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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梅香苑时正巧遇见连英儿。
“你去哪了?”连英儿走上来,给他摘下头发上沾着的一片叶子,嗔道:“莫不是又去打架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的伤刚好,还需要好好养着,怎么就是不听。”
说着在他身上一打量,眼尖的发现自家弟弟的衣裳后心又被勾破了。
“瞧你,衣衫勾破了都不晓得,还不快脱下来,趁这会儿有空我给你缝上。”
纪争挠了挠头,嘿嘿笑了。
廊檐下,连英儿熟练的捻线穿针,而后在那被勾破的衣衫上飞针走线。纪争搬个小凳子坐她旁边,看着姐姐纤细灵巧的手指灵活的跃动。
连英儿侧头看了弟弟一眼,抿嘴一笑,道:“听说小姐过不几天就要跟着少庄主一道去游历江湖,到时空下来的时间多了,我就可以给你做新鞋了,瞧你那双鞋都穿多久了。”
纪争眨了眨眼,注意力全被姐姐前半句话吸走了:“小姐要出门游历?”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有更多的时间来练功了。
连英儿一边飞针走线一边回道:“是啊,据说是要去给什么什么萧大侠拜寿。不过我觉得,拜寿倒在其次,见萧公子倒是真的。”
“萧公子?”纪争好奇道,“那是谁,是小姐将来的夫婿么?”
“嘘!”
连英儿将食指竖在唇边,左右望了眼,悄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叫小姐听见了要恼的。”
纪争奇道:“如何会恼,你不是说她去看萧公子么?”
连英儿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嗔道:“你这傻小子,什么都不懂就不要瞎说。”
停了一停,她悄声道:“你不要出去乱说,我可听说咱们小姐虽然心仪萧公子,但那萧公子的心思可不在小姐身上呢,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纪争仍是懵懂,茫然道:“可是小姐那么好的人,萧公子为何不喜欢她?”
在他的眼里,在裴辽掌下救他一命的季云和给了他救命伤药的辜善芸都是大好人,这样好的人应该人人都喜欢才是,那萧公子为何不喜欢?
连英儿扑哧一声笑了,笑嗔了他一眼:“你年纪还小,哪里懂得这里头的弯弯绕。情/爱之事岂是这么简单的,若只是因为人好便也喜欢对方,那天下间那许多的痴/男怨/女又从哪里来?”
她说着叹了口气,道:“我听说这位萧公子思慕的不是旁人,乃是有着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什么万姑娘。真是替咱们小姐可惜,那么好的人……”
“我从前也见过那位萧公子,生得真是极好看的,便是身为女子我也自愧弗如,只是不知,能被萧公子思慕的人又有多好看。天下第一美人啊……真想看看她究竟是长得何等模样。”
连英儿眼中显出几分向往与憧憬。
纪争似懂非懂,忽的又道:“长得再好看又怎么样,只看得到好看的外皮,却不知里面究竟藏着一个什么样的心,这位萧公子的眼睛也是瞎的。”
连英儿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奇道:“你这番话说得倒是有些意思,怎么竟想起来说这个?”她说着低头将线头咬断,又翻来覆去查看还有哪里被勾破了。
纪争给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老老实实道:“我从前讨饭时,见过一个被儿子儿媳赶出来的老乞丐,一把年纪了还在讨饭,过得可惨了。后来我看见了他儿子儿媳,他两人长得人模狗样的,却做这黑心肝的事,我也是刚想起来才有这么一说。”
又问:“姐,我说错了么?”
连英儿扑哧笑了,点了点他的额头,亲昵道:“我家小争说得可有道理了,听得姐姐都忍不住要击节赞赏了——来,快穿上。”说着将衣衫抖开,给少年将衣衫穿上。
连英儿给自家弟弟整整衣服,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柔声道:“小姐这会儿该醒了,你去门口守着去,指不定还有什么吩咐。”
纪争对着她嘿嘿一笑,啪嗒啪嗒跑走了。
屋子里。
“小姐?”紫荷眼中有着征询。
在屋子外说悄悄话也没什么,只是不该在背后嚼主人家的舌头。
辜善芸摆了摆手,示意不必追究。
她的面上有着一抹苦涩,亦有三分黯然。
“面皮长得再好又有什么用,还不知那好看的外皮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心肝——明宸哥哥,你如何竟还赶不上一个仆役看得透彻明白,为何竟看不到我的好呢?”
马车辘辘,不几日,辜家少庄主和大小姐果真离开了辜家庄。
纪争因此有了更多时间来偷练武艺。
闲来无事时他便在练功场上呆着,看着那些弟子们闪转腾挪的身影发呆。
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样的武功招式,他使出来的就完全没有任何威力可言呢?
那边大师姐季云的声音远远传来:“……缠花剑法,重点就在于这个‘缠’字。何谓‘缠’?”
纪争不由自主支楞起了耳朵。
“‘缠’者,绕也,亦有缠绑缠缚之意,习练我辜家门下的缠花剑法,旁的且不须注意,只须注意‘黏’‘缠’二字诀,吃透了这二字真言,自然而然便能领会到缠花剑法的真髓,现在且先各自体悟一番,稍后若有不懂可再来问我。”
众弟子纷纷应是,各自站在场中凝眉苦思,抑或各自比划,认真体悟大师姐所说二字真诀。
缠?黏?
莫非这就是他屡练缠花剑法而不成的原因?
