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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就够了。”
景凌这才搬过木椅,坐在图兰身边一脸愧疚,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你说,为什么我会爱上景炎呢?”图兰低语,似是自问,又似是向景凌索求回答。
“他英勇无敌,又是一国之君,你会爱上他在正常不过。”景凌毫不掩饰自己笑中的苦涩,摇摇头。
“你错了。”图兰闭上眼靠着软软的枕头,似是疲惫不堪:“我……”
本以为他是在考虑怎么回答,可等了好一阵也没听到回音,景凌望了一眼,才发觉他已经偏过头去睡着了……
黑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在夜明珠光芒的照耀下显得十分清冷,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狐仙一般,自被幽禁于寒冰中以来,就一直沉睡着,只要轻微的响动就会吵醒他,可是又好像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永远都不会醒来。
世上总有一些循环是早已注定你要挣扎在其中的,永远无法脱身,就像他们坐镇景氏江山的兄弟二人,自小就一定会喜欢同一样东西,即使完全相同的东西,也一定会不约而同的选中一个,而且不争个遍体鳞伤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夜,华灯初上,皇城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暖光之中,只有杪筠独自坐在寒凉的亭中,沐浴着拂面而过的冷风,举起酒盏,对着圆月一饮而尽。
“第一杯,敬景阳,谢你予我一世繁华,倾尽爱恋宠幸我这一无是处的男子。”
莲臂轻摇,转手又斟满了酒盏:
“第二杯,敬景炎,谢你让我享尽天伦,即使登基为帝,也依旧是我膝下听话的儿子。”
“第三杯,敬景凌,谢你以命相托,将生死置之度外,让我儿不至逢无对手而孤寂。”
三杯饮尽,齐文远终于悠悠的从亭后走出:“师父,您这又是何必呢?”
“人生在世,孰能无过?纵是景阳他怪我,我也要将他打下的这江山自私的刻上景姓。”
“他打拼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你能够以伴侣的身份站在他身边,你何必为此继续伤害他的两个孩子,甚至禁锢他们一生的爱?”
“我不是个大度的人,如果不能守护他的东西,我倒不如当初随他一起长眠于地下!……我知道这是我的自私,也知道这是我的天真,但我宁愿相信他还会凭借着他的江山,盛名永存!”
作者有话要说:
☆、〔叁拾伍〕景凌之痛
景炎君并没有放手,只是想给图兰冷静的时间,他不是不知道图兰就躲在宫中,但是如果贸然去见他,定会让他痛苦不堪,他已经伤他至深,又怎么能再在他不安的时候招惹他,倒不如就让景凌在他身边先陪着他。
“皇上……”意识到自己走神的景炎君立刻反应过来,望着面前跪着的礼部尚书陈瀚醇,手指不自然的敲击着桌面:
“什么?”
“皇上登基十五载有余,先帝在世时尚且留下口谕,命后世皇帝不得无子嗣,如今虽有逸太子,可远远不足皇室子嗣的充盈,请皇上考虑纳妃之事。”
景炎君正因图兰的事心烦,哪里有心思听他废话,一脚将面前的檀木桌踢翻,吓得在场众人皆跪地求万岁爷息怒。
“滚!”
来请求皇上纳妃的陈瀚醇滚了出去,可景炎君又怎会因为这心情转好,门外的人们听着朝和殿内摔打东西的声音,无一不胆战心惊,这位沉稳的皇帝很少如此动怒,看来情……真是种会改变人的东西。
杪筠挥手让在场的人退下,独自上前打开了门,“滚!”一声怒喝,一个花瓶便飞了过来,杪筠也不躲,任凭那瓷器砸在自己头上,再摔到地上变得粉碎。
血流从额角留下,杪筠随意的擦掉,顾自坐到怒火未消的景炎君身边:“你和你父皇真是一个性子,摔东西也不看人。”
“……母……”该叫他什么?母亲?父亲?还是?
“不过是一个男宠,至于么。”
景炎君没有答话。杪筠是养育保护了他童年的人,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会如此忘恩负义,他只能躲着杪筠。
起身,拂袖,杪筠没有阻拦。
他与景阳君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父子,都是那么专一的人。想当初,自己也是希望能永远陪在景阳身边的,即使他爱的不再是自己,但只要守护着也会幸福,想必现在,图兰与当年的他是一样吧。
如果让他遵照自己的意思,去霸占了贤妃的逸太子,那么他与当年自己的下场一定是相同的……被视为妖物,后半生只能被囚,这便是死循环。
他们做长辈的,总认为自己是过来人,比年轻人更有经验,却忽视了他们的人生应该由他们自己做主,即使遍体鳞伤,也不枉年轻一次。
杪筠终于摇摇头:“若是连这些我都不必再插手的话,去见你多好。”杪筠抹掉脸上的泪水,嘴角确实翘着的。
他才不屑于与人争夺什么,只是想保景阳打下的江山不易主罢了。
“暗潮汹涌,朝代更迭再正常不过,母妃何必执着?”
