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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降不死!”
随着发动冲锋的指令降下,登上沙丘的虎贲军犹如一道无敌的洪流,跟随着冲锋在前的贺穆兰由高坡急冲而下,对着山坡下的孟王后队伍发动了攻击!
孟家军只是忠心于孟家,却不代表每个人都是黑山军那样的军中宿将,孟王后脸色难看地抬起令旗,命令结阵,立刻有一群持盾的甲兵从后方涌了上前,在骑兵前方竖起带尖刺的盾牌。
“变阵!”
贺穆兰也不知带骑兵冲锋过多少回了,这样的变故自然不会是她的难题,当下将双臂展开,犹如之前在黑山演练过无数次那般,每一个黑山出身的虎贲军都秒懂,开始一扯缰绳向两旁散开,形成两翼包抄之阵。
原本举在前方的盾牌瞬间成了摆设,从两翼包抄的虎贲军立刻顺势穿插,一齐朝着孟王后的队伍杀去。
前面是马贼,后面是自己人,孟王后明白如果是花木兰在这里,不可能让她凭借身份跑掉,她还有一双儿女留在别处,绝不能折损在这里,只能命令全军撤退。
可贺穆兰等人怎么可能让她退掉?
只见那罗浑和盖吴如同左右护法一般护卫在贺穆兰的两侧,贺穆兰手持宝刀,不过片刻功夫已经杀到了孟王后身前,挥动宝刀直接劈向她的马头!
孟王后也不是吃素的,她用的也是长刀,长刀和长刀劈砍在一起,立刻溅的火星飞溅。
两人武器碰触后俱是精神一震,武将都是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她们心中料定自己的手下之中没人是对方的对手,便也不再拖沓,一眨眼间两刀乒乒乓乓已经连击了七八下,两位主帅缠斗到了一起。
唐宋之前的时代,大将阵前叫阵比武是十分比武的,正规军和正规军战斗很有规矩,不似马贼一般乱哄哄搅合在一起,主将和主将斗,副将和副将斗,小兵和小兵斗,如果你艺高人胆大,只袭主将,也要看那些小兵和副将愿不愿意。
那罗浑和盖吴都知道孟王后身份尊贵却武艺高强,他们也不愿吃下这个硬骨头,既然贺穆兰和他们缠斗在了一起,便立刻和孟王后的副将斗了起来,腾出空间给两位主帅分出胜负。
可怜沙丘上的马贼眼看着孟王后的人马渐渐也往内合围,不知道该去该留,另一边路那罗带着几十个虎贲军将士已经把假菩提和老桑头都围在阵中,等着其他接到消息的卢水胡人和虎贲军过来迎接。
“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魏国真派人来打北凉了?”血披风也不是对政治一无所知,只能压低了声音问身边的燕子,“孟王后会输吧?”
此时看起来孟王后人虽然多,可孟王后身边围满了虎贲军,虎贲军两翼包围直接将孟王后和后方大军的联系切断,只要拿下孟王后,孟家军也只能乖乖投降。
血披风不想掺和这趟浑水,他都已经想要离开了,无奈自己的人马都在那边大首领的附近,如果他现在跑了,就真是一无所有了。
“那是魏国的虎贲军,就是在风沙里被埋了的送嫁军队。”燕子一鞭抽翻一个想跑的马贼,恨声叫道:“跑个屁!外圈说不定都是大军,你跑出去等着死!留下来等待结果投诚说不定还能活!”
血披风心中不悦,燕子这话与其说是和那小喽啰说的,不如是和自己说的,他现在名义上是大首领,其实混的比刚来谈判还惨些,而归根结底,这件事都是面前的魏国人和孟王后引起的,顿时心中大恨,暗暗想道:
“老子哪个都不投,等你们分出胜负,我将沙漠里有宝藏的消息传遍整个北凉,敦煌那边的马贼沙盗不知凡几,整个西边想要金银财宝拥兵自重的势力多如牛毛,到时候别管你是魏国人还是凉国人,在这沙漠里都施展不开,就等着活活被累死吧!”
