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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思话看出他心中焦急,开解道:“此事倒使我想通了一个道理。”袁子湛问道:“什麽道理?”萧思话道:“随遇而安。不得强求,不必逃避。人生灾祸难测,该来总要来,逃也逃不过。”
袁子湛听了,反而平静下来,心中一动,盯著萧思话双眼,问道:“王爷,那我呢?”萧思话不答,反而笑道:“等我一放出去,就去湘州,那里偏僻,你可肯陪我同去?”袁子湛想也未想,便道:“去。”
徐桂也不懂他们在说什麽,听了萧思话的话,奇怪道:“湘州?王爷为何要去湘州?”萧思话却望了远处的天,悠悠道:“这次去了,恐怕再也回不来了。徐桂,你留在江宁吧。你的家就在江宁。”徐桂刚想说话,就被萧思话打住,“你不用说了,我主意已定。”
这时那衙役过来催二人走,袁子湛虽万般不舍,也只能离开。回去路上,想起萧思话的话,心中不再害怕,相信那人一定有办法自救。
二人一走,只剩萧思话一人,心中顿感失落,也无心散步,在院子一角的石桌前的石凳上坐下。这院中种了棵桐树,高过房顶,枝叶繁密,不知藏了多少只蝉,一阵强一阵弱的叫著。萧思话的思绪随了这蝉鸣变得飘渺起来。他与袁子湛数月不见,如今在这种情形之下相间,只觉得心中感触奇特。之前的想念之情不因相见而减弱,反而愈加的深了。他想著今後和袁子湛在湘州的生活,竟有几丝期待。
然而这却使他愈加不安,只恐自己此次劫数难逃。一阵心惊。他这才猛然发现,心中不知何时有了牵挂。
☆、第十章 上
第十章
当夜,大理寺卿严正府外,香蕊一来到府门,就被门房挡住,质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麽地方?你来这里做什麽?”香蕊凑上前,悄声道:“请转告严大人,就说民女有江宁太守受贿案的重要线索要举报。”这门房听後,狐疑的打量了她许久,依然不相信道:“你有什麽线索?”香蕊冷冷道:“请转告严大人,此事事关重大,民女必须当面举报。”门房看她态度坚定,意识到事态的重要性,生怕误了大事,便道:“你在此稍等,我这就去替你通报。”
不久门房就返来,对香蕊道:“走吧,大人正在等你。”香蕊被带著,穿过两重院落,然後被领进一间屋子里。严正一见他们进来,便冲家人道:“你下去吧。”那人恭敬的道了声“是”,就走了。
香蕊偷偷打量严正,见他生就一副方脸,双眉粗重,两只眼睛嵌在眼窝之中,目光明亮,威严之感自然而生,不由得心中一凛,跪下道:“民女见过严大人。”
严正道:“起来吧。”等香蕊站起身,便问道:“你说你有重要线索要举报?”香蕊回道:“是。”严正盯住她,道:“说。”香蕊深吸口气,先解释了自己和孟童恩的关系,然後将那日孟童恩的话讲了一遍。严正听完,皱起眉头,沈默片刻,问道:“你可知你这番话,会有什麽後果?”香蕊点头道:“民女知道。”
严正并不怀疑她这番话的真实性,因为香蕊所言之事,朝中凡是明白些的人都已猜到。所以他都亲自审讯犯人,处处谨慎,唯恐被太子党钻了空子,逼打犯人时引诱他们供出祥王。一旦有人供出祥王,此案便会变得更加复杂。严正想著不觉皱起眉。
香蕊见他不语,也不敢出声,连呼吸都故意放轻。过了许久,严正才斟酌著道:“不能单凭你一面之词,我便相信你。你说的话,我自会调查。只是此事严重,你决不可泄露出去。”香蕊立即道:“大人放心,民女只对大人一人提过,今後至死也绝不会再对第二人提起。”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严正点头道:“你回去吧。”
香蕊却忽然“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磕头道:“严大人执法严明,被百姓称作‘青天’,民女恳求严大人还祥王清白!”
