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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支留下的人丁凋零,地盘也没了,但拓跋鲜卑的首领依旧很欣赏他们的武勇,赐给他们部落和草场,这一支宇文鲜卑就慢慢在北魏发展了起来。
如今军镇武川的镇军将军,便是宇文家的人。
不过就家世来说,宇文家虽然每代都有极强的武将顶门立户,但确实底子太差,莫说鲜卑八大族,就连素和、尔朱这样的豪酋之族都比不上。
李家想要嫁女儿到独孤家去已经算是惊世骇俗了,原来太原王家之前还曾有过“叛逆子”娶过宇文家的女儿!
鲜卑族谱从父系,这女孩按血统来,还真不算鲜卑人,难怪会在王家的交友圈子里。
说话间,他们就被领到了射柳之地前的空地上,到了这里,就有不少人认出这“少年”了,就连那红衣少女都看了过来,怔了一怔。
这少女长得不算典型的美女,浓眉凤眼,面若桃李,倒有些林青霞年轻时的样子,让贺穆兰一见了心中就说不出的亲近。
这时候审美观是喜欢鹅蛋脸的女孩,长得略微方脸的女孩算不得出色,显得太过刚毅,可贺穆兰来自后世百美齐放的年代,自然能欣赏不同的美来,忍不住多看了那红衣少女几眼。
谁知道这女孩感官极为灵敏,见贺穆兰看他,立刻冷眼扫了过来,面沉如水,显然觉得贺穆兰轻浮了。
“九……九郎,你怎么又瞎胡闹?”
红衣少女也认识这“少年”,但大概不算亲密,也只淡淡问了一句。
这被叫做九郎,也许是九娘的姑娘似乎也很怕她,僵了僵以后才开口:“我想去前面见见我哥哥,好久不见了,他又不愿意来,我只能偷偷去见他。”
红衣女子眼神柔了点,似是劝她:“既然过继给了别人,就是别人家的嗣子了,他不来自有不来的原因,你去了,会给他添麻烦。”
她说话硬邦邦的,劝慰的话也不太好听,可“九郎”却很服她,低下头闷闷地哼了一声:“我知道了。阿姊还帮着我,等回家,又要累她挨骂了。”
贺穆兰和独孤诺被两人的对话弄的一愣一愣地,待那红衣女子的目光移到了他们的身上,“九郎”这才说道:“我要替阿姊传句话,这两人到那边去太扎眼了,我让他们在这里等着。若是有人问起,劳烦云阿姊帮我遮掩遮掩。”
红衣女子又看了他们几眼,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继续玩着手中的箭支,但九郎却知道她这是应了,扭过头去问独孤诺:“我去帮你传话,但郦娘不一定会过来,你到底姓什么叫什么?”
“你是郦娘的……呃,弟兄?”
独孤诺注意到她之前的话,忍不住张大了嘴。
居然是小姨子?
连贺穆兰都吓了一跳。
“是,所以你快点说啊!”
独孤诺僵了一下,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谁料他的低语声刚出,九娘吓得倒退几步,骇然道:“什么?你竟是……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果然和其他人说的一样,是个莽撞之人!
“我确实想见她一面,劳烦你传个话。”独孤诺微微低头,“除了这次,我再也找不到机会私下见她了。若她愿意,等会我在那棵梅树下等她。”
独孤诺指了指不远处一棵苍老的梅树,枝干虬结,可以遮掩住一个人的身影,四周又空旷,若是有什么不对一眼就能看见,倒是挺合适的。
九娘将独孤诺看了又看,最终还是一咬牙。
“好,我帮你去传话,希望是外人都看错了!”
至于外人看错了什么,谁也不大明白。
九娘也顾不得自己穿着男装,快步地朝着郦娘的方向走去。独孤诺抓了抓头,满脸紧张地望着贺穆兰。
“将军,你陪我去好不好?”
