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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虽然和季衡之间又闹了些矛盾,心里堵了一腔火气,但是还是想要他就一直在自己身边,不做别的,单单转眼就能看到他就好,所以季衡要走,他就又不大高兴,不过看季衡神色倦怠,脸色又有些发白,便知道他在自己身边定然紧张,不能好好放松精神,而他身体本就不好,自己为何要让他为难,于是就让他告退了。
季衡没坐宫轿,一路快步走出了宫,而勤政殿距离宫门的确也不算远,所以等他坐上了回家的马车,他倒还没有觉出自己□的异常,只是有些心跳不规律,肚子更加难以忍受地隐隐作痛起来。
他想到皇帝午时给他赐的菜色,有几样都是他以前没吃过的,而午时也没见皇帝自己吃,他当时就有些怀疑,但是因正好和皇帝吵过架闹过矛盾,他也不好违背皇帝的意愿不吃,于是导致了这种后果,也是没有办法的。
赵贵人卒的事情,在当天就传出去了,第二天朝中几乎都知道了此事。
赵家定然是悲伤的,但是也没有人敢痛哭流涕。
因为临近春节,赵贵人的葬礼,只是简简单单地办了,甚至有点悄无声息的意思。
季衡又来了月事,他这次惊恐没有第一次那么重,不过焦躁和暴躁有所增加。
他一向是个温和的人,即使不温和的时候,面上也还是好看的,但是这次,他却是控制不住地要发脾气。
许七郎在他床边唠唠叨叨问他到底是什么病,为什么不让大夫来看,季衡开始还好声好气地说自己只是贫血虚弱而已,在许七郎又问起之后,他就没心思回答了,反而说,“你怎么没有回家去,最近夫子并没有授课,你回去吧,这样子在我家,像什么话。”
季衡的话并不难听,但是语气很凶,许七郎听得愣了一下,然后就皱紧了眉头,说,“你赶我走做什么,我也不过是担心你的身体。衡弟,我觉得你最近变了太多,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动不动就发火,心平气和一点不行吗。”
季衡也觉得自己不够心平气和,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焦躁,于是皱眉道,“母亲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应当回家去住,这样你可以在你母亲父亲跟前尽孝,要是有事,你自然可以过来我家,你已经长大了,还在我家里不好,而且,五姐儿也那么大了,你住在我家里,总和她见到,五姐儿也不好说人家。”
许七郎坐在床边,脸上神色沉了下去,人也静了下来,突然的沉默,让他显出了大人的气势,他一会儿又抬起了头来,略微委屈地看着季衡,说,“是不是上次我对你说的二十岁之约的事情,让你心生了芥蒂,所以非要赶我走了。”
季衡叹了一声,“我们是兄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你知道,我们比亲兄弟还亲。你觉得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能够当真吗。要是让父母们知道了,咱们都得被狠揍一顿,去跪祠堂,被要求以后再不相见。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甚至还是举人老爷,你能成熟点想事情吗。”
许七郎果真又偃旗息鼓地沉默了下去,然后他沉思下来,一言不发了。
季衡只好继续叨叨絮絮地说道,“你有回家同你父亲说吗,让他不要和徐家走得太近,皇上很忌讳这个。而且,你家给你看亲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你有自己看上哪家的闺秀吗。”
许七郎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季衡脸色白得不正常,而且眼睛下面有浅浅青色,是没有休息好的证明,不过他面容精致,即使这样憔悴的模样,依然是好看的,甚至像是一幅水墨画一样,不过从季衡身上散发出来的严厉的气息,让许七郎没办法把他看成一幅精美的画。
许七郎有些赌气地说,“我已经劝过父亲了,但是父亲有他自己的打算,而且,他说现在不是能够抽身的时候。咱们家走到现在,不是想要轻易动弹就能动弹得动的。”
他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道,“看到父亲满头华发,我才知道,这些年我的日子过得这般舒畅,父母也并不容易。”
季衡看他少年忧愁的样子,又生出了作为长辈的怜爱之情,伸手拍了拍他的手,“大舅这次愿出二十万两银子给皇上用于水师建设,这是很好的,但是,出了钱,不宜向皇上伸手要别的。其实正是这时候,大舅才最好抽身,我知道你们许家家业庞大,下面的人也是错综复杂,该剔除的时候,也是剔除的时候了。这时候明哲保身,才是好的。毕竟身外之物,要那么多做什么呢,大舅要那么大的家业,富可敌国,但毕竟是不可能建立起一国来的,而且还遭人忌讳。以后的生意收敛一些吧。”
许七郎点了点头,说,“我会再劝一劝父亲。”
季衡又问了他一句,“你看亲的事情呢?”