严正目光一动,微微眯眼,慢慢道:“你放心。若祥王无罪,本官绝对还他清白。你先回去吧。”
香蕊叩谢了严正,转身走了。严正盯著她背影,见她逐渐走远,最终被夜色吞没。香蕊走了,严正却陷入沈思。此案至此变得更加复杂,他只觉肩头的重压又加重了。
次日,祁卫丰求见皇後,为萧思话求情,并劝皇後顾全皇家颜面。皇後於氏并不表态,而是在他走後,命人叫来太子。太子来到忠和宫,见於氏端坐在红木雕云纹嵌理石罗汉床上,床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锦被,床中间一张红木嵌理石面炕几上摆满了各式点心。屋内四个角落都摆了冰盆,虽是炎炎夏日,屋内却十分凉爽。
萧思文请了安,在於氏示意下,在她身旁坐下。於氏待他落座,便亲切道:“太子如今是越来越稳重了,几年前,还是个满地跑的孩子。”於氏指著炕几上的点心中的一样对他道:“这是莲蓉糕,我记得,太子小时最爱吃得便是这个。”太子看一眼於氏所指的点心,笑道:“亏母後还记得这种小事。”
於氏冲他一笑,又出神望向别处,似乎在回想过往的事情,悠悠道:“怎麽忘得了呢。我记得那年你才十岁,我们在後花园玩,你突然提起要划船,你们五个小皇子一人拿了一块点心上了船。我记得你那时拿的就是莲蓉糕。”她说到此处,忽然停下,转脸望向萧思文,满眼询问之色。
萧思文听著她的话,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见她忽然望向自己,强自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
於氏完全没看出来似的,又继续道:“後来你不小心把点心掉在湖中,竟然大声哭起来,耍起小孩子脾气,非要吃那块莲蓉糕。可是都已经掉到湖里,怎麽可能找的回来。幸好三皇子把他那块莲蓉糕让给你,你才不闹了。”
萧思文越听越心惊,脸上血色急速退下。於氏装作刚刚发现的样子,惊讶道:“太子,你怎麽了?脸色如此难看?”萧思文嗫嚅道:“母……母後……我……我……”他至此已完全明白於氏突然召他而来所为何意,身上涌上一股寒意,连指尖都变得冰冷。
於氏忽然口气一转,冷冷问道:“那折子是谁写的?”萧思文回道:“是中丞李斯晋。”於氏冷哼一声,道:“好个李斯晋,胆子不小,竟敢诬告王爷!”萧思文此时恢复了镇定,知道这是於氏在给他台阶下,忙附和道:“母後说的是,这个李斯晋实在太大胆了!”於氏又一转话题,道:“後宫不得干政,这是先王定下的规矩。可是这李斯晋一个区区中丞,竟然管起咱们皇家的家事来,本宫就不能再不闻不问了。”萧思文急忙道:“母後莫气,为此气坏身子就不值了。儿臣知道该怎麽做了。”
於氏点头,缓缓道:“那就好,你从小聪明机敏,当知道如何处理此事。李斯晋就罢了官,留他一条命,回乡种田吧。”萧思文道:“是,儿臣知道了。”
严正得了密令,当即松了口气,将祥王消了罪名,放了出来。祥王立即上折请罪,自贬湘州。
☆、第十章 下
萧思话无事,袁子湛高兴极了,时时缠著他,不肯走开。徐桂都看不过,打趣道:“子湛,你这一刻也不安生的样子,就像只苍蝇。”袁子湛也不在意,笑道:“随你去说。”
三人在京城不过待了两日,就匆匆离开了。徐桂雇了一辆马车,他们一路有说有笑,倒也不觉赶路枯燥辛苦。走到半途,袁子湛突然想起香蕊也在京城,不禁惋惜的大叫:“哎呀!怎麽就忘了去看看香蕊姐!以後怕是就再也没机会见面了!”徐桂也道:“是啊,你一说我也刚想起来。在京城时只顾上发愁了,哪还想得到这事。”萧思话却道:“不见也罢。希望她过得好。”袁子湛随之便道:“当然过得好。香蕊姐和她所爱之人在一起,还会不好吗!”他说著话,满含深意的看著萧思话。萧思话被他这样盯著瞧,不自然的轻咳一声,扭开脸,道:“没错。”袁子湛立即像吃了蜜样,心中又甜又乐,咧著嘴直笑。徐桂哪里能明白,一头雾水,不知这二人在搞什麽名堂。
袁子湛一高兴,话就讲个不停,把他回家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萧思话等他讲完,笑道:“等我们去湘州时,可以去看看他们。”袁子湛一听,立即兴奋的问道:“真的?”萧思话道:“当然是真的。”袁子湛高兴的说:“那可太好了!这次回去我得给我的小侄子也买些东西。王爷,你说买什麽好?”萧思话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玩具?”袁子湛摇头道:“他才几个月,还不会玩玩具。”萧思话又道:“那就买几件小衣服。怎麽样?”袁子湛笑道:“这个好!就买小衣服。”说完,又道:“可以给我那两个弟弟买玩具。”
萧思话听他提起弟弟,便好奇的问道:“你那弟弟可长得像你?”袁子湛道:“不像。”萧思话呵呵一笑,打趣道:“幸好不像。”袁子湛嘻嘻笑道:“对啊,幸好不像。万一王爷你一看到他们,把他们当成我,那可就麻烦了。”萧思话闻言,难为情的扭开头,假装没听到的样子,朝外看看。袁子湛觉得他这样子可爱极了,心中直乐,偷偷握住他的手,用指尖在他手心划来划去,惹得萧思话手心直发痒。
徐桂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他们说话,完全插不上话,一会就觉得无聊,出去和赶车的聊起来。
他一走,袁子湛更肆无忌惮,挪到萧思话身边,紧挨著他坐下,将他抱在怀里,撒娇似的说:“王爷,王爷,我回家的时候,可想你了,你想我吗?”萧思话只觉不好意思,扳著脸胡乱“嗯”了一声。袁子湛嘻嘻笑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说完,一颗毛茸茸的头在萧思话胸前拱来拱去,求道:“王爷,以後我们再也不分开,一直在一起,好不好?”他说完,抬头一眼不眨的盯著萧思话看。
萧思话被他灼灼的目光烧的脸上发烫,轻轻一笑,摸著他的头说:“好。再也不分开。”他说完,忽然问道:“还记得你写的那句话吗?”袁子湛不解,问道:“哪句话?”萧思话望了他,慢慢的一字字道:“红尘万里,愿与君度。”他说到这里,稍一停顿,又接著念道,“今生今世,此情莫负。”
袁子湛听了,心中一热,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望了他许久,才道:“王爷,我的王爷,只有你厌我,没有我负你。”
袁子湛不觉收紧手臂,将萧思话用力圈在怀中,心中一阵幸福之感席卷而来,想起今後二人的生活,只觉这一辈子都过不够,恨不得永生永世。
京城,丞相府。
孟童恩听了来人的话,大惊失色,很快又镇定下来,问道:“什麽时候的事?”
“大概是半夜时上吊的。”
孟童恩叹了口气,道:“尽快把人埋了吧。做副好棺材。”
“是。小的这就去办。”
孟童恩又叫住要离开的人,嘱咐道:“此事不仅要尽快,还得悄悄的办,千万不可传出去。”
“小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