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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缘无故的镜子破裂,实在是不详。
寒雁看着手上破裂的铜镜有些发愣,汲蓝见状连忙劈手从她手上夺过镜子:“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寒雁定了定神,笑了笑:“快些梳头吧。”心中却在思索,自己现在万不可乱了心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冷静为上。汲蓝不知道寒雁心中的考量,见她如此,便又立刻欢欢喜喜的为她梳头。汲蓝的手极巧,且自从寒雁成了玄清王妃之后,汲蓝还特意去学了好几种梳头的花式,只为了日后寒雁在众人面前可以出尽风头。
也不知被汲蓝摆弄了多久,寒雁只觉得自己脖子都有些发酸的时候,才听到汲蓝的声音:“好了,小姐。”
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寒雁立刻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汲蓝本想等着寒雁夸奖自己手艺几句,没料到寒雁压根儿就没看镜子一眼,有些沮丧,却又见寒雁抽出方屉里的匣子,从里头拿出梅花刺来。
汲蓝知道那是寒雁用来防身的器物,这些日子用的比开始要好多了,虽然还是有些蹩脚,但是关键时候能起上什么作用也说不定。只是,汲蓝有些奇怪,今日不过是春祭,小姐怎么会随身带上这个东西,莫不是有什么危险?想到这一层,她便有些警惕起来,之前轻松的喜庆荡然无存。
寒雁走出庄府的时候,庄仕洋已经备好马匹,媚姨娘为了养胎留在府中,晚姨娘和庄琴身子不适,一同前去的,居然只有周氏和庄寒明。一见到寒雁,周氏亲热的与她打招呼:“四小姐。”
撕破脸后,寒雁话都懒得与她多说,便朝她笑笑,头也不回的上了自己单独备好的马车。突然发现做了玄清王妃也是有好处的,比如在这种时候,就可以明目张胆的目中无人。平时看傅云夕那样狂妄,如今自己狂妄一把,滋味也是不赖的。
汲蓝见寒雁翘着嘴角,也不知道想什么,眉目间隐约有着笑意,看起来心情不错,便也跟着道:“小姐,你说这春祭,热不热闹?”
寒雁笑道:“自然是一年赛过一年了。”如今大宗繁荣昌盛,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这春祭倒是一年比一年更加隆重。
汲蓝掀开帘子,望了一眼马车外,语气颇有些向往:“要是夫人在就好了,妇人最喜欢热闹…”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住嘴,寒雁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怅惘。
没错,若是娘亲在世的话,这一切又会是一个不一样的光景。重生一世,她改变了许多东西,却改变不了娘亲已经去世的事实,她避免了许多灾难和陷阱,却又让自己陷入更加复杂的境地。自己的身世,死去的阿碧,皇家夺嫡,庄寒明的离心。看似都是偶然,实则全是必然,可怕的是却又毫无退路,除了走下去没有任何办法。
这样的生活,是正确的吗?
马车里一时无话,两人都是静静的没有出声。
祭场在城东的大道场,今日京城万人空巷,都是为了来看春祭的热闹场面,祭场的最东方有一座九层高塔,皇上和皇子公主嫔妃们就在高塔之上。百姓前来有的是为了赶热闹,有的是为了一睹龙颜。也有的,是为了寻一个如意郎君或是红颜知己。毕竟许多官员都是携带全家而来,若是有合适的,当场便表明意思也可。
庄家的马车一到时,有些百姓的目光就定在马车之上。按理说,庄仕洋只是一个五品官员,自然是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可是寒雁却是未来的玄清王妃,百姓们对这个玄清王妃早有耳闻,都想见一见风华无双的玄清王,最终娶到手的是怎么样一个小女子。
庄仕洋率先下了马车,其次是庄寒明,周氏,最后的,才是单独一辆马车里的寒雁。
卫如风站在朝臣中央,隔得老远一眼就看到寒雁,与他目光同一到达的,还有身着官服的傅云夕,见到寒雁的一霎那,他的目光闪过一丝惊艳。
穿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翠绿色的长锦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雪白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山茶,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天青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反而还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外披一件浅绿色的敞口纱衣,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腰间系着一块翡翠玉佩,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气。手上带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一头乌黑的头发用翠色的丝带绾出了一个略有些繁杂的发式,只斜斜插了一只蓝田鱼尾簪,额前俏皮的的刘海可爱。用黛色描上了柳叶眉,更衬出皮肤白皙细腻,乌黑晶亮的眼珠灵动清澈,施以粉色的胭脂让皮肤显得白里透红,唇上单单的抹上浅红色的唇红。既俏皮又端着,行至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高贵婉转,仿佛天生的贵女一般。
她平日的打扮皆是孩童模样,今日被汲蓝这么以盛装衬托,犹如扬长避短,整个人竟然里里外外都不同了,哪里还有半分稚气,分明是公主般的风范,惹得人纷纷侧目。
卫如风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那个小姑娘换一身打扮,竟然是如此可人,她从来就让人看不透,像个谜一般,平日里觉得她稚气的外表下是一颗机敏聪慧的心,可是今日除去了机敏,除去了稚气,她还有的,是高贵。
人群中的傅云夕眯了眯眼,小姑娘好像长大了一点,这样不加掩饰自己,这才是真正的她吗?
