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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从没想到，会再有一天，竟被逼得去主动找他。
这算是，报应吗。
自己和他的关系，是相熟吗？却又不愿承认。是陌生吗？却又被现实否认。
“黎华，没想到你还会有主动打电话给我的一天啊。”电话里传来略微苍老和压抑着笑意的声音，我甚至可以通过这把声音想象到郝友乾披着厚重的皮毛靠在沙发里抽着雪茄拿钱折成扇子扇风的贵气模样。此时他脸上的皱纹一定笑得堆成了菊花。
他是一个商人。
始终和我们这些在演艺圈里的人眼中所看到的利益，是有些不同的。
我拿着手机的手有些冰凉，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像是自嘲，“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郝友乾在那头笑了起来，我仿佛可以味道他两指间雪茄散发出的味道，他调侃地说：“上一次你找我帮忙是什么时候？”他在那头故意地顿了顿，沉思般地说：“好像是你刚上位没多久吧？如今都坐上艺能天王宝座了，时隔五年，你也不晓得知恩图报，回来看看我？有了麻烦，才想起我？”
我冷冷地笑，“郝友乾，我和你之间也就是因为利益才会牵连在一起，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我们各取所需互相需要之后根本毫无瓜葛。”我握紧了手机，想起从前的事，胃里一阵翻涌的恶心，“我每次想起你，都觉得恶心。”
“觉得我恶心？”郝友乾轻哼，“你所有的恶心都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怎么，如今林立翔无法翻身了，你就想忘本了？你在大众眼里是星光熠熠的天王，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个光着屁股跪在我身下的小毛孩！”
……
“你是欧凯华？你是靠拍三级片才能翻身的吧？”
“你的身体不都是用来做那种事的么。那么一次和两次，又有什么区别？”
“别把自己看得太高，我答应见你，那是看得起你。”
“把衣服脱了，爬上来。”
……
“我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
……
手机上通话中的信号灯一闪一闪地亮着。
像深渊里一直沉睡却突然被自己唤醒的恶魔。睁着凶残的眼睛，看着你。那里面翻涌着欲望和绝望。
以自己的灵魂作为唤醒的条件。
将他唤醒来吞噬你，来逼疯你，来杀死你。可你无从选择，你只能以自己的灵魂作为代价，和他签下无形的契约，换来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我握着电话就想把那支灌满了郝友乾恶心的声音的机器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巴不得那头的郝友乾也一起粉碎了。
只是。
如果此时我挂断了电话。
还有谁能去和古芊菁岳行空古影洁对垒？
还有谁能去保住王瑞恩的前程和那个被保护得像温室花朵一样的方若绮？
王瑞恩这样的宣战，必定会断送了自己的前途，也会逼得乔亚封杀方若绮。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去找他。
可是纵使自己有千万个不愿意——
已经，如何也找不到别的办法了啊。
“少说废话了，”我努力压抑着想要平静声音。五年前所面对的一切重新充斥了我整个大脑，心底深处翻涌着想要逃开，可我已经无路可走。
……
“我要你收回放在乔亚的所有股份，阻止乔亚封杀方若绮，并且资助王瑞恩往后所有的电影拍摄计划。”
又要重新面对那些五年来一想起就会仍不住冲到厕所彻夜呕吐的事情。
又要让黑暗重新吞噬我。或者，我从来就没办法走出来，只要我还在这个圈子里一天。
也许要等到身体腐烂了、发臭了、毁灭了、消失了，才能有结束的一天。
任何的成功，都要付出代价。
“在演艺圈里投资谁，只要有利益，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王瑞恩是一支潜力股，我更加乐意。”郝友乾话锋一转，终于说出了我最不想听到的话，“我答应你的条件，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不用你多说。”
用最后的理智抑制着绝望，说完，挂断电话。
心口一阵撕裂的剧痛。
像是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把世间所有的邪恶全都放出，闯进了胸腔，侵蚀了灵魂，湮灭了希望，只遗留下绝望。
我捂着胸口煞白了脸，一路跑到厕所，在马桶面前跪下，昏天暗地的呕吐起来。
按下旁边的冲水按钮，呕吐物随着漩涡被全数卷了进去。
就像即将要踏进漩涡被绝望盖没头顶的自己。
我靠着墙壁滑坐在地板上。
冰冷的白瓷砖上反映出我毫无血色的脸。
多像是一具绝代倾城却只是苍白冰冷的尸体啊。
胸口的绞痛还在继续。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侧身，这次吐出的是一滩鲜红的血。
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走。
我把头埋进臂弯里，感觉到血液从嘴角凝成一滴，看着它落在地上，溅开一个小小的圆点。
……
你该明白。
代价是什么。
……
我当然明白。
在这个圈子里有舍才有得。
我重新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找到自己弟弟的名字——欧凯文。按了拨通键。
“哥？”
“嗯。”
“怎么了，那么晚打给我？”
“没什么。你不是说如果出现吐血的症状就要告诉你吗。”
……
总有一天，那些散落在世间的黑暗，都会在一个无声的时刻里化为一个高举着镰刀的死神，悄然无息地落在我们的头顶。
用最锋利的一面，将我们分离。
第三卷：地老天荒，不过是痴人说梦。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就让世界用尽温暖拥抱我们。——方若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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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瑶阿姨的剧本里曾经这样矫情地问过一句话——