“你和女儿家说话,我去当灯笼吗?”贺穆兰好笑地摇头:“你自己去,问明白了回来,若她不见你,也不一定是看不上你,你不要弄的这么紧张。”
“哦。”
独孤诺见贺穆兰不肯去陪他,摸着后脑勺看着那棵梅树,像是看着什么龙潭虎穴,最后还是迈了步子。
只是若是他不同手同脚的话,大概贺穆兰还以为他是鼓足勇气了,只可惜独孤诺同手同脚走出去几步的距离,就被自己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结结实实。
他这样人高马大的个子,摔一跤那真叫惊天动地,就算不是这样,好生生一个人走着走着被自己绊摔倒也是件有趣的事,一时间无数人看了过来,其中就包括不远处的卢七娘。
卢七娘对有个大男人摔倒也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情去瞧热闹的,可她视线往那个方向一扫,立刻就看到了贺穆兰!
这一眼,立刻吓得卢七娘浑身冒冷汗,两腿一软,站都站不住了。
“七娘,你怎么了?”
卢七娘身边的崔家女郎见她面如金纸,如临大敌的样子吓了一跳,这个表妹平日里是最稳重不过的,哪里见过她这个样子?
“阿姊,阿姊……”卢七娘靠在崔家女郎的身上,浑身哆嗦,“那个杀星来了!那个杀星来了!”
远处的贺穆兰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识破了身份,正无聊的看着一群高门子弟提着弓箭射着树上那些女儿家的钗簪金钏,对他们良莠不齐的箭术心中嗤之以鼻,她甚至还看到一个涂脂抹粉的,连射三箭都不中,气的当场就撕了衣襟。
也有箭术不错的,射下了心中想要的东西,握着就四处张望,希望从各家小姐默默注视这边的表情里看出是谁的东西。
贺穆兰冷淡地朝着各家郎君们张望的样子,看到卢七娘的眼里却像是一个择人而噬的恶魔在寻找着自己的猎物。想到她的兄弟也在这群郎君里,卢七娘壮起胆子握住崔家女郎的手。
“阿姊,那边那个簪着木簪、穿着石墨色长衫的男人,就是上次带着亲兵闯了崔家的歹人!他化成灰我也认得!”
虽然只是一眼,但满身血迹、面目狰狞的贺穆兰却害卢七娘做了好多天的噩梦,每一天的噩梦里都是那个小将若没救下自己,自己如何被贺穆兰踩成烂泥,或者一刀劈下的场景。
无数次身首异处的噩梦让卢七娘对贺穆兰产生了深深的忌惮,只是余光扫过,全身都在战栗。
崔家娘子虚虚地扶着卢家表妹,见她身子还在颤抖,再一听她的话,立刻柳眉倒竖地朝着她暗指的方向找了过去。
只见一个眉目并不起眼的男人直挺着站在那里,看站着的姿势,倒有些像是家中那些家将,只不过更加渊停岳滞,很难生出恶感。
不过是个有些气势的普通人罢了。
“你没看错?不是说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吗?”
崔家娘子的伯父是崔浩,那一日却不在崔浩府上,只是后来听到有人说起此事,都把那花木兰说的是凶神恶煞,恍若不是这样的凶星下凡,是不可能闯到戒备森严的崔家里去的。
崔家因为这件事,在士族中很是丢了脸,连带着崔家的几位兄弟和家人都对花木兰同仇敌忾。
苦就苦在这件事还是拓跋焘授意的,在此事之后,崔浩辞谢了家中大部分的门客,闭门深居简出,倒像是改了性子,也没有追究花木兰的过分。
崔浩甚至还好好的教导狄叶飞,连这次出来做客都让家中子侄带着狄叶飞,如今还在外面和其他士族的子弟交际。
但这件事却让其他不明所以的崔家人十分憋屈,说起花木兰来一个个咬牙切齿,大有“此仇不报非君子”的意思。
崔家六娘受兄弟影响,一说起花木兰就恨不得抽他一顿才好,听到卢七娘的话,立刻怒不可遏。
“他居然敢摸到这里来!不过是一鲜卑军户出身,居然敢闯我们的帷幔,他以为这是柔然,随他来去不成?”
