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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来找轩文什么事?”某人蓦地开口。
柳相离放下了茶盏,敛起了所有表情,走到叶轩文面前,沉声道:“王爷被关押进狱邢司了!”
……!
狱邢司是绍央王朝专门用来关押犯了错的王公大臣或贵族元老的地方。
其内设施较一般牢狱条件要好一点,但毕竟是牢狱,少不了三餐简陋,酷刑上架。
一旦进了狱邢司,下场不是老死在内,便是问斩街头。
叶轩文站在牢门外,望着一个多月未见的老父,那人身上只穿一件白色囚衣,头发散乱,两鬓发白,额头生皱,看上去竟是那般沧桑老态。仿佛他离开的,不是一个多月,而是十几年!
“成王殿下,皇上下旨不准任何人探望叶大人,您看……”狱监官在柳相离身后为难道。
“皇兄那里,自有本王去说,你怕什么!下去!”
“是,下官多嘴!”狱监官说完带着所有狱卒退了出去。
“爹!爹!”叶轩文抓着牢门向里面的人喊道。
叶勋此时正靠墙低头而坐,闻声抬起了头。
“爹!”叶轩文已是带着哭腔。
“阿文!”叶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蹒跚着走了过去。
“阿,阿文!真的是你?!”
“爹,阿文不肖!阿文对不起你!”叶轩文哭着跪在了牢门外。沈如风忙上前扶着他的肩膀。
“别,别跪。站起来让爹看看。”叶勋老泪纵横。双手微抖着去摸叶轩文的脸。
沈如风扶着叶轩文站起来,双手搭着他的肩,不曾放开。
“阿文!果然是阿文回来了!我的文儿还好好的,好好的……”叶勋一时泣不成声。
叶轩文又能好到哪里去,握紧他爹的手哭作一团。
天涯与共(二)
不能怪他没出息,从小到大,他从来乖巧顺从,不骄不逆。
十七年来第一次任性,便造成这般后果,是这个一向简简单单的少年从来都不曾想到过的。
“爹,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不,不是你的错。你不在的这些天,爹想了很多。”叶勋哽了一声,“爹只要你能好好的,好好的!就行了。”
“爹……”叶轩文泪海翻波。
“阿文,关于你和相国千金的婚事,爹其实并不怪你。”
“可是……”
“韩相国的心思,皇上应该是知道的。爹当时也只是在气头上,才逼你答应。事已至此,说那些早已没用了。”叶勋说完看了柳相离一眼,柳相离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韩相国?爹,皇上为什么把你关押起来?当初为什么答应赐婚呢?”
“皇兄并非昏庸无道之人,他这么做应该有他自己的想法。阿文,你不涉朝政,很多事都不知道。”柳相离在一旁说道。
“搞什么呀!”上官瑾扁嘴。
“你逃婚算是抗旨,皇上现在把我关在这儿,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就算我逃婚,抗旨,哪里需要做到把您关在这儿?孩儿不明白!”
“阿文,你都抗旨了,皇上能不动怒吗”
“阿瑾,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爹,犯错的是我,您是一品大员,又是绍央的功臣,阿文真的不明白……”少年急得又一次泪如雨下。
叶勋右手不停擦着他的泪水。
“皇上与韩相国各怀心思,只是韩相国的野心潜在表面,皇上如何来应对,又岂是我们这些人能猜透的。阿文,政治风云,本就变幻莫测,尔虞我诈。区区棋子,奈何生死!”
“爹……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把您救出去?”
“我现在在这里还并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你无需担心。”叶勋看向柳相离,“相离,轩文还有太多不成熟的地方,帮我好好照顾好他!”
柳相离将手放在嘴边咳了一声,“姑父,恐怕照顾阿文这件事还轮不到我。”说着便看向沈如风。
“这位是……”从刚才他就注意到自己儿子旁边这位气宇不凡的青年。
“爹,这是如风。有他在,您不用担心我!”叶轩文拉着身旁人的手道。
“王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轩文的!”沈如风很认真地开口,回握着叶轩文的手。是承诺,亦是誓言!
同样的话在不同的人听来,却是不同的理解!
阿文到底是长大了,什么时候交了个这样的朋友!看他俩,倒真是能让我放心不少!叶勋冲沈如风点点头。
叶轩文的脸微微一热!
上官瑾听到沈如风坚定不移的口吻,别扭着拉了拉柳相离的袖子。
柳相离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
父子俩又互相寒暄了一阵,等叶轩文等人离开时,已是入夜。
叶王府,灯火通明。
“皇上到底怎么想的?”上官瑾在某人跟前用劲跺了一脚。
柳相离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把他拉在了怀里,“明日我进宫去看看,皇兄做什么事从来都运筹帷幄。他的想法从来就没人猜透过。”
“可他打算把叶大人关到几时啊?”
“都跟你说了,我明日自会进宫去弄弄清楚。你就别问了。脚疼吗?刚才那跺那么狠!”
“疼!”少年干脆搂住柳相离的脖子,坐在了柳相离腿上。
柳相离又是宠溺一笑,搂住他的腰。
另一边。
“在想什么?”沈如风走到靠着门栏出神的某人跟前,轻声问道。
叶轩文抬头看他。
“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说什么你!”沈如风捏了捏他的鼻子,“我会陪你一起面对的。所有事情!一切都只因为你在而已!”
是啊,一切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爹被关押,而你现在也得跟我一起面对那些烦人的政治变幻!
沈如风,不应该是存在于那些如诗如画的山水中吗?都是因为我……!
