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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送的奏折盖印不慎,尤其是兵部的官员,是要领大罪的。
“臣绝对没有私阅奏章,请陛下明鉴!”吴桑说完了,又重重磕了个头。
吴桑那个头几乎要磕到皇帝心里去了,皇帝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此刻明显是人证物证都对吴桑极为不利,自己如果强行要将吴桑留下,不是不可,只是这样势必会给吴桑的声名留下污点,更可能导致吴桑对官场心灰意冷,无意流连。
“陛下,臣建议不如将吴侍郎将由大理寺审理。”大理寺少卿出列道。
大理寺,进去一条命,出来半条命。平日里这个深得圣心的臣子,今日只觉面目森冷,是个不折不扣的酷吏。
偏偏吴桑听到大理寺少卿的话,更是明志一般的说道:“臣愿意呆在大理寺,直到能证明臣的清白为止。”
皇帝沉思片刻,转念一想,道:“既然双方各执一词,就先将吴桑羁押至大理寺。”
大理寺阴森潮湿,冷风侵骨。
大理寺少卿张铮躬着背,引着身后的人到了一个狱门口,开了锁,又迅速的退开。
“吴桑。”
狱门内的人正低头坐着,听到声音抬头,几乎不敢置信的道,“陛下!”
急急忙忙地起身去行礼。
皇帝一手托起他的膝盖,一手把他拉起,皱着眉道,“这里怎么这么腌臜。”
吴桑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这么脏都是自己的错一般,道:“臣现在是待罪之身,这里又是监狱……”
昏暗的烛火下,皇帝细看吴桑,进去不过几个时辰,他怎么觉得人已经瘦了,忍不住放低了声音,道:“朕已经着人去查了,相信很快会水落石出的。”
吴桑点头,将信任的目光投在皇帝身上,神情急切,表白道:“臣自知有罪,不该自作主张去烤漆印,但是臣真的没有私阅兵部的折子。请陛下一定要相信臣。”
“朕信你,朕自然信你。”皇帝开口,情不自禁的把手放在吴桑的脸。
吴桑大大松了口气,也不问皇帝为什么信他,却还要把他交到大理寺这里,只接着道:“那臣放心了,臣会一直呆在这里,等陛下查清楚。”
大理寺少卿看着皇帝出了狱门,又赶紧跟在后面。
走出了牢狱,又经过了刑处,皇帝身形一顿,后面的少卿也赶紧停下脚步,侯听圣音。
“吴桑一案,不准私刑,不准厉色,口供要录,但他说什么你就记什么。明白吗?”皇帝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只是烛火下,本来就线条分明的五官更是显得冷硬。
张铮赶紧应了声是。
“出来。”
从皇帝身侧出来的是两人,一个眉目清秀略带女相,是刚净过身的太监,一个宽额亮目,一看就是练家子出身的。
“好生伺候着,一有风吹草动,立即来报。”
这话不是对张铮说的,却听得张铮打了一个激灵。
风吹草动,还不是明显指他这里万一照顾不周,就要直接给皇帝禀报。这是御用的监员哪。
张铮的心里一百个,一万个后悔,上午在殿上,他自作聪明,以为吴桑即使没有私阅兵部的奏折,在陛下心中留下疑点,陛下也是不会再留他的。大理寺到时屈打成招,给皇帝一个整治的名目就能得皇帝赏识。
这圣心揣测的,简直是把自己都给揣进去了。
张铮还是一旁后悔得肝肠纠结。
皇帝又发话了,道:“张铮,朕把人放在你这里,吴桑若少了一根头发,掉了一丁点肉,朕会让你把这大理寺的刑罚尝个遍再送你上归去路的。”
大理寺回来,皇帝又想传召门下省侍中。
奉安进来,低声道:“陛下,门下省老侍郎水莫云在外面等了好几个时辰了。”
皇帝转念一想,道:“宣。”
水莫云一把年纪,颤巍巍的入殿,一进来就跪下道:“老臣有罪。”
“老侍郎何罪之有?”
“当日吴桑火烤漆印,老臣在一旁没有加以阻止,罪同违失。”
“哦,那你可见吴桑有私阅奏折?”
“没有,吴桑只用火烤软了漆印,重新粘上,并没有私阅奏折。”
水莫云跪在地上,只觉陛下两道冷芒射在自己身上,空气中凝结着君王的压迫感和威严,不用抬头,他心里已经直发虚了。
良久,皇帝开口:“老侍郎掌侍奏议达二十余年,向来谨小慎微,从未一例出错,平日为人品德高洁,言行表率,你的话朕是愿意相信的。“
水莫云一震,知道皇帝的话一语双关,哀求道:“陛下,吴桑那孩子,心地纯良,很为他人思虑,做不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请陛下饶他一次。”
“朕比你要了解他,否则,朕今日岂会容你欺君?”皇帝双目洞若明火,却只淡淡开口。
水莫云只磕头不止,道:“陛下,老臣是亲眼所见……”
皇帝拦住了他的话头,只道:“好了,你这样待吴桑,朕很高兴。”
皇帝心中暗喜,面上依旧不露声色。
皇帝对吴桑说是已经着人去查了,但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蛛丝马迹和证据等着你去真相大白。深谙此道的皇帝,更是懂得如何利用由头来达到自己制衡的目的。
吴桑一案,本来就正愁要找个令人信服的人证,如今这个又硬又臭的老臣肯出面维护吴桑,大大出于他的意料之外,有了水莫云出面,倒是省了不少事。
只是皇帝自己可以授意造假,涉及到欺君这个问题,身为皇帝是不能相容的,所以声音蓦然一冷,道:“下次为他们再敢如此欺君,朕绝不轻饶!”
