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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位长老说道:“族长,我们的意见已难统一,还是由你来决定吧!我虽是主战派,但倘若你说一个降字,我绝不会有任何异议。”
另一个主降派的长老也说:“是的,我虽是主降派,但如果族长要战,我愿身先受死。”
其他人也齐声附和,等待墨以尘的答覆。
墨以尘缓缓站了起来,一身白袍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宛如雪花飘荡。他的神色端庄,说道:“既然大家愿意相信我,那么我就作主了。我族经过十四年前的大战之后,已元气大伤,目前真正能用的士兵只有三万人,敌军却有十万士兵,一旦开战,只怕十不存一,倘若不幸战败,恐有屠城之祸。不如降了吧!”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墨以尘闭上双目,把悲伤藏在微微颤动的睫毛下。年纪轻轻便肩负着整个族的生死存亡,谁懂他心中的悲苦?
众长老闻言静默下来,有数人已老泪纵横,少顷,他们全跪了下来,哽咽地道:“但凭族长安排。”
墨以尘注视着这十数名皆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的长老,不禁双眸迷蒙:“都起来吧!传命下去,明日一早出降。”
顿了一下,墨以尘继续说道:“都下去休息吧……”
语毕,他独自走出影月居,挥手阻止众人跟来,随即上了马,扬长而去。
圣珈族前族长墨霸天的陵墓位于科尔什城外五里的圣山上,此地峰峦竞秀,万壑争流,是圣珈族最好的安葬之地。墨以尘提着竹篮,在月下走过斜桥磴道,往墓地走去,寒风呼啸而过,把他身上的白袍吹得如雪花乱坠,飘然如仙。
墓地已近在眼前,墨以尘的脚步却仿佛有千斤重,举步维艰。寒风把道旁的苍松翠柏吹得啪啪作响,枝叶零落。
他站在墓前,放下竹篮,拂袖焚香,向墨霸天的墓行了跪拜之礼,然后把香□香炉里。
“父亲,对不起。我愿倾尽所有去保护全族,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东越国兵临城下,我族存亡悬于一线。明天,我便率领全军出降,此举实属迫不得已,望父亲谅解。”
语毕,墨以尘往地上倒了三杯冷酒,双眸盈满悲恸。
身后忽地响起一阵轻微的脚
步声,墨以尘警觉地回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身穿红色军服的薛凌云,两人静静地对望着,仿佛忘了如何言语。少顷,墨以尘站起来,轻拍身上的尘土,然后拿起竹篮里的酒壶,仰头喝了起来。
薛凌云冲了过来,按住他手中的酒壶,低声说道:“你这样不是在折磨我么?”
墨以尘只是悲凉一笑,任由薛凌云夺过酒壶,那眉目间写尽沧桑。
薛凌云放下酒壶,心疼地轻抚墨以尘的脸,说道:“你最近清减了不少。”
墨以尘轻声叹息,缓缓垂下眼帘:“凌云,我一觉醒来,竟已过了三年。黄花凋残,风光非昔。这世间变了,你变了,我也变了。在不经不觉间,时光已翩然流逝,我很想抓住某些东西,却发现它们已在指尖间悄然溜走,那一瞬间,我突然感到很害怕。”
薛凌云闻言,心头一紧,伸手抱住墨以尘,柔声说道:“你还有我。在你昏迷之后,我曾在榻前向你立誓,等你醒来之后,要陪你共赏盛世烟花。你我之间有生死不易之誓,即使天变了,地变了,我的承诺不会变。”
墨以尘悲凉一笑,声音飘渺:“做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在你的身后,是尸骨深仇,是功名利禄;在我的身后,是我族的生死存亡。我们……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薛凌云心中一急,把墨以尘抱得更紧,感受着墨以尘那忐忑的心跳声,心乱如麻。
“以尘,我知道你在怨我,但我没有别的选择。希望你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懂,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所以我怨不得,恨不得,可是我……我只恨自己无能为力。”墨以尘的星眸迷蒙,神情悲恸,那隐忍多日的无力感决堤而出,瞬间把他淹没。
“以尘,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让你为难了,你要恨就恨我,不要伤害自己……”薛凌云轻轻抚摸着那如瀑布般的长发,低头轻吻着,眸中盈满心疼及怜惜。
这夜,他们在月下漫步,眺望远山烟霞,细听竹涛脆响,直至拂晓,才在山脚下分道扬镳。
到了巳时,墨以尘下令解兵,并率领科尔什军赤足出城十里投降。薛凌云静静地站在帅旗下,看着圣珈军缓缓接近,飘扬的旌旗在他冷竣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率领圣珈军的那个白衣人影,当他看见墨以尘的双足被鲜血染红时,只觉心如刀绞。
在这
片科尔什的土地上,旌旗蔽野,尘土飞扬,墨以尘停在离薛凌云一百丈处,毅然下跪,以双手献上降书,朗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身后站着十数名长老,米迦长老手执圣珈族的圣物羿日弓,其他长老各执一箭。在墨以尘高举降书的时候,长老们也同时高举手中的圣物,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圣珈军数万人齐声喊道,声震山岳,回音不绝。
薛凌云向前走了两步,却忽见一人一骑从远处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人一身锁子甲,虽然戴了头盔,却仍能隐约看见那张年轻刚毅的脸,正是东越国的中军都督沈君。薛凌云的心忽地一跳,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隐隐不安。
“圣旨到——”沈君一勒马缰,立刻飞身下马,高声喊道:““抚远总督薛凌云接旨。”
薛凌云一撩衣摆,毅然下跪,他身后的将领和士兵也闻声跪了下来,顿时尘土飞扬。
沈君略有深意地看了薛凌云一眼,打开圣旨,朗声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珈族叛迹太多,民风太悍,与旭日国牵绊太深,迹亦太奇,故不可留。着抚远总督薛凌云格杀圣珈族,保邦于未乱。钦此!”