许七郎蹙了一下眉头,略有点不高兴地说,“没定下呢。”
季衡语重心长地说,“找个清贵人家就好了,不宜找太出头的人家。舅舅其实心思最深最活了,只是这些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怎么想。”
许七郎突然将额头抵到季衡的肩膀上去,说,“要是可以不成婚就好了。”
季衡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家里还要靠你传宗接代呢。别孩子气了。”
许七郎伸手抱住了季衡,眼神开始有些茫然,渐渐也变得坚定了。
他在季衡的耳朵上快速地亲了一下,在季衡疑惑期间,他就直起了身来,“你好好养病吧。我去同姑母姑父说一声,就搬回家去了,要过年了,我不能一直在你家里。”
许七郎说得这么干脆,季衡倒又生出了不舍,许七郎在他家住了十年,也要走了。
季衡其实很想留住些什么,到头来发现其实都是留不住的。
他点点头,说,“嗯,你家距离咱们家也不远,马车也不过两刻钟罢了,经常过来就好。”
许七郎那天下午就搬了家,其实他不少东西,在之前就搬回去了,所以这次只是一些书而已,有些衣裳,玩意儿,这些都留在了季府,他住过的房间,反正不会给别人住,许氏很不舍得他,说这里还是他的家,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来住。
许七郎也哭了起来,在许氏跟前擦了擦眼泪,乘马车走了。
他没有进屋去和季衡告别,季衡身体倦怠,睡了一下午,晚上知道许七郎走了,他发了一会儿呆,也只是轻叹一声,就开始看邸报了。
人在局中,往往是身不由己,他也是没有办法的。
在这一年年末,宫中季嫔又被晋了位分,被封了贤妃,因为皇帝赐了个“贤”字,倒是比另一位邵妃娘娘还要尊贵些,加上她又在养着大皇子,所以自然也比邵妃更加受重视,在太后被软禁的情况下,她俨然是宫中之首了,而且后宫事务,皇帝也暂时交给了她管。
不过因此,她也和徐太妃有了些不合。
其原因,大约是徐家女儿生的大皇子给了她养,还有就是那位性格无趣的徐贵人在徐太妃面前搬弄是非。
因季嫔晋位贤妃,季府里也十分高兴,而且皇帝还赏赐了不少东西给季府,一时羡煞了旁人。
而季衡是个稳中求胜的性格,有时候甚至会让人觉得他太过畏首畏尾,但是,对于贤妃的风光,他的确是另有一番担忧。
因为这显然是要扶持他姐姐和徐太妃对上的意思了。
皇帝那颗心,季衡觉得自己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151、第二十章
钦天监算了日子定了时间,腊月二十四,朝廷中封印放了假。
贤妃因为晋位,皇帝特地给了恩典,可以让她的家人在年前进宫去探望她。
这个家人,自然是指一大家人的意思,不只是专指许氏,因为贤妃现在位分尊贵,所以她的亲生母亲,在皇帝特许的情况下,也能跟着许氏进宫去,而且贤妃的意思,很想季大人将四姨娘提成贵妾,不过以许氏的性情,季衡虽然现在一天到晚地生病,但是毕竟是解元,又那么受皇帝的看重,季大人无论是从形势上,还是从人生清白上,都没法去将四姨娘提成贵妾,所以他提也没在许氏跟前提这事,就当不明白贤妃的意思。
他没提,四姨娘也就不好说。
腊月二十六这一天,许氏一大早起来,收拾打扮了自己,又收拾打扮季衡。
要出门时,许氏穿好了一品诰命的礼服,四姨娘虽然亲生女儿已然是贤妃娘娘了,但是因为没有被封诰命,自然没有诰命礼服,所以只是穿着稍稍华贵些的衣裳。
四姨娘给许氏行了礼,看到季衡精神不大好地坐在一边,就关切地说,“衡哥儿前阵子病了还没有大好吗?”
许氏有些忧虑地轻叹口气,说,“好倒是好了,大夫说他现在是气血不足,这几日早上一直头晕来着。哎,他这个样子,是要把我的心都磨碎了。”
季衡对许氏笑了笑,说,“母亲,过了这几日也就好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一会儿,五姐儿和璎哥儿也被六姨娘带过来了,五姐儿的亲事还是没有定下,她长到十四五岁了,也是个肤如凝脂面似桃花的美人,被六姨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刚进屋的时候,五姐儿微微蹙了一下眉,六姨娘还在五姐儿身后拍了她一巴掌,大约这两人是闹了些不高兴,不过一进屋,五姐儿脸上就带了笑,先给许氏行了礼,又见过了季衡和四姨娘。
六姨娘则是略带着些不服气的酸酸的语气,说,“太太,四姐,五姐儿和璎哥儿就劳烦你们带着了。我也没有身份进宫,也不能跟着提点着他们,就怕他们在宫里做出什么有失身份的事情来,让人说了闲话去。”
她这话说得五姐儿羞臊非常,璎哥儿也是微微蹙了一下眉。
六姨娘不过是个歌姬提成的贱妾,别说的确是没有身份进宫了,而她自己进宫就能知道在宫里的规矩?可以提点别人不要做有失身份的事情?而且,五姐儿和璎哥儿虽然是她所生,但是也是叫许氏母亲的。
许氏想到这些,就有些好笑,不过她没笑,只是说,“没什么时间在这里磨蹭了,就等五姐儿和璎哥儿,他们来了,咱们就走吧。”
璎哥儿给许氏和四姨娘见了礼,就走到了季衡跟前去,拉了拉他的手,说,“哥哥,你身子可好些了。”
季衡比他大很多,虽然璎哥儿出生时,他着实郁闷了些日子,但现在,已然将他当成了很亲的亲人了,长兄如父,他对璎哥儿就有些父子之情一般的感情。
季大人对璎哥儿要求十分严格,这么小小年纪,就一个人住一个院子,晚上也自己睡觉,课业还繁重,可见是十分辛苦,季衡对他就要放松很多,还时常逗着他玩,所以,他对季衡没有对季大人那么怕,要亲昵很多。
季衡也回拉了璎哥儿的手,说,“我已经好了。”
要走时,璎哥儿又多看了站在门口殷切看着他和五姐儿的六姨娘,嘴唇动了动,还是说了一句,“姨娘你回去吧,外面风冷呢。”
六姨娘对他摆摆手,说,“赶紧跟上你哥哥,你第一次入宫,记住要守规矩。”
璎哥儿点点头跟在季衡身边去车轿院子坐马车去了。
因为季衡身体还是不大好,许氏就不让璎哥儿和他坐在一辆马车里闹着他,而是让他去和季大人坐一车去了。
五姐儿则和四姨娘坐了一车。
如此一路到了宫门口,已经有轿子在等着接了,谁都看得出这是皇帝对季家的恩宠,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