第二日,就有消息传来,老侍郎去大理寺少卿张铮处,证明亲眼所见吴桑并无私阅奏折,所述细节,与吴桑口供一致。
第三日,门下省侍中率门下省众人跪求御政殿外,言吴桑为人循规蹈矩,行事磊落宽厚,不类奸恶之徒,反观陆逊,性格猥琐,善妒喜嫉,请陛下三思。
与此同时,臣僚还揭发出了陆逊平日里的不端行为,要求陛下严惩。
自此,不管是玲珑剔透的人,还是刚正愚忠的人,都认为这个吴桑八成是被人陷害的。
尤其是在有了老侍郎的证词之后,连御史袁刚都撤下了弹劾。
不消说,第四日,吴桑出来,陆逊就进去了。
☆、第 33 章
“怎么样,人呢?”皇帝一看到小五子回来,就急急的发问。
小五子快走几步,到了皇帝面前,恭敬地答道:“陛下,吴侍郎说自己要先去一趟水莫云老侍郎那里,再到陛下这里谢恩。”
皇帝点点头,心里有些失落,又觉得吴桑该去水莫云那里。
水莫云此人一向刚正,宁折不弯,如今为了吴桑肯冒欺君的大罪为他开脱,可见是真心喜欢吴桑。
何况,吴桑私下火烤漆印,也是个罪,自己舍不得罚他,又不敢说他,正好可以去水莫云处,被骂骂,警醒一下也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皇帝就吩咐道:“继续看着,从水莫云处一出来就领过来。”
三日没见,皇帝在心里已经想念的紧了,只盼着早点看到此人,这般牵肠挂肚的,着实难受。
只道他人虽然在大理寺里,照应周全,心中始终是担心,深怕他受了一丝委屈,又不乐意。
直等到太阳都快下山了,守着水莫云家门口的内侍来报,说礼部的张毅登门去了水莫云家,直接把吴桑拉走了。
“拉去哪里了?”皇帝问道。
内侍不敢抬头,只道:“奴才隐约听到好像是要去花乐坊。”
内侍一说完,皇帝的脸就冷了下来。
想起自己为了他,费了多少心思,他倒好,一出来就进了这种男人消遣放松的去处,可怜自己还巴巴地等着呢。
何况一想到,那些女人对他投怀送抱,吴桑又对她们笑脸盈盈的,皇帝觉得自己再好的气度,都是忍不下去了。
“把吴桑给朕带回来!”
这次,隐卫长赵石亲自出马了。一会功夫,吴桑就被带了回来。
吴桑进了殿,低头行礼,全然没有感觉到殿内充满着紧张和怒意的氛围。
当然生气的是皇帝陛下,紧张的是那些内侍们。
“吴桑,你去哪里了?”
吴桑抬头一笑,眼睛闪着亮光,又低头道:“陛下恕罪,臣本来是要从老侍郎家里出来就到陛下这里谢恩的,可是张毅说今儿晚了,宫里要落锁,皇帝还是去后宫,所以臣就不敢来了。张毅拉臣去了花乐坊,臣正愁不知如何脱身呢,结果皇帝的隐卫就来了。陛下……陛下……”
吴桑只感觉到自己被一片阴影笼罩,抬头一看,第一眼的错觉,觉得皇帝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而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苦恼男子。
皇帝无法控制的朝吴桑走来,如同向日葵必要向着太阳沐浴日光,如同蜜蜂必要汲取鲜美的花蜜来生存。
怒意早就在吴桑抬眸一笑中烟消云散,余下的只有多日未见的思念和渴望。
再也控制不住,再也不愿只做守礼的君王,皇帝把吴桑拉进怀里,那熟悉的气息,涌入鼻端,皇帝满足般喃喃地道:“吴桑,吴桑……”
吴桑不是愚钝之人,被皇帝搂在怀里,先是震惊,后是了然。
皇帝对他处处示好,恩宠有加,心中多少有几分明白其用心。
何况自第一眼看到皇帝,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吴桑将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归结为缘分和情结。
所以此刻也被皇帝乖乖抱着,不动。
皇帝抱了一会,又略微松了松,细看怀里的人。
清俊的容颜,双颊飞着淡淡的粉色,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喝酒了?”皇帝开口,暖暖的气息喷在吴桑的耳边。
“嗯。”吴桑点头,脸更红了,在皇帝的怀里动了动,似乎在寻找舒适的位置,又寻话题一般道:“在花乐坊里被灌了几杯……臣本来就酒量差,一喝又容易上脸,所以……”
皇帝低头吻了吻吴桑的睫毛,吴桑的下半段话猝然被打断了。
虽然内心已经波涛汹涌,恨不得把怀里的人揉进心里,但是动作依然是小心,一旦吴桑有稍微不愿的意思,皇帝是打算停止的。
等了一会,只见怀中人虽然有些僵硬,却没有丝毫的反抗。
皇帝胆子更大了一些。吻又贪婪地落在吴桑的额头,眼睛,睫毛,鼻端,双唇上,低沉的声音包含着柔情,道:“吴桑,吴桑……你可不要离开朕……”
吴桑举眸看着皇帝,道:“陛下……”
一双眼睛如同小鹿一般,亮亮的,湿湿的,几乎要摄去人的心魂一般。
“臣没有想要离开陛下……”吴桑轻声开口。
灭顶的狂喜涌上心头,皇帝全身止不住的颤栗。
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