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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属的冰冷传进身体,看着那汩汩流入的液体,以及一半插_进皮肤里一半露在外面闪着寒气的针管,突然清醒了神智。弯起手臂想要撑着自己的身体起来,却发现手上根本连握住一个杯子的力气也没有,更别说妄想撑起整一个身躯。于是只能被迫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环视四周,发现房间的色调全都是一片森冷的白,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味弥漫在空气里,就连身上盖着的被子,也全都是那样的气味。
“我怎么会在医院里?”我看着欧凯文把注射完的针管从我的血管里抽出来,按上棉花,又把悬在病床旁边的点滴瓶换了新的,他沉着一张脸,没有理会我。
不禁觉得有些想笑,欧凯文那副充满了学术气息的金属框眼镜,配合着他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不但没有严肃的感觉,反倒显得有些呆板。
眼睛感觉有些干涩,索性闭上,却看见了方若绮的脸——
她落寞的面容以及对着自己展现出来的恨意的眼睛清楚地在记忆中回放,像是不断卡带不断重播的画面,是那样残酷的真实。
当时也不知道她那样一个瘦小的女子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竟然一下子就甩开了自己抓住她手臂的手,推开了自己,也不去理会那散落一地的行李,逃命般地离开了房子,冲进雨里。
而后来的仅存的记忆,就只是,自己追着她被雨水包裹的身影而去,看到她上了一辆黑色的汽车,里面有着我化成灰也会记得的面容的男子替她擦去身上的雨水,然后开车绝尘离开。
然后——
就是不断走远的车灯,不断翻转的天空和砸落的雨,由胸前一直蔓延至左臂的剧痛,以及那覆上视线的黑暗。
还是,走了么。
自嘲地勾起一边唇角,重新睁开眼,看向病房外的天空。
一碧如洗,竟然纯蓝灿烂得连丝毫云絮都不存在,仿佛几天前下得几乎可以淹没一个村庄的雨,从来没有降临过。
明明仅是在同一片天空下,我们的距离却遥远得像是两个不同系的星球。
“哥,你必须尽快安排手术。”
欧凯文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去,腰板挺得很直,双手握拳放在膝上,眉头如锁,像是学生在毕业典礼上正襟危坐的模样。
我把视线从窗外的蓝天收回来,望向病房上方漆白的天花板,没有回应他,只是感觉全身都疲累到一个极点,精神上,身体上,现在所有的声音于我而言,都像是由远方飘来的声韵一样的虚无。
甚至有种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感觉。
“欧凯华!”他突然提高了声调,喊我原本的名字。余光扫到欧凯文的身上,他身上穿着的白大褂反着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无声失笑,欧凯华,这个名字,比起一切的东西,都要来得更加虚无。
现在已经极少人这样喊我,或许除了你——我的弟弟,还有私底下不知道是否还会提起过我的久未相逢的父母,以及那想起便令我反胃的郝友乾。
欧凯华这三个字,就像一件脆弱的外衣,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存在。只有怀念脆弱的我的人,才会念出这三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字眼。
“CT显示,你的冠状动脉左降支狭窄60%。并且,由于你生活作息不定时,工作量过大,不按时吃饭吃药,导致你心绞痛发作次数增加,只要是过于激动的情绪或者是运动量,你的身体都承受不了。”欧凯文坐在我的病床前,平静地说——应该说是他努力地平静地说,但对于我这样在演艺圈里爬摸滚打了十多年的人而言,他那样薄弱的掩饰,根本骗不了我。
其实不用欧凯文说,我的身体情况自己也不可能完全不清楚,只是根本没有时间顾及。六月即将来临,自己每年生日都例行与粉丝一同度过,今年Jason更是为了两年后的艺能大典而铺加了排场,斥资上亿打造一个十万人的演唱会,庆祝我出道十年,届时的宣传和阵势必然是铺天盖地不容终止。现在距离演唱会不足一个月时间,各种各样的繁忙接踵而来——造型定妆、选歌、练舞、彩排,定位,统统都让自己忙得不可开交,再加上不久后开拍的《是朋友也是爱人》、《异乡岁月》两部电影,以及EAMI为自己从半年前便开始量身策划的年度专辑也要开始着手灌录——档期满得几乎只剩下坐在车上赶场子吃饭睡觉的时间——而这一切,都是在为未来半年内的各项大奖、两年后的艺能大典做准备,又怎么可能有时间去关心自己那不知何时会爆发,一个恍若隐形炸弹的病情?
这个圈子的新陈代谢太快,稍微一放慢脚步,就会被后面的人以光速超越你,掩盖了你的身影。
自己每天都在抱着侥幸过日子,因为不知道何时会倒下,何时会撑不住。
只是现在的自己又怎么能轻易倒下?
病床前的手机响起,是黎湘离的来电,欧凯文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更沉,于是我只能装作看不见,接通了电话——
“小华啊,《异乡岁月》的女主角已经定下来了,就是和你一起合演《明星志愿》的新人方若绮。呵呵,她天分不错,希望到时候你们合作会有出人意表的表现。”
手机跌落在耳侧,苦笑,现在,更加是没有了能够放松的理由。
林立翔,不管是做艺人抑或现在转行做了经纪人,没想到手段还是那样的多,竟然,连黎湘离也让他盘算在内。
抬手,把小臂枕在额头,眼前不断浮现方若绮那夜充斥着对自己的恨意而扭曲了的面庞,胸口竟然又开始隐隐作痛。
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一天,自己在她的眼里,也成了恶毒的模样。
那样阴暗的神情,本不应该出现在她冰清玉洁的脸上。
“不是才60%么,等到70%再决定做不做手术也不迟。”
我静静地说,就像是在说:不就是个女人么,甩了一个还有成千上万个。一样的平静。
我也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样的平静。
是人都怕死,若我说我不怕那病会拿了我的命,绝对是骗人的。但现在的我,就是怎么也担心不起自己来。
欧凯文听完我的话显然已经是忍耐到了一个极点,他把手中的记录簿往桌子上一扔,站起身,带着怒火看着躺在床上居然可以一脸事不关己漠然平静模样的我,低吼道:“什么叫60%而已?就凭你现在的工作量你以为距离70%还有多远?如果昨天不是因为我刚好开车经过你家楼下,看见你晕倒在马路边上,你现在都不知道已经被车子轧了多少回了!”
