己的。
只有她。
有家归不得,想逃逃不掉。
即使想要回去看看花父花母,都要担心身份暴露,给他们惹了麻烦。
她微微低头,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在确定四周无人后,这才后退几步然后狂奔起跳,扒着低矮的围墙翻进了自家的院落。
没办法,敲门一定会惊动四周的街坊。此时还不到堂兄回家的点,贺穆兰准备先在屋子里坐坐,等堂兄回来。
等她进了院子,不由得一愣。
院子里停着一辆马车,四周还有些杂物,显然是从马车上卸下来的。
他们家是军户,院子大,房子却小,这是为了方便为军中养马的,她堂兄一个人住,肯定不会弄这么多东西回来。
她按下心中的疑惑,慢慢挪到门口,却发现门没上锁。
里面有人?
贺穆兰把耳朵偷偷贴在门上,仔细去听。
里面确实有人,而且正在小声的谈论什么。
等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屋之时,猛听得里面“嘘”了一声!
贺穆兰还来不及避开,他家的大门就已经打开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中年汉子面色难看地站在门口,对着她怒目而视。
“你是什么人,为何在门口鬼鬼祟祟?”
这男人年约四十出头,一身肌肉连秋衣都掩盖不住,右边眼球几乎全毁,看来是被箭矢或尖锐的东西所伤,整个眼眶都受到了伤害,留下一团模糊。
此刻他对贺穆兰怒目而视,那黑乎乎的眼眶便也狰狞地张开着,若是胆子小的见了,当场就能吓的晕了过去。
可贺穆兰是什么人?她可是刀枪箭雨里杀出来的女人!
见这个相貌凶恶的男人站在自己门口,贺穆兰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安。
不会花克虎被劫持了吧?
她也不啰嗦,抬脚就往门内急冲。那中年汉子似乎没想到她这般鲁莽,一边伸出手去阻拦,一边准备开口唤人。
这个中年汉子正是被花弧请来做见证的花家堡族长花平,他心中藏着同房堂侄女的秘密,心头本就悬着一根绳子,处处小心着。
此时见这个男子行踪可疑居然还敢往屋子里挤,花平几乎立刻就想和他动手,让这后生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只是他伸出去的手臂像是突然被钳子一把箍住一般,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觉得天旋地转,再一回神,人已经被抛到院子里的地上了!
竟像个三岁孩子一般被抛到地上!
花平的脸火辣辣地发烧。
见到这骇人的力气,花父花母才真的确认外面那带着锥帽的瘦长汉子是他们的孩子,花母直接奔了过去把贺穆兰拉进屋里,花父也拄着拐杖出门扶起花平。
“对不住,对不住,可能是误会……”
他在花平耳边小声说道:“来的是我那不孝女。”
“你说什么?”
花平立刻一凛。
花弧微微点了点头,在扶起花平后推着他进屋。
“进去再说。”
贺穆兰原本以为家中只有花克虎,毕竟之前寄出来的回信,花父花母都是托在怀朔的花克虎送出去的,信中也写了现在全家都在花家堡云云。
此时再看,花木兰家那不大的厅屋里,竟坐了好几个人。
除了花父花母,还有一对长相普通的夫妇,此刻正好奇地看着戴着锥帽的她。
袁氏却一把摘掉了她的帽子,嘴中埋怨着:“都在家里了,还带这东西做什么!你防谁啊!”
锥帽落地,露出一张瘦出下巴、晒得黝黑,皮肤还有皲裂和干纹的脸来。头发因为失血过度变得有些枯黄,一张薄唇更是没有什么血色。
饶是花平之前在心里勾勒过无数次花木兰的样貌,都没想到她竟是长成这样。小时候那瘦瘦长长的女孩,五官虽不精致,但至少能看出女孩的样子。
可如今这张脸……
贺穆兰被扯掉了锥帽,拉到了系着的绳子,耳朵被磨得生疼,顿时红了起来,看着却像是被扯掉了锥帽很不好意思似的。
地上跪坐着的那对夫妇见有人进来,立刻站了起来,待见到贺穆兰的脸,男人顿时惊讶的“啊”了一声,那妇人则是露出一副敬佩的表情。
花父原本已经抬着拐杖想要打贺穆兰了,见到她这张脸,那拐杖举着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袁氏更是夸张,一见到贺穆兰的样子,活像是她毁了容一般,抱住她的身子就嚎啕大哭:“木兰,木兰,我可怜的女儿,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想来贺穆兰离家两载变化太大,已经到了袁氏不能接受的地步。
贺穆兰这下更尴尬了,微微扭了扭身子,却听到袁氏哭到咳嗽,不敢再挣扎,只好任由袁氏这么搂着。
花父拐杖可笑地举着,半响才放了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让世伯和婶婶见笑了。”
贺穆兰这才翻找到花木兰的记忆,想起地上跪坐的这对夫妇是谁。
那男人叫云泽,是花父的火伴,也是知交好友,在怀朔当着一个兵吏,管着兵器的事情,也算是肥差,家境要比花家富裕。
他从头到尾都知道花木兰的事情,一家子人却都守口如瓶,从未透露过半分。后来花木兰的名声渐渐变大的时候,也是他提议并打点军府,让花家一家搬去梁郡暂时避了风头的。
军府的户籍和现代没有电脑管理时候的户籍一样,若是迁户可以顺便把之前的错处改掉。
花家全家搬去梁郡时这位云世伯找了相熟的朋友,把“二子花木兰”作为之前记录的遗漏添了上去,那之后花木兰的身份才在军府里彻底安全了下来。
莫非这位世伯这次来又是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