他心里这么想,却怕燕子突然发难,只能耐下性子等着虎贲军那边能拿下孟王后,而后冲出这沙漠去。
可这边燕子却似乎完全不想他能好好等着,突然对着血披风娇俏一笑:“大首领,我看孟王后那边坚持不了多久了哩,我想为自己挣个前程,不知道大首领有没有兴趣?”
血披风心中不耐:“什么前程?我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马贼,难道还真的能投诚魏国不成?”
“你以为魏国人不是杀人不眨眼?”燕子挑了挑眉,“他们的人手在沙漠里损失了大半,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你以为你招揽的那叫铁面的高手是谁?那是虎贲军的主将花木兰,你帮了他一把,说不得他会送你一场前程。”
血披风不敢置信地看着燕子。
“如今沙风盗已经成这样了,大首领投靠了孟王后,一心想把魏国使团出事的脏水往我们身上泼,我们迟早会成为魏国和北凉的替罪羊,被天南地北的通缉,与其如此,还不如跟着魏国回去作证,就说都是北凉在幕后指使的,为的是这支使团回不到中原……”
燕子越说眼睛越亮。
“看啊,大好的前程就在那边!”
她伸手一指,直直指向大首领的位置。
“你是说?”血披风睁大了眼睛看向大首领的位置,“去把他也抓过来?”
“就是他,为了自己的前程,把我们害的这么惨!”燕子咬牙切齿地开口,“现在我们的人都混在了他的旁边,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身边到底有多少自己人,我们一起过去把他杀了……”
“杀了,不抓他?”
“他是孟家人,不会说不利于北凉的话,可要是把他杀了,我们作为幸存下来的马贼,那就我们说什么是什么。为了得到我们的口供,魏国人也会对我们客气几分。”燕子话一说完,为了取信血披风,率先挥着鞭子趁乱向大首领杀去。
“罗睺出卖兄弟,让我们背了北魏使团的脏水,兄弟们,杀了他投诚魏国,方才有条活路啊!”
燕子一边叫着,一边向着大首领身边靠近。
大首领身边原本有不少人,燕子一叫,他谁也不信,立刻叫心腹把其他手下赶出去,只留着三十多个人围着自己,对着燕子狞笑:“你还算聪明,知道投靠魏国,可惜都是白搭,等魏国使团一出事的事情传回魏国,你们这些可怜鬼就要被两国的军队追杀,哈哈哈哈……”
血披风见燕子上了,一咬牙也只能硬着头皮煽动自己的手下。先前孟王后曾大叫一声“罗睺的人向前三丈”,结果许多他的手下怕死全挨过去的,如今都在罗睺的身后。
他想杀了罗睺,就只能利用这些手下。
“魏国的大军马上就要到了,跟着孟王后连小命都难保,拿了大首领的人头投诚,还能有活路!”血披风大叫着:“贺六鬼七,你以为你们藏得住?等局势一定,无论哪边赢了,你们都两边不是人,现在选好路才是正经!”