卢七娘怕他要死,崔家娘子却是不怕,当场叫了下人来,要他们去点齐家将,再找其他交好的人家借人,就说里面混进了外面不三不四的人,要给花木兰一个难看。
若是崔家其他人做这种事,未免有公报私仇的意思。但崔家娘子不同,她只是个女儿家,里面混进来一个外人,她不可能自己出面去解决人家,求其他人家帮助是天经地义的。
再说她只是个女人,若此次贺穆兰真的在这里吃了个亏,冷不防被人拿住了丢了脸,也不能拿个女人怎么样。
崔六娘也不怕他怎么样,她今年就要定亲,平时都在深闺,花木兰再厉害,也杀不进她夫婿家里。
“他哪里是虎背熊腰,你莫看他长得不起眼,我见过他一剑劈裂了家将的盾牌,那盾牌是精铁铸就,只给他一剑挥下就变了形了,那要多大的力气?”卢七娘一想到那日贺穆兰的疯狂就害怕,“崔家家将尚且挡不住,我们家的恐怕更不行,好姐姐,你要抓他,怕是要去李家借人了!”
她想了想,又说道:“王慕云的侍卫是他舅舅送的,宇文家的人也厉害,不如也去……”
“我可不去找她借人。”崔六娘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去李家那借,游家和郑家应该也带了不少人。那次花木兰带了十几个人,如今孤身一人,还能给他跑了?”
李家世代将门,随便一个家将提出来,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她信任李家之人的本事,便不肯朝王慕云示弱。
卢七娘一边心中实在害怕这杀星,一边又隐隐觉得这么多人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还可能给花木兰惹祸,心中有些后悔把这事告诉了崔家娘子。
可崔家娘子却兴奋于终于可以大仇得报,虽没想过杀了花木兰,但好好折腾一番羞辱羞辱却是想着的,当即派出心腹四处借人。
她排行第六,却是从全族算的,在这么多女子中,她身份高,年纪最长,其他女郎听说帷幔里混进来一个鲜卑人,而且还是身份不明的歹人,顿时惊得花容失色,立刻借人借兵,又派人去前面把家中的兄弟找来。
另一边,李九娘找到了郦娘,在她耳边附耳说了什么,郦娘似乎是很诧异,朝着她手指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独孤诺左脚绊右脚,好生生走路摔一跤的样子,顿时连连摇头,显然是不答应。
李九娘又说了不少话,又指了指那梅树后,郦娘定睛看去,只见那人高马大到有些蠢笨的青年又站了起来,像是逃跑一般朝着那梅树后面躲去,顿时眉峰紧锁,显然觉得这种事、这个人很荒诞。
李九娘连连跺脚几次后,郦娘大概是怕拖着惹出什么事来,便伸出手指点了点妹妹的额心,带着几个侍女朝那梅树而去。
帷幔之中并不拘着男女之间攀谈,只要带着下人就好,李郦娘离开走了,也不是很显眼。
李家还有一个姐姐也在此地,不过她早有定下人家,开春就要出嫁了,此次来是作为“长者”陪着弟弟妹妹们的,她见李九娘穿着男人衣服有些不悦,可在大众广庭之下换衣服太过出格,只好让几个侍女带她先下去,防止她再乱跑。
当崔家女过来借人时,是找李家长女商议的。听说帷帐里混进来了外人,她也不敢懈怠,立刻点了几十个家人给崔家人,又派人去找李家的女孩回来,约束在身边她才放心。
可怜贺穆兰等在原地正是百无聊赖,却见有十几个身着武人打扮的汉子不动声色的朝自己的方向摸过来,顿时一凛。
对于敌意这种东西,她是再熟悉不过了。
奇怪的是,一直安静在她身旁把玩着牙箭的红衣少女也抬起了头来,对着贺穆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