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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骗人!」
「叫,大师兄。」杜十方在少年肩胛上稍微施力,虽是威胁著,口气却是反差的从容含笑。
「我不要!」少年倔得很,紧咬著唇就是不肯松口叫人,更遑论喊痛了。
「叫大师兄。」说著加重了力度。
如此对话重覆了十数遍,少年依然拗著,杜十方也不饶,双方相持不下。倒是顾长歌在一旁看著、听著,见那少年脸上越发忍不住难耐地皱著,那双总是闪动著、倔拗著的眸光逐渐地黯淡下去,心头没来由地涌上一阵不忍。
纵然自己和少年见面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已经摸清了对方的性格,当然也因为对方的性情太过言溢於表,这少年准是吃软不吃硬的主,面子比性命重,便是把他往死里整他也绝不示弱,死拗著一口气跟你撑到不能撑的底,毕竟示弱了也得不到怜惜的话,他是绝不会示弱的,现如今再也撑不住要示弱了,想必是疼痛交加到了极点,超过了理智可掌控的范围。
「师父,莫逼他。」劝止的声音在顾长歌意会过来前逸出唇齿,抬手拉开师父施虐的手。
杜十方似乎有些讶异顾长歌会出手,却仍是立刻放开了少年,毕竟杜十方压根无意伤害少年,只当给他下个马威磨磨他倔得过分的脾气,施力的力度自有分寸,惩戒的意味较重。
终於被松开箝制的少年大口喘著气,这一点的抓弄之於往日的自己来说根本不算甚麽,只是杜十方那一抓刚好压在他未愈的血伤上,无疑是雪上加霜,该受的痛楚变本加厉地加大了数倍不止,任他再能忍也终究只是一个年幼少年,真是受疼了也是要受不住的。
「既他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叫在嘴里尊在心,心若不尊何必相逼。」顾长歌淡淡地道,身体在同时间蹲了下去,凝睇少年那痛得紫白的唇色,虽倔强得可恶,却难免叫人心软,忆及对方刚才疼得厉害,便想伸去看看他肩胛是否受伤了。
「哼!」少年倔强地转过身去不让他靠近,嘴里似是喃喃地骂了甚麽。
「长歌,这孩子交给你,要如何管教全由你。你能容他对你不尊不敬自是可以,反正三个月後他的学习进度若是未能令为师满意,他也不用留在雪月峰了。」杜十方悠悠地道,倒真不在乎少年口头上的称呼,反正他还算不上是正式弟子。
☆、〈雪月歌〉18
新弟子一般都会经过三个月的初阶训练後正式拜师入门,雪月峰向来自诩是江湖名剑之家,独门剑法最讲求基本功,底子打不好的弟子从根本而言在武艺上不会有大作为,那麽就不必留在这里浪费时间。一旦拜了师入了门,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从此以後便得遵守雪月峰的每一条严酷律令,就连父母亲也不得干涉的。於此杜十方对少年的要求又比寻常弟子高了些许,毕竟他居坐北坛尊位,收的弟子总要比别人强一点,这少年又是他认为骨格极好的,难免寄予厚望,届时要求的就不会只是打好底子的基本功夫了,不拿出一点异常本领来,自己也是不会满意的。
「师父,弟子学艺未精,尚有诸多不足之处,也不曾教过谁的武艺,倘若弟子不才误了师弟的能力,岂不是──」顾长歌心里实是不太愿意接下教导这个少年的责任,一来如同自己方才所言,二来少年的倔性子委实令人头疼。
「不过是要你教他些入门功夫罢了,你是闭著眼睛也会了,以你如今的能力绰绰有如,更不用说你天资高,学艺进度比为师当年快了不知多少。再说了,你身为为师的大弟子本有教导师弟妹的责任,今日不是他往後也总有别的师弟妹,凡事总有第一回。」