我从来没见过我弟弟这样着急得要跳脚的表情。
心里竟然有种小孩子恶作剧看到大人跳脚时开心万分的情感。真是要多不适时有多不适时。
我努力淡然地笑了笑,“我现在不是好好躺在这么,你说这话算是诅咒我?”话一出口,就连自己也觉得这句话有些问题。
欧凯文张了张口,脸色极为的难看,估计还想说些什么,却又突然停下,松开了紧锁的眉头,眼眸中有难掩的忧愁,他轻声对我说,语气间更像是恳求,“哥,你都十年没回过家了,爸妈说今年你生日想见见你,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我看着他,视线和思想仿佛能够穿透他的身体,看见自己曾经的家——那个书房书柜里都是满满的有关于医学书的家,那个一开门就会看见圆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母亲在围裙上擦着手从厨房里笑容温和地走出来的家,那个有着坐在太师椅上和自己一样的高挺的鼻梁上架着老花眼镜一年到头都是一脸严肃但却会因为自己的孩子考取了好成绩而骄傲自豪的父亲的家。
心脏像是被人揉进了一片不成熟的青柠,酸的令人难受。
十年。不知不觉竟已过了十年那么久。但从口中说出来,这两个字,连一秒钟也不用。就好比这十年来日以继夜的繁忙的工作,在车上或者在飞机上醒来的时候,往往不知道窗外边是白天或者黑夜,是国内或者国外。
时间就这样无声地流逝。
生命就这样无痕地倒数计时。
目光落在欧凯文那样真诚的脸上,他看起来像小孩子一样纯洁无垢,这让我突然很想像普通哥哥那样在面对久未见面的弟弟时上前拥抱,然后去菜馆里点几个小菜坐下聊天相聚,尽管只是嘘寒问暖说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事。
可惜我做不到,因为我不是欧凯华,我是黎华。自我十年前大学毕业后离家出走,不管是事业低潮抑或巅峰从此不再踏入家门半步,更不再对身边的好友提起关于自己家人任何的只字片语,兴许只是为了年少一口赌气的话语而显得自己可笑万分,但事实却是摆在眼前,我和欧凯文或者是那住在不与繁闹相争的郊区里的别墅的父母,都没有任何的共同语言。即便是想与他们家常便饭,恐怕也是不可能了。
这么多年,早也已经习惯。以至于,在旁人看来我应该是要觉得寂寞的时候,我也无法理解,寂寞二字,究竟是何意。
但我又该如何启齿,该如何向欧凯文解释,黎华每一年的生日,都是属于大众的,而不是属于自我的,不是属于欧凯华的?
“欧医生——依莉醒了,她的家人要你过去看看。”病房门被敲响,护士站在门外,对欧凯文说。
欧凯文看了看我,留下一声比风要更轻的叹息,起身走了出去。
合上房门。
我依旧枕着自己的小臂,直到一边手被压得麻痹,又换了另外一边,反反复复连自己也数不清换了多少回。眼睛只是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脑里混乱成一片,又是空空白白的一片。
记忆里过往和现在的画面交叠在一起,像是真空里的微粒碰撞,上演着壮观的宇宙大爆炸。
……
究竟有什么能够为生命批上注解?
究竟我还剩下多少的时间?
也许寥寥无几短如冬日的白昼。
也许比山峦间的溪流还要绵长。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跳入悬崖,是为了要学会飞翔。——方若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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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式加盟YOGO的那天,身为经纪人的林立翔并没有陪同我一起过去,陪我来到YOGO唱片大门前,看着那经过年月冲刷边边角角已经开始有些掉色的四个大写字母,看着前台尖酸刻薄的嘴脸的咨客小姐,看着前台旁边通向录音室幽长而狭窄的楼梯的人,是金皓熏。这个对我来说比林立翔还更为不熟悉的男人。我和他一路上甚至没有说过半句话,只是他在心事重重地开着车,我歪着头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景物成排成排地从车窗外飞过。
心情就像第一天准备蹲监狱的犯人一样难受。
YOGO唱片的制作人是钱永富,他和自己想象中的样子不大一样,兴许是在报纸杂志上比较少见的关系,国内三大唱片公司——EAMI的周映彤留着一头飘逸的长发,清冷的面孔,一袭淡粉色长裙,完完全全的高雅女强人的姿态。而SUN的季青平,那是典型的老板模样,臃肿的身躯,庸俗的衣着品味,吸烟,抖腿,让人很难不印象深刻。而今天初见钱永富,他并不像季青平那样有着市侩的嘴脸和肥胖的身躯,他留着一头长发,带着斯文的无框眼镜,标准的国字脸,一副放任随性的艺术家的样子。
钱永富看见了我,笑得很假很灿烂,是用皮肉堆积起来的笑容。他激动地上前握住我的手,仿佛给选美小姐颁奖的特别嘉宾,就差没从身后变出个花圈套我脖子上,“早就听闻方美人貌美如花犹若天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惊艳了半个演艺圈的男人,今日一见,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我有点想吐,应付着笑了两下,把手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