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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军营安静、有序,全无昨夜的靡乱癫狂。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军营中来回巡视的士兵明显增多——显然,首领防备着陈北尧。
她被带到一间木屋前,就在首领的屋子旁边。保镖敲敲门,便和士兵一起站在门外。
慕善走进去,站在窗口那人几乎是立刻转身,目光如电的看过来。
四目凝视,沉默。
一种又涩又甜的情绪,从她心口蔓延开去。像是一股深沉的暗流,无声却磅礴的将她包围。视野中的一切仿佛都黯淡了颜色,只有他笔直而料峭的身影,生动的凸显出来。
他穿着件普通的白衬衣,袖子挽到一半。原本负手站着,却在看到她的瞬间自然而然垂落,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拥入怀里。
明明只有三四天没见,他却好像憔悴了一圈。眼睛下有淡淡的阴影,下巴甚至还有未刮净的胡渣,彰显着他连日的不眠不休。
在短暂的沉默凝视后,那清俊如玉的容颜,却浮现温柔笑意。像一只有力的手,抚平慕善心中的忧虑。
然后,他迈着大步,略有些急促的走过来。
腰间一沉,她甚至没来得及仔细端详他的容颜,就被紧紧抱进怀里。
慕善的眼眶湿热一片。
在长达数十秒钟、几乎令她透不过起来的紧箍后,他才将她松开,手臂却依然圈在她腰间,不让她离开怀抱。
她看着他,破涕为笑。
他的眼中也浮现笑意,在她额头落下极轻极缓的一吻。
不需要任何言语,他把她的手牢牢牵住,走出了房间。
这也是慕善心头所想——在这恐怖的金三角,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是死是活,她只要信他、跟他,甚至尽她所能的保护他。
正因为前路茫茫,所以一步也不要分开。
再次踏进首领的会客厅,慕善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陈北尧的两个心腹、几个身手最好的杀手。只是这点人马,面对毒枭上千人的武装部队,无异于杯水车薪。
慕善注意到李诚和周亚泽都没来。这反而令她对陈北尧更加有信心——他一定是对他们有了别的安排,才会有恃无恐。
众人等了有几分钟,首领便在数名士兵的陪同下走进屋子。蕈却不在,丁珩也没出现。
一看到陈北尧,首领立刻浮现愉悦的笑容,一旁的翻译也笑道:“首领说很高兴陈先生能来,陈先生是他最欣赏的中国朋友。”
陈北尧淡笑道:“首领客气了。”
双方席地而坐。
陈北尧看一眼身旁手下,那手下便拿出一个文件袋,交给首领身旁的士兵。
翻译打开看了,递给首领,耳语一番。首领静静看一眼陈北尧,目光含笑,神色不动。
“这是霖市八条水路的游船运营许可,以及三十艘船的产权。”陈北尧沉静道。
首领沉吟片刻道:“陈先生,恕我直言,你送来这些东西,是想拒绝与我们的合作吗?”
陈北尧:“不,首领,恰好相反,这是我对于未来合作的见面礼。”
慕善心头微震,看着陈北尧沉静自若的侧脸,一时竟猜不透他到底会怎么做?
饶是首领雄霸一方,看到这么大手笔的见面礼,也沉默了片刻。旋即笑了:“那我该回赠陈先生什么见面礼好呢?”
陈北尧将慕善的肩膀一搂,淡笑道:“我的女人在香港遇袭,幸得首领伸出援手,至今安全无恙。将她归还给我,就算首领的回礼吧。”
首领沉声笑了,看一眼慕善,笑道:“陈先生客气了。那我们谈谈生意。达沥的总裁跟我有些渊源,很想与你合作。送上门的利润,不知道你为什么拒绝?”
最后一句,首领问得又缓又沉,即使当时说的是泰语,也令人感觉到他谈笑中漫不经心的威慑力。
陈北尧迎着首领锐利的目光,缓缓笑了:“利润也有快慢之分。不做毒品,不是因为我是良民,而是有更值得投资的生意。”
首领斟酌片刻,笑了:“我知道你是金融市场的猛虎。我也有资产委托给瑞士人,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传统生意。”
陈北尧微微一笑:“首领先别急着下结论。我想问,你现在一年的利润是多少?”
首领看他一眼,伸出手。陈北尧也伸手,首领在他掌心写了个数字。陈北尧微微一笑:“都说海洛因是夕阳产业,首领令我刮目相看。”
首领哈哈大笑。
陈北尧忽然话锋一转:“如果陈某三天内让首领再赚到这个数字,不知首领是否愿意换一种合作方式,大家一起赚钱?”
此言一出,所有人——包括首领,统统神色一震,沉默下来。
夜幕降临的时候,陈北尧拥着慕善,进入首领为他们安排的房间。随行保镖仔细检查了房间,朝陈北尧摇摇头,便退了出去。
陈北尧打开灯,拥着她坐在床上。他的神色略有些疲惫,沉黑的眸却异常专注盯着她。
这几天简直是生离死别,慕善很多话想要问他,却只是低叹一声:“三天赚两亿美元,你其实根本没把握吧?”