寒雁弯了弯眼睛,远远的朝傅云夕使了个眼色,分明是在说:怎么,没给你丢脸吧?却见傅云夕隐隐露出一个微笑,隔得这样远,寒雁似乎都可以感觉到他充满深意的目光,连忙别过头去,假装被其他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汲蓝捂着嘴偷笑起来,寒雁随着庄仕洋走到官员们站的位置,只见高台之上,摆满了祭祀的用品,桌上红绸拖着牛羊头等物品,一个法师模样的人站在上头。
每年的春祭花样都是不同的,也是来看个热闹。庄寒明的身后还跟着英子,汲蓝一直留意英子的一举一动,自从上一次出了事之后,汲蓝就对这个英子充满了防备。可是英子只是低着头跟在庄寒明身边,乖巧怯懦的不敢言语,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动作。
听得木桩撞击巨大的铜钟三声:“当、当、当。”春祭开始了。
法师一手持木剑,对着祭台念念有词,然后跪下身来,以首伏地。周围突然蹿出了一些戴着神像面具的人,跳着祭祀的舞蹈,手腕和脚腕上都帮了红色的铃铛,看着分外喜庆。
汲蓝看的津津有味,寒雁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心中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虽然说不清楚,但是这种不安在逐渐放大,直觉的有危险。她便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看向其他地方。
英子离庄寒明很近,也是紧紧盯着台上的祭神仪式,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周氏依偎着庄仕洋,她的身体还是落下了病根,因此整个人显得有些苍白娇弱。寒雁皱了皱眉,再远一点就看不到了。她抬起头,朝着远处皇家呆着的高塔看了一眼,太后也来了吗?
时间很快过去,台上的仪式也已经接近尾声,只见法师蓦地张口,吐出一团火在祭祀的酒桶之上,燃气鲜艳的火苗,接着欢呼起来。宣布整个祭神仪式结束,周围的人们也跟着欢呼起来。
汲蓝看的意犹未尽:“小姐,这春祭真好看。”
寒雁不置可否,放眼望去,尽是拥挤的人群,这样的混乱场面,若要出什么事情,倒是十分容易。心中有了这个忧虑,寒雁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却见台上仪式结束了,便又是许多精彩的节目来。
但凡春祭仪式过后,都是能工巧匠来表演一些喜庆的节目,这些节目老百姓最爱看,最是新奇热闹,昭示着来年风调雨顺,有个大丰收。此时台上表演的便是舞龙舞狮,今儿个这龙狮做的十分精巧,活灵活现,舞龙舞狮的人技艺也精湛,腾挪跳跃,无不栩栩如生。做的那些个逗巧动作直把人逗得前俯后仰。
高台之上的皇上也露出一丝笑容,天下昌盛,这是帝王最想看到的景象。
可是,天下真的昌盛吗?
节目表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发现什么意外,寒雁的心渐渐放下来,想到此处又有保卫皇家的暗卫,倒是自己多心了。大庭广众之下,谁会这样胆大包天动手。感觉到有一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寒雁抬头去看,正巧看见傅云夕垂眸看来。他与自己隔着人群,但其实还是可以看到彼此。寒雁便朝着他露出一个笑容,傅云夕挑了挑唇,寒雁扭过头去看高台上的人表演。
这出节目正表演到杂耍,几个持大刀的男子飞身跃到女子背上,以刀尖挑着碗碟,碗碟不停地旋转。这需要一定的技艺,周围的人都啧啧称奇,寒雁也被吸引住了目光。此时一边击鼓的男子一声重锤,当时节目到了高潮的时候,却只见其中一名男子突然翻身而下,手上的长刀向着女子一挥,血光四溅,只听“咕噜”一声,那女子的脑袋便被硬生生的砍落在地。
台下的百姓静默了片刻,突然受了惊一样的四散逃离:“救命啊,杀人啦!”台上的几个带刀男子突然翻身跃下,冲到人群之中,手起刀落,一时间血光四散,到处都是哭喊声。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只是短短的一刻钟,人群便整个骚乱起来,拥挤成一团,谁也看不清楚自己身边的是谁。负责保护皇上的守卫最先反应过来:“弓弩手准备,保护皇上!”
几千几万支弓弩蓄势待发,只是问题又来了,刚才几个持刀男子的确容易确定,可是他们发现,在人群之中,举起屠刀的,还有老百姓打扮的人。这些人和人群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更无奈的是,无法直接将弓弩对准整个人群,这样的话,无辜丧命的人就太多了。
有人混进了人群,制造这样一场混乱!身子周围一瞬间挤满了人,寒雁身材娇小,根本无法移动分毫,只能随着人群被挤压在其他地方,耳边全是人的哭喊和求救,血腥味漫过鼻尖,竟然是十分的刺鼻。她努力想要找到庄寒明和汲蓝,可是入眼全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哪里还有庄寒明他们的身影。这一刻,她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紧张,突然感觉到,有危险在靠近。
是谁制造了这一场混乱?目的又是什么?寒雁知道,这样大的手笔,必然不是周氏能拿得出的,也不会是大周氏,因为她没这个胆子,难道又是太后,可是若是太后的话,她这是想做什么?就算为了毒害自己,也不必这样大张旗鼓。
就在这时,寒雁突然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少爷,少爷!”
那声音寒雁记得很清楚,正是英子的声音,此刻她的声音焦急,难道庄寒明出事了?寒雁想到这里,心中骤然紧张,连忙拼尽全力想要靠近声音的那边,可是人群拥挤,想要靠近岂是易事。虽然庄寒明与她争执,可是毕竟是这世上唯一的血亲,难道要眼睁睁的看他送死?想到这里,寒雁拼命往那边跑,头发都被人群挤乱了挤散了,一下子窜了出来,却看到令自己魂飞魄散的一幕。
持大刀的男人就站在庄寒明身后,庄寒明此刻被扔到在地,全身伤痕累累,哪里还有一丝反抗能力的模样,那把大刀眼看着就要朝庄寒明当头劈下,寒雁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揪成一团,上一世的惨状整个的浮现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