「……师父既把话说到这份上,弟子必当尽力而为。」顾长歌低眸恭声。
少年轻嗤,难得地安安静静未有反对之言辞,只眼里的不甘不愿未曾淡褪半分。
顾长歌开始头疼了。
以自己的性情确实难有让他头疼的人事物,因为甚麽事也淡然以对所以能容忍常人不能容忍的许多东西,眼前少年显然未到他无法容忍的地步,只是他素来不喜与人相处,对方乖乖巧巧也就罢了,偏生是这样的倔性子,一想到往後须得时时刻刻管教,对方必定不会听话和他唱著反调死拚到底,他就禁不住在心底叹一口气。
触及少年恨恨瞪视的黑眸,顾长歌当真明著叹出一声。
「你叫甚麽名字?」顾长歌淡声开口,抬眸看向对面床铺上的人。
峰内子弟按照品级分配房间,身为大弟子的自己因为是北坛目前唯一的传人,一直以来独居於本属二人房的寝室,对面的床铺自他入住以来便是空著的,怎料今天竟就毫无前兆地占著一个人,顾长歌一时之间难以习惯,却仍按捺著心中的不喜平心静气地相处交流。
「干麽要告诉你。」少年一点也不领情,无视对方的示好。
顾长歌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和他沟通,也无意自讨没趣平白受他冷言冷语,拉了棉被便倒塌而眠不再多发一言,任那任性的少年继续任性去。自己不情,对方也是不愿,那何必装甚麽兄弟情谊,本来就没有的东西,以後没有也不相干。
夜深人静,窗外一阵阵呼啸的风声在耳畔变得无比清晰。顾长歌阖著眼,才想著不理会那倔傲得令人头疼的少年,双耳却不由自主地无时无刻留意著那人的动静,一辗一转都逃不过他的耳。
两床之间只隔著一块短屏,他瞧不清对方的动作,但凭著听到的也能猜得到那人是如何不舒服地在炕上左翻右覆动个不停,喘息是极力忍耐著甚麽似的粗重,显然是不服输又不甘示弱的顽强性子又犯了。
这小鬼倒能忍,顾长歌却不能忍了。
掀了棉被,他坐起身燃上了烛,一室骤然明亮,在一片漆暗的雪月峰里独自生光。
「你干甚麽?!」少年被突来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口气自然恶劣。
顾长歌默不作声,随手披了外衫便在床底不知在翻找甚麽东西,须臾取出一个木盒,然後站到少年炕前迳自坐了下去。
「你到底想干甚麽?」少年低压著眉,沉声怒喝。
「躺下去,我帮你上药。」
顾长歌语气淡淡的,脸色也淡淡的,是他一贯对人的脸孔,看不出喜看不出怒,但他向来淡漠的眼神里有一股无声的威胁,看上去倒真有那麽一点风雨欲来的气态。
「我没有受伤,上甚麽药?也不用假好心了,还不是师兄弟呢,不想理我就不理我啊,何必一脸不甘愿却又勉强自己做这些,是要做给谁看?」少年瞪他半晌,脸色微微变了,眼底突有一阵怒意凝聚,嗓音隐约添了愤恨之意。
「躺下去。」面对对方的言语攻击,顾长歌仅是淡声重覆。
少年被他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血气往脸上冲去,「你凭甚麽命令我做这做那?我都明摆著不用你管,你为何看不懂听不懂?那我再告诉你一遍好了,我不要谁大发慈悲,我死我的事!」
☆、〈雪月歌〉19
啪地一声,木盒被顾长歌重力搁在塌上,他脸上未见怒气,只冷淡地站起身来,微微抬手。见状,少年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下意识低头以手肘掩护,倔强神态犹在,却是吓得只记得要躲避。
这出自本能的动作反应,倒教顾长歌猛然一愣。
这人以为自己要打他?