陈北尧看着她紧蹙的眉头,他不回答,却抬手托住她的脸,用力一吻。
直到慕善捶他的胸口,他才肯松开,看着她微笑道:“五成把握。”
慕善沉默。
今天白天,尽管首领对陈北尧的话半信半疑,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建议——拿出3亿美元本金,委托给陈北尧投资。双方约定,如果亏损,全部由陈北尧承担。
这显得陈北尧非常自信,也让首领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尽管陈北尧向首领声称,他之所以敢豪赌,是因为已获悉香港股市的□消息。但慕善这几个月陪伴陈北尧身旁,熟知金融市场虽会大起大落,但也绝没有空手套白狼的道理。3天赚60%,谁敢说有把握?
可他竟然说有五成把握。
那只有一个可能——他已决定拿出全部身家,不惜逆市造市。如果市场不景气,他暗地里也许会赔上数十亿美元,换取那60%的涨幅。
陈北尧甚至许诺了首领,一旦这次成功,今后每年为首领提供不少于30%的利润,否则由他出资填补利润差额。当然,陈北尧也提出了极高的手续费率。
可这个资产利润率实在夸张。慕善推测,陈北尧不可能受制于人,他应该是想先渡过这个难关,回到国内再做长期打算。
这简直是搏命。
可转念一想,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是,首领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她能想到,说不定首领也能想到。
她问出这个疑虑,陈北尧却微微一笑:“他一定会怀疑。”
“那你还……”
“亡命贩毒,只是为了钱,越精明、越贪婪。他再怀疑我,也拒绝不了眼前的2亿美元。”
慕善不禁佩服他算准了首领的每一个反应。甚至今天他的每句话、每个举动,都是有预谋的。
她不想问他如果失败怎么办,她知道金融行业也很讲运气。
他却毫不避讳,盯着她径直问道:“如果我失败,不得不贩毒,你会不会离开?”
慕善神色一僵。这个话题……
这些天发生太多事,她已经不止一次问自己——三年后能离开得了陈北尧吗?在他的情意面前,在比他黑暗数倍的毒枭面前,她一直不去想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她又重复一遍,“我不知道。”
她并没料到,这个答案对现在的陈北尧来说,已经足够。
他轻轻将她拥入怀里,平躺下来。过不了多久,慕善听到他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毫无疑问他累极了,才会倒头就睡。他只晚到了泰国一天——可要布这样一个局,一天时间太短。所以他才会这么憔悴疲惫吧。
慕善心疼的靠在他怀里,他温热的胸膛,令她只想就此沉睡不醒。
第二天开市的时候,首领在香港的户头,已经涨了五千万美金。这无疑令首领的心腹们欣喜若狂,首领也面露喜色。期间因为境外人员投资上限,陈北尧请首领出具了一份委托投资授权书,专门针对这笔资金进行投资,同时也让首领提供了一些证明和许可,用以投资手续办理。首领咨询了自己在瑞士的投资顾问,欣然应允。
而这期间,蕈一直没有出现过。慕善又一次趁机问过对方翻译,含糊说蕈出去办事了。
也没见到丁珩。也许陈北尧这次的豪赌,激起了首领极大的兴趣,他刻意将两派人马住的地方安排得很远,三天来竟一次也没有碰面。
第三天,下午四点。
这是个极愉悦的时刻。陈北尧的人个个神色骄傲,首领的心腹们也笑容满面。甚至连首领,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只有慕善,脸上微笑着,心头说不出的滋味。
十多个亿。
为了让首领赚2亿,陈北尧砸进去十多亿美元。几乎相当于陈氏投资在大牛市白干一年。可此刻,陈北尧极放松的坐在那里,面上挂着淡淡的笑,仿佛比首领还要愉悦。
接下来的问题就简单了。陈北尧眉都没皱一下,就跟首领签订了五年委托投资协议,约定自下个月起,为首领打理资产。
陈北尧也提出了很多苛刻的条件,譬如投资收益的高额分红;在必要时首领的部队要为他提供支持;他甚至屏退众人,向首领提出杀死丁珩。这一点首领却没同意,最后勉强答应,如果陈北尧回国后对丁珩动手,至少达沥的人可以提供援助。
最后,两人端起女奴送来的酒杯,轻轻一碰,宣告联盟的达成。
期间陈北尧提及慕善身体不好,想尽快回国。首领这时已经完全把他当成合作伙伴,拍拍肩膀道:“明天一早再走。”
陈北尧笑笑,没再坚持。
次日一早,陈北尧带着慕善和手下,乘车离开了军营。首领甚至还派了一队士兵一直护送到山区外。
离开首领势力范围的时候已经早上八点。士兵们刚掉头折返,陈北尧几乎是立刻命令司机全速前进,务必在一个小时内,赶到最近的佣兵站。
这令慕善略有些吃惊,但见他神色难得的严肃,车上其他人也一脸紧张,她知趣的保持安静。
只是,他为什么这么急着离开?昨天就假称她身体不适想走?
好像晚走一步,就会……露馅?
陈北尧的人离开后,首领负手站在罂粟田前沉思。
尽管觉得陈北尧一定是厉害角色,必须严加防备。但他的账户,实打实多了令人心动的2亿美元。
他想,或许陈北尧的确是传说中的金融天才;又或许他用了什么手段,暂时拖延,以后还会变卦。但首领丝毫不觉得有威胁——难道他对付不了陈北尧?
相比之下,他更相信陈北尧也是个贪婪而狂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