“为什么不选择我？我会用我整个生命去爱你。”
——那么我选择了你。你是不是会用整个生命来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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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瑞恩把车停在一片丛林的面前，他牵起我的手，对我说：“下车啦。到了。”
我迷茫地看了看四周，此时不过四点多五点的天色，天空的颜色黑到极尽，王瑞恩开了将近三个小时的车才到这里，已是接近郊区。
世界安静得能听见到风吹过树叶时发出的“唦唦”的声响。能听见我们彼此起伏的心跳声。能听见对方从鼻息间流转的均匀的呼吸声。大街上空无一人，商店全都拉上了铁闸，唯有我和王瑞恩手牵手地走在街上。
如果是我平时一个人自己在这么漆黑无人的地方走着，一定会心惊胆战地担心会不会有个强盗出来抢劫什么的。
但是王瑞恩在我身边，我就跟吃了豹子胆似的。
我转头看向他，见他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是波光般透亮的色泽。
看着天空，看着无尽的道路，会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好大、好大。
可是在这么大的世界里，你偏偏找到了我，牵起了我的手，说要和我在一起。
在你拥抱住我的那一刻，世界变得好小、好小，小得刚好只能够我们彼此紧紧地相拥。
我和王瑞恩之间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言语可说，也不会像那些小情侣一样打打闹闹，只是和他在一起，觉得很安稳，很舒心。
王瑞恩牵着我走到那一片丛林的面前。前方是交错繁密的树桠，漆黑得看不到尽头，像是一个小型的森林，好像有水的声音从远方盈盈传来。他垂帘温柔地凝视我，问我：“若绮，你相信我吗？”
“相信。”我没有丝毫疑虑地说。
——我相信你。
永远都相信你。
王瑞恩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他的笑容在夜里愈发的明亮，他把自己脖子上的领带取下，覆在我的眼睛上，我的视线顿时被遮挡，我感觉到王瑞恩微微粗粝的手在我的脸上摩挲，他吻了吻我的脸颊，伸手揉弄我的发顶，说：“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点点头，任由他牵着我的手带我前去。
我穿着极高的高跟鞋，脚下是松软的泥土，走得很慢。王瑞恩倒也不着急，只是牵着我的手，安静而缓慢地走着。
脚下的酸痛告诉我，我们走了很久。
但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久。总希望这条路永远不要到尽头。
人就是那么的不知足。
得到了幸福，就想要去到永远。
王瑞恩带领我的脚步停下，我蒙着眼睛顺着他手臂的方向大致猜测他所在的位置，抬头问他：“王大哥，到了吗？”
“嗯。”王瑞恩轻轻地回应一声，然后扯下遮在我眼前的领带。
那一瞬间，晨曦穿过繁密的枝桠透进林间，树叶和树叶之间的间隙透出一道道细小而明亮的光束，交错在丛林里，闪着奇特的光辉，仿佛天成的舞台。前方是一片辽阔碧蓝的海域，海浪卷起洁白的浪花拍向岸边，湿湿黏黏的海风此时吹来却也像温柔的抚摸。有几对两鬓已经有了花白发丝的夫妻手牵着手亲昵地踏在浪花上，安静地行走。沙滩上是他们成对依偎的脚印。
这是冲破了最黑暗的黎明前夕。
这是带来希望的破晓之光。
王瑞恩蒙住我的眼睛一路带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让我看到这样的希望之光吗？
其实你出现在我生命里，就是我的希望之光。
我怔在原地，我想，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好的景色——
并不是因为前方的景色有多么特别，有多么极致，而是把我带到这里的那个人，有着最美好的心。
情不自禁地朝前走几步，却没注意到脚下离开了土地换为了细软的沙滩，高跟鞋陷进沙里，身体一歪，险些摔倒。
王瑞恩连忙扶住我的肩膀，他的脸和我的脸靠得很近，和煦的光芒为他的脸铺上了一层暖暖的金色。他笑了起来，宠溺地问：“若绮，你见过有人穿高跟鞋走沙滩的吗？”
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长那么大是第一次来到海边。这里的沙子，是和学校运动场沙池里的沙子有很大不同的。这里的要细腻得多，而学校沙池里的那些沙子，夏天只要在里面摔一跤，就得脱一层皮。
我弯腰想解开高跟鞋的鞋扣，却被王瑞恩阻止，他用极轻却不容拒绝的声音对我说：“我来吧。”
然后，在我的错愕中，他弯下高大的身躯，单膝跪在地上，就好像那夜遇到抢匪受伤，他替我上药时的情景。他一只手握住我的脚踝，一只手解开高跟鞋上的鞋扣，把我的脚从高跟鞋里面拿出来，放在柔软的沙子上。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这样柔软的沙滩，金黄的细沙，就像金黄的晨曦，很温柔，很温暖。
王瑞恩拎着我的高跟鞋朝前走，我凝视他的侧影，笑出声来，主动上前牵起他的手，他的手很宽大，我只能握住三分之二左右。王瑞恩愣了愣，大概是因为我第一次主动牵他的关系吧。而后，他更加用力地反握住我的手。
他横空把我抱起，我脚底一悬，下意识地用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我靠在他的胸膛上，我们彼此看着对方的脸，相视一笑。
王瑞恩抱着我直线朝海边走去，他的手结实有力，无时无刻都给自己带来一种安心的力量。
海很宽阔，以至于望不到尽头。绿色的浪打湿了金黄的沙滩，不断晕上岸边，透明澄澈的海水不断地向前，后退，在王瑞恩的脚下滑出一小块凹陷，流沙在他的脚边滑动。他坚定地抱着我，眺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海风微微扬起他柔软的发丝，和我的相交在一起，他的浓密的剑眉像是要在空气里飞扬起来。
而他看的地方，仿佛有我们的全世界。
海的两边是高大的山峦，云层在山峰处囤积出浑厚而壮实的轮廓，山腰处萦绕着飘渺的云雾，隐约地透露出青松的翠绿，而更遥远的山脉，则是化为了一笔水墨的轮廓。
真是美得与世隔绝，仿佛与都市里的繁闹毫无瓜葛。
地壳经历了多少万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