贺六鬼七是他手下的两个小头目,平时最是滑溜,如今就混在大首领那边。
一群马贼都不是笨蛋,看到血披风和燕子拼了命地往大首领身边攻,而身后被虎贲军直接截断逃都逃不掉,只能当场作出决断是投靠魏国人还是投靠北凉人。
再看另一边,孟王后的队伍已经从后方赶到,虎贲军虽已经围住了孟王后,但孟家军人数毕竟数倍于虎贲军,虎贲军能够支持到现在没有什么伤亡已经是奇迹,可再继续下去,迟早也是被蚕食的下场。
这些马贼犹犹豫豫,有的觉得血披风说的在理,可又不愿意承担风险,有的看着自己的首领在前面冲杀,自己却在后面躲着,心中也是一阵愧疚不安,但最终还是想活命的心思胜过了其他,但心思却已经活络了起来,但看战局向着哪边,就倒向哪边。
如果贺穆兰在这里,怕是要气的发笑,她从军开始,带的一直是正规军,最差不过是卢水胡人,两者都十分讲究纪律,虎贲军自是不用说,哪怕原本黑山军里最差的右军新兵营,也绝没有这些马贼如此没有节操。
但这种世道,反倒是这些小人物有时候左右战局,而一打起来,哪有那么多悍不畏死的精兵,魏国铁骑靠着府兵制能一直驰骋中原,靠的就是这种自律和荣誉感,真打起来,一千虎贲军恐怕能冲杀几千像这样的马贼。
发生在自己身后的事情,贺穆兰自然是不能知道的,她如今只一心一意对抗着孟王后的进宫。她是孟家刀法的传人,羌人的刀是重刀,和盖家的快刀刀法又不相同,讲究“渊渟岳峙”,心性要沉,行事要稳,方能在刀法上得到大成。
孟秋霜以前受家中刀法的影响,处事一直从容不迫,心性也算是磊落,所以刀法中的气魄犹如渊水深沉,高山耸立,和她动手者,常常还未落败,心中已经有了巨大的压力。
可自从沙漠里风暴乍起使得孟玉龙枉死、使团死伤无数,自己的儿子沮渠菩提也无法接受一意要求继续前往平城赎罪,这个原本刚强的女人心性上也终于出现的裂痕,往日的磊落成了笑话,孟家的爱护在她间接害死侄子的那一刻,就注定要成为罪孽,所以她的刀法有了破绽,她的处事也有了痕迹。
更何况,她实在是太老了。
二十多岁却已经重来过几次的贺穆兰,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都已经到了圆满的地步,她虽然不是孟王后的对手,可依旧靠着自己骇人的力量以及卓越的对战反应能力支撑着对方所有的攻击。
外人看起来似乎是贺穆兰被咄咄逼人的招式压的睁不开眼,唯有孟王后知道,重刀的刀法这样快速地对战下去,先累死的肯定是她。
这也是她倒霉,贺穆兰的徒弟就是用刀的,万变不离其宗,她对刀法十分熟悉,加之重刀刀法说白了就是以力相博,这世上她最不怕的就是比力气,拳怕少壮,眼见着孟王后座下的战马喷出许多白沫,贺穆兰知道反击的时刻已经到了。
孟王后已经开始将她攻击的力道卸到身下的马上,这战马不堪重负,随时都无法再动弹。
孟家军越围越多,贺穆兰见不能再拖,竟站在了马镫之上,整个身子跃了起来!
“那罗浑!”
蹬开马镫起跳的贺穆兰,瞅准了孟王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时候突然发难,像是一只大鸟一般扑向马上的孟王后。
对方的敌将扑了过来,孟王后的亲卫们吓得胆寒心疼,纷纷挺矛来援,可那罗浑是谁?
这可是贺穆兰的亲卫队长,搁在哪个军中都可以作为一军主将的人物!
“呔!”
那罗浑一招“蛟龙出海”,枪尖连绵不断,将刺来的战矛一把搅开,贺穆兰借着这一缓的机会向着孟王后扑去!
孟王后哪里敢让贺穆兰扑个正着?正准备抖动缰绳驾马避开,却发现座下的战马悲鸣一声,前腿软倒往下一跪,眼睛和鼻子里都流出了刺目的鲜血,似是已经力竭,再也不能动了。
人和马都是一样,你对他如何,他回报什么。孟王后已经年老,无法靠着自己的力量硬生生接下贺穆兰的力道,只能凭借高超的刀法巧妙的将力量卸到自己的马身上,她以为战马比人强壮,一定是贺穆兰先承受不住,却不知道人还有法子卸力,马却十分忠诚,只会实打实的把力量承受下来。
如今随她征战的骏马内脏已伤,无法再动,贺穆兰却已经扑了过来,将全身甲胄的孟王后直接压倒在身下,换来孟家军七零八落的惊呼。
“竖子敢尔!”
“竟敢冒犯王后玉体!”
“你他娘的从王后身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