叶轩文拉下他的手,握在了一起,正要说什么,就见云泽和秦雨赫匆匆地走了进来。
“王爷!皇宫那边来消息了!”秦雨赫上前向柳相离行礼道。
“皇上下旨,叶大人将会在六日后被问斩!”云泽在其身后接道。
……
翌日。汝定侯府。
“爹,叶勋就要被问斩了,你快想点办法啊!”上官瑾不依不饶地拽着上官云的袖袍吼道。
“你,你给,给我,放,放手!袖,袖子一,一会儿,给,给你,扯,扯烂,烂了!”上官云一边努力往回扯着自己的袖袍,一边很艰难地喝道。
“你,你个,个臭,臭小,小子!叶,叶勋是,是你,能,叫,叫的!一,一点,礼,礼貌都,都不,不懂!”他终于把袖袍给扯回来了!
“行了,爹,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赶紧想个法子救叶勋!别唠叨其他的了!”
“放,放肆!居,居然,敢,敢这,这么,跟,跟我,说话!小心我抽你!”上官云瞪着眼,对儿子怒道。
真不明白!结巴成这样也还给别人去当夫子!哼,也就是骂我的时候,能说的顺一点!上官瑾低头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嘀咕着。不过嘀咕归嘀咕,他到底是不敢说出来的。
上官云说话虽然结巴,但为人足智多谋,卓识远见。早年在平定西番一役中,他主文,叶勋主武,默契有余,共同为王朝的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
但是对上官瑾而言,他爹就是个经常骂他、对他执行严厉家法的老头!连好不容易说出口的几句顺畅的话,都是因为骂的他多了,练出来的!可见,果然是熟能生巧!!
“爹,那你快想想办法啊!”上官瑾没耐心再耗下去了!
“现,现在,只能,能,先,先等成,成王,王,从宫,宫里回来,看,看情况,再,再定!”上官云说着喝了一口茶。
上官瑾气的转身走了出去。
“去,去哪儿?”
“去看看柳相离回府没!”上官瑾赌气一声道。
放肆!竟敢直呼成王的名讳!上官云拍了下桌子,这么想着!
皇宫,御书房。
“皇兄,叶大人对我朝的一片丹心,可昭日月!皇兄所为,究竟何意”柳相离躬身行礼,目光瞥向前面那个清容俊貌的男子。
“你猜不出来吗”柳铭宇坐在皇椅上,随手翻开一本奏折。
“愚弟不知,请皇兄赐教。”
柳铭宇抬头看了他四弟一眼,笑了笑。
“难得有你猜不出来的时候啊,相离。”
“皇兄的心思,几人能懂?烦请皇兄明示。”
“叶勋这件事,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于理,叶大人是我绍央一代忠臣,于情,他是我母妃的亲弟弟,相离的生生姑父。如今皇上突然要下令斩人,相离斗胆为姑父讨个说法。”
“叶勋纵容自己的儿子,抗旨不尊,朕赐他一死,有何不可。”柳铭宇放下了手中的折子。
“皇兄,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虽不是一母所生,感情却较其他兄妹深厚。皇兄今日为何如此绕弯?”
“哦?你认为朕的说法没有说服力?”
“是!”
“相离,满朝文武可都是那么想的。”柳铭宇不紧不慢道,右手开始摩挲拇指上的玉扳指。
“皇兄!”这么一直耗着,实在无趣!
“哼,相离,看来你最近同上官大人的儿子相处的太好了,好到,耐心退化了好多呢!”柳铭宇戏谑道。
“我同瑾儿的事,以皇兄的能力,会知道早已是我意料之中的。皇兄你就别再打哑谜了!臣弟不希望忠臣枉死!”
“哼,你觉得朕在草菅人命?”
“臣弟不敢!”柳相离跪拜揖礼。
此时,李公公正端着茶躬身进来。
“皇上,您的茶。”
“行了,朕告诉你,叶勋不会真死的。”柳铭宇端起茶轻轻吹了吹。
“皇兄说真的!?”
“君无戏言。”某人啜了几口茶,施施然开口。
“可是,皇兄喻旨已下……”
“朕,自有打算!”
柳相离心头放下悬石,正欲说什么,就听外面有公公来报:“皇上,叶大人之子,叶轩文正跪在宫门口求见。”
“叶轩文?”柳铭宇看向柳相离,柳相离点了下头。
“相离,朕最近对很多事,都有所耳闻哪。”男子又啜了一口茶,空中残留着淡淡的茶香味。
“皇兄所指何意?”
“哼,没什么。来人,宣——叶轩文!”
天涯与共(三)
沈如风双手抱臂靠在石柱上,低着头不作一声,一副生人勿近之态。
那人早上进宫面圣,已经到现在了。
“相信我!你在家等着我就行。”少年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很坚决地离开了。
我相信你!
他已经在门口等了整整一个上午了。
期间管家和小斯请他到内堂中等,被他拒绝了。沈如风在人前是个话不多甚的人,众人瞧他眉寒目冷,也不敢再多作说辞。
时值正午,烈日当空。盛夏酷暑,炎热难耐。叶府门前,却是冷若冰山。
只是一个上午而已,为什么会觉得这种等,甚是煎熬!
心里装了个人,还真叫重呢!
“轩文……”沈如风抬头瞥了一眼街边那头,轻喃一声。随即又像是自嘲般笑了笑。
自己几时变得这般慨怀了!不过,如果是那个人的话,重了,倒也没什么不好!
天涯渺远,有彼相伴,不孤,亦不单。
看那街边,人影空无。会不会太久了一点!还不回——
轩文!?
“轩文!”沈如风惊喜的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