“如果是图兰,你会罢手么?”一个反问,二人心里再清楚不过。
景凌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打盹,微微点着头,有时重重的垂下头,猛然惊醒过来,看到图兰还安稳的睡着,便安心的笑笑,合紧单薄的衣服,偏过脸去继续睡。
图兰睁开眼睛,看向景凌的眼神很复杂,坐起身,拿过自己的外套,轻手轻脚的披在景凌肩上。静坐了好一会,腹部的钝痛才好转些许。
下榻套好了靴子,放轻脚步爬出井口,图兰喘了几声,就抬腿往外走,正巧撞上了正在长乐宫小憩的景炎君。
与正在蛇坑里的景凌一样,这兄弟二人都睡得那么沉,恐怕这个时候用水泼他才会醒。
图兰不由自主的走到榻前,轻柔的抚摸着景炎君的脸,总感觉想是回到了初见时,他们不会互相伤害的日子。
“人生若只如初见,比翼连枝当日愿。你的书里是这么写的,其实你也是希望回到那个时候的吧。”图兰觉得有些疲惫,便坐到了地上:“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昨天哪里触怒了你,只不过是替景凌求情而已,谁知你竟然是个醋坛子。若是放在平时,我定会感觉幸福的,但此时只感觉绝望,我承诺爱你,你却始终在猜疑我的真心,真是让我伤心至极。”
“是啊,我就是个贱人,即使爱了景凌十几年,还是会因为他一直以来的欺骗而心灰意冷,转身寻找其他人作为归宿。或许一开始我是真的想把你当做替代品,但是我唯一没料想到的,就是我真的爱上了你……”
“三千青丝绕指转,奈何君终不念我一点,往日枕风吹却无,心中空余泪千行……”
一阵笑声起,惊的图兰猛地抬首,正对上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你做的诗意境很好,但是却没有诗韵,该好好练一练才是。”
“你……”图兰脸色微红,立刻别过眼神:“你都听到了……”
“当然,不过若非如此,你也不会无所顾忌的敞开心扉。”景炎君将图兰抱上榻,怕弄得他痛,还特意托住了图兰的腰。
“我派人去查了,那种蛇毒入体后,会使部分脏器积血,时间一久腹部就会隆起,造成男子怀孕的假象,十个月之后将瘀血排出,对身体的损害特别大,不然杪筠也不会总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景炎君轻柔的抚着图兰的腹部,眼中的愧疚在无声的诉说着他一直受着内心的煎熬。“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这么痛苦。”
“杪筠为什么甘愿忍受被世人白眼,甚至不惜被囚于井中与世隔绝也要……”
“因为他爱我父皇。”景炎君抚着图兰的脖颈,在那泛白的唇上印下一吻。“如果你真的站在他的立场,或许你也会这么做的。”
图兰没再出声,任着景炎君抚摸着他冰凉的身体,搂紧,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图兰也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背,张口,贝齿咬住那结实的肌肉,在景炎君的胸口咬出两排牙印。
景炎君假装吃痛的惊叫一声:“图兰,你要谋杀亲夫啊。”
“这是你前日谋杀亲妻的报应。”图兰用景炎君自己的话将景炎君堵的哑口无言,抚摸着那棱角分明的轮廓,伸出舌头舔舐着那双唇。
沉默了许久,才重新开口:“说实话,没能为你产下子嗣,我还是很可惜的。”
景炎君没有答话,将图兰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意思是让他快些休息,让伤快些痊愈。而事实上,受了伤的人确实会嗜睡,图兰听着那沉稳的心跳,没多久就梦见了周公。
景凌醒来时,发现图兰不在了也并没有意外。他没有被吵醒,被子也还是整齐的,说明图兰是自己离开的。这是他自己的决定,而他,只要看到他幸福就足够了。
只要景炎能给他幸福,王位,江山,甚至性命拱手相让又有何妨?
景凌站起身,舒展了蜷曲很久酸痛不已的筋骨,掌中贴着前日他被从天牢放出来时,母亲萧太后给他的香包,说是能够消灾解难。他当然是不信的,到十余年未见的母亲的好意,他做儿子的怎么好拒绝呢?
走出蛇坑时,天空已经下起了蒙蒙雨,一丝丝吹在脸上,凉意却是彻骨的。
说起来,图兰的生辰也快到了,恐怕来中原的这些日子,和景炎君在一起的欢乐,让他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忘了。
在宫外时,他常能听到大漠“公主”与明君景炎恩爱的歌谣,甚至连千秋万代这样的词语都编入其中,看得出百姓爱屋及乌,即使先前南朝与大漠的关系一度闹僵。这只能说明,景炎君真的治国有方……
他真是越来越没信心与他争夺什么,王位是如此,图兰,更是如此……
有侍卫执剑从景凌身边经过,但是并未扣押他,而且视若不见的走过,这让景凌不由得仔细分析自己现在在宫里的身份。
比起先前被囚于天牢,受尽白眼,现在能光明正大的走在宫里或许已经是一大进步,这究竟是景炎君在轻视自己,还是已经得到图兰,出于夺走他所有东西的愧疚,希望给他一个选择留在宫里还是离开的余地……
景凌绕过了长乐宫,选择从后墙翻过,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接受他们二人亲热场面的冷静,即使在大漠的十多年都是为了利用他得到王位,进攻中原,抢回自己应得的一切,直到回到故里失去后,才猛然发觉自己需要的才不是什么权利,金钱,地位,而是多年来面对自己的虚情假意一直真心相待的那个人,多么讽刺啊……
“景炎,你若负他,碧落黄泉我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孤寂的背影在残阳下显得格外凄凉,这蒙蒙细雨仿佛是太阳的眼泪一般,默默的为本应君临天下的男人哭泣。
失去了所有的王爷,只是一个连普通人都算不上的可怜人。
萧太后爱子心切,即使全世界都抛弃了儿子,母亲至死都会守护着自己的孩子。多次命人去找景凌都请不来这倔强的王爷,只能太后亲自前去,不想在玉珠亭看到的却是酩酊大醉的儿子。
“何必将自己糟蹋成这个样子,你是要为母心碎啊!”即使是责怪的语气,但萧太后还是心痛的将景凌抱在怀中。
被放逐流浪了十余年的儿子归家,第一眼去见的竟是不过分别短短几月的情人,甚至是前情人,还是男人!这要她这母亲心里如何好受。
“母亲……”景凌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