少年站在场边出了神,不断在脑海中琢磨方才季云所说的话。
那边季云看到他又来了,不由微微皱眉,总觉得这少年不只是闲来无事在这里晃荡那么简单。
但要说少年在这里偷学武功她是不信的,毕竟少年可没有人能够传授口诀,就算能够将招式学到手也不过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她朝着少年走了过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
纪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了,猛然转头,就见季云正皱着眉头看着他。
“我……”少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
“大小姐出了门就没事情干了?”季云打量了纪争一番,皱眉道,“便是大小姐不在,你也该自己去找点活来干才是,这么成天在庄里晃荡成个什么样?”
纪争还以为她看出来了自己在偷学武功的事,没想到她会说这个,这让他松了一口气,同时也觉得十分难为情。
从前在纪家村,人们从来遵循着吃人家的饭服人家的管这个朴素的道理,如今被季云这么一说,他好像真的成了吃白食的闲汉了,少年心里更是难堪,不由自主就低下了头。
见纪争低着头,隐约可见他的耳朵尖都红了,季云语气便缓和了下来,道:“我也不是让你去干什么重活累活,只是你既然身为辜家仆役,吃着辜家的饭,自然是不能偷懒的,否则便是坏了良心了。你是知错就改的好孩子,回去自己想想,这么偷懒究竟好不好。”
纪争垂着头,丧气的往回走。
走不几步,忽听身后传来季云的声音——
“前几天大师兄捎信说过几日就要回来了,你这段时日还是呆在梅香苑里罢。”
027、要离开了
裴辽要回来了。
半年前,裴辽因为担心辜善芸真的会不管不顾的向辜良易请求将他逐出门墙,是以赶在辜善芸跟前去求见了辜良易,道是闻得某处有价值万金的宝参,愿意出门寻来孝敬师尊。
辜良易闻言自然大为惊喜,虽然裴辽此举太过仓促突然,令他心里也生出了一丝怀疑,但终究是徒弟的一片好意,便就允了。
裴辽得辜良易应允,即时便出了辜家庄,待得辜良易知晓事情始末之后,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如今他回来,想必也是觉得师父纵然有气这时也应该消得差不多了,这才敢回来吧。
裴辽回来了,纪争就不大好过了。
以裴辽那样的性子,若说不记恨让他在大庭广众下失了颜面的纪争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如今纪争在梅香苑里,裴辽或者会顾忌辜善芸不会对他明着下杀手,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那阴沉的面容下藏着的是怎样的狠辣心思。
不过纪争并不畏惧。他长到如今,还从来没有畏惧过谁。
少年没有过人的智慧,没有高绝的武功,有的只是一腔热血,不管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只要挥拳迎上就好了。
连英儿得知裴辽回庄惊惶了好一会儿,她自己倒是不惧裴辽会对她怎么样,只是害怕以纪争的性子会按捺不住跑去找裴辽寻仇。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弟弟身怀邪异武功,甚至还颇为期待着能够再一次吸食裴辽的鲜血,这样他体内的真气又会得到增长了。当然,裴辽会不会乖乖任他吸血是两说。
几日后,裴辽静悄悄的回来了。
也许是还记得先前在诸弟子面前丢了大脸,此回裴辽回庄格外不引人注目,甚而接连数月不曾踏出院门,纪争也是在一个月后才知道裴辽已经回来了的消息。
据说裴辽回来带着一株万金难求的宝参,辜庄主老怀欣慰,不咸不淡的略提了提半年前的事,便令裴辽退下了。
大约是辜良易对他说了什么,也或者是突然醒觉自己所处的位置,总之裴辽回到庄里之后并没有像从前那般肆行无忌,甚而一回到自己的院子便即推说自己要闭关参悟武学,一连数月都不曾在庄中露面。
而后一直到过年时纪争才看见了裴辽。
彼时的裴辽面容似乎比之先前更显阴沉,目光也更加阴冷,被他看着的人不由自主便会打冷战,只因那视线像极了蛰伏的毒蛇,只待觑得好时机便要逮住人狠狠咬上一口。
裴辽看见纪争时,视线立时便停驻不动了。
纪争直觉芒刺在背,转过头去时就迎上了裴辽那阴冷的目光。少年分毫不让,挺直了肩背,直接就瞪了回去。
裴辽盯着纪争瞧了一会儿,缓缓拉开嘴角,扯出一丝绝称不上善意的微笑。
“你等着。”他的嘴唇无声开合。
纪争撇了撇嘴,朝天翻了个白眼。
他很清楚,裴辽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出手,因为辜家是武林正道——从这一点上看,所谓正道门派,大约就是在有人干坏事时会有人出来阻止吧。
寒来暑往,转眼又是一度春秋。
将近年关总是比较忙碌,就连纪争也被借去跑腿了,甚少有时间去小树林里偷摸练功。
这天觑得一点空闲,纪争一溜烟跑去了后山,
经过一年多的习练,他早已经将缠花剑法以及拳法练得炉火纯青——只是从外观来看是如此。更进一步的,除了偶尔一次琢磨出来了该如何发力,其他乏善可陈。
毕竟没有秘籍,也没有师承,少年也不是天资纵横之辈,除了将那几招花架子练得纯熟,还能干什么呢?
打完一套拳,纪争额际微微见汗。
抬手擦了把汗,他皱着眉,正在琢磨该怎么发力,忽的耳朵微动,锐利的目光蓦地扫了过去。
那一角灰衣以及那笨拙的身影略有些熟悉……
是辜名。
纪争眯了眯眼。
这小子自从第一天跟纪争结怨后便一直想着法子的找他的麻烦,虽然武力上拼不过纪争,但小手脚却从来没断过。
纪争将他狠揍了几顿,最严重的时候足足有三天下不了床,就这样辜名却还是没放弃找茬,到后来纪争也琢磨出来了,敢情这小子是不揍不痛快,索性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去找他,倒成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