一个动作倘若成了本能,只意味著一个事实,那就是发生的次数太多太多,多到身体已然习惯了每一次作出的反应,於是再遇同一状况时,手脚像是预知一般快一步行动。此时少年有如此这般的反射性动作,是以为自己要暴力相待,显然是类似的经历太多,被打被虐,在反抗前的本能动作,就是避开。认识到这一点的顾长歌,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五味俱在心头。
少年好似也在回神过後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尴尬地不知如何收场,怔在那里不是,恼羞成怒也不是,那张年稚倔强的脸忽青忽白,变换著各种负面情绪,有愤、有嫉,更多的是对自己的郁怒,气著时就连咬破了嘴唇也不自知。
顾长歌本来就没有生气,就算是生气了,看到这个情境,也是要心软的。眼前这人,那副不好相与的冷傲架势彷佛是一张纸糊的皮,少年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永远无法掩饰得很好,因此一旦小小地撕开了,很容易就会让人看清里面的脆弱。
「师弟,我不会伤你。」顾长歌轻叹,语气也不觉放轻了些。
「你滚回去睡你的觉好不好?」少年话声闷闷的,仍是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样,也不知是自知理亏还是怎样,言语上虽是顽抗不从,听上去却明显不若刚才挑衅。
顾长歌委实不是会死缠烂打的人,自问也不会同情心泛滥地怜惜甚麽人,但要他丢下一个受伤的少年不闻不问他做不出来,更别说他担下了作为一个师兄的责任,根本不可能将他丢在这里不管不理。何况都来到他跟前了,与他对峙了半夜,不想打扰睡眠也被打扰了,眼看著少年脸上青青瘀瘀的伤,自己看了也不忍心,未细看便罢,现下看了就更不可能丢下他了。
不欲与对方再作言语上的对碰,顾长歌低了眸,默默地打开木盒,用薄片刮下一层黑浊膏药,另一手轻轻扯过少年横在面前的手肘,往上面或新或旧的血瘀涂了上去。
那膏药冰凉沁肤,触碰伤口时像针刺般辣疼著,少年只觉手肘上的大片肌肤都烧了起来。
顽强如少年自是疼死了也不吭一声,况且这又没有多疼。
顾长歌自是乐得他安静乖巧,即便是不得已强装出来的安静乖巧,也总比他倔傲难驯的模样好得多。顾长歌弄好了少年的双手,便去翻看对方衣衫下的伤势,这一看,才发觉不得了,少年身上几乎无一处是完好的,新的伤、旧的痂,杂乱地交错著。
忍不住又叹了一声,「性子太顽,讨了一身伤,是高兴了谁?」
少年哼哼声,别过脸不理他,嘴里含糊地说著「我高兴」或「要你管」之类的骂语。
顾长歌淡淡地为他上药,薄片刮了一层又一层的膏药,这贴自己几乎不曾用过的上等金创药,没想到在一夜之间就被眼前的少年全用去了。顾长歌涂著,越发不是滋味,无法想像少年过去是如何熬过来的。
虽自己并非富贵出身,不过是山村不识字的爹亲死後相托於当时路过的杜十方,可日子一向过得平顺安适,像是被欺负被干架的事,自己是从来不曾经历的,来到雪月峰後,更是受师身器重受师弟妹尊敬,手上的剑似乎未曾真正用来与人争斗。
当然他也清楚眼前少年身上有一半的伤是自个儿讨来的,处於弱势而不肯服输,心恶的人自禁不住要下重手往死里欺负,这性子,是要吃亏的。
「忍一个晚上吧,你浑身是伤,难免睡不了。」顾长歌盖上药盒,见少年马上蜷缩成一团在角落不理人,心中无奈又好笑。「会不会冷?」
少年想当然是不会搭理他的,现下甚至连骂人都懒了。
顾长歌淡然逸出叹息,著实拿他这种性子没办法,放弃和他沟通,自己默默取来暖炉,在炉里烧了火,往少年坑前不远处一放。
「好好休息,明日早起,我便教你些入门武功。」
话音未落,是意料中少年从被窝里传来的不屑一嗤。
☆、〈雪月歌〉20
满身那火辣辣的膏药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