薛凌云顿时如遭雷击,立刻转目望向仍高举降书的墨以尘,只见墨以尘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眸定定地注视着他,惊惶中带着哀求。
他的心像被钝刀缓缓切割,极尽凌迟之苦,当天的誓言犹在耳际,在他的心头浪翻潮涌。
“我发誓,终身不负你……”
“终身不负你……”
“薛凌云大人,还不快接旨?”沈君站在薛凌云面前,蹙眉说道。
薛凌云回过神来,以颤抖的双手接过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缓缓站了起来,却无法忽略那道从远处射来的目光,不禁进退两难。
叶宗希陛下以武将宣旨,早就留了后着。他猜想沈君的手中还有另一首密旨,倘若他抗旨,沈君便会接替他的位置,执行叶宗希陛下的旨意。
抗旨是死罪,倘若他自身不保,如何能保住墨以尘?若他立了功,便可以用功绩来救墨以尘。他别无选择……
闭上双目,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墨以尘当天的话。
“凌云,虽然我妥协是出于形势所
迫,但我族民风骠悍,未必不能一战。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如今我把全族的命运押在你身上,希望你别辜负我的信任。”
以尘……原谅我……原谅我……
“薛凌云大人?”沈君想起袖中还有一道密旨,不禁剑眉一扬,出言提醒。
薛凌云回过神来,避开远处那道尖锐的目光,忍痛下令道:“传令下去,圣珈族除了族长之外,其他人格杀勿论。”
乍逢剧变,圣珈族尽皆震愕。墨以尘整个人如遭雷击,被背叛的痛苦如汪洋般把他淹没。他扔下降书,回头向圣珈族的士兵命令道:“东越国出尔反尔,欲置我族于死地,大家快逃!不必再列阵了。”
语毕,他又向身后的米迦长老命令道:“米迦长老,你快回去科尔什通知城中的女人和小孩,带他们撤离科尔什,最好逃往深山。”
“族长,你呢?”米迦长老看到墨以尘一脸决绝的神色,不禁担忧地问道。
墨以尘夺过米迦长老的羿日弓,同时夺过其他长老手中的箭,辞色壮烈:“擒贼先擒王,我去劫持薛凌云,迫东越军退兵。”
米迦长老闻言大惊,立刻拉住墨以尘:“万万不可,我找族中的年轻将士去吧!”
此时,东越国的士兵已冲杀过来,箭发如雨。虽然墨以尘下了溃逃令,但仍有圣珈族的士兵赤手杀敌,志不图生。喊杀声铺天盖地,弥漫山野,震得长空欲裂,鲜血飞溅如雨。
墨以尘此时已心如寒烬死灰,挣开米迦长老,冷声说道:“只有我能接近薛凌云,事关全族安危,我又岂可苟且偷生?骑射乃我族最自傲的本领,我从不敢荒废,请长老相信我。”
他的骑术和箭术皆由薛凌云所教,今天他却要用薛凌云教他的本领来劫持薛凌云,真讽刺。
然而,这是他惹的祸,所以这场浩劫的终章,必须由他亲手写上,即使赔上他的命。
满腔怨恨,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是他轻信了薛凌云的誓言,酝成了今日之祸,要怨,只怨他自己……
薛凌云看着墨以尘那决绝的神色,不禁心头一震,立刻往这边狂奔而来。
然而就在此刻,墨以尘看见有一名身穿华服的俊美青年蓦然出现在敌军之中,来者头戴玉冠,身穿窄袖上衣,腰束敛作褶裥,腰间系片金装饰,龙章凤姿,贵气迫人。那人的身后跟着一名看似侍卫的男子
,身材苍遒刚劲,表情冷漠如冰。
当沈君看见那名俊美男子时,顿时吓了一惊,立刻下跪行礼。那俊美男子向身后的护卫吩咐了几句,便见那护卫往薛凌云的方向走去。
墨以尘见机不可失,立刻张弓搭箭,对准那名俊美男子的胸膛,薛凌云见状一惊,立刻转目往回望,脸色骤变。
弓弦响处,箭发如鸿,瞬间没入那名俊美男子的胸口,顿时血如泉涌。
“秦王殿下!”
“殿下!”
众将大惊失色,惊叫声此起彼伏。
已追上薛凌云的朱礼闻声一惊,迅速转过头去,顿时急叫一声,脸如死灰地奔向叶轻霄,把他那摇摇欲坠的身躯抱住,红着眼急叫道:“快传军医!”
帅旗下顿时乱成一团,一大群人围着叶轻霄查看伤势。东越国的士兵们看见秦王遇刺,悲愤激昂,更奋勇杀敌,茅影刀光如浪如潮,鲜血飞散。
有将领怒急攻心,要朝墨以尘放箭,叶轻霄见状,忍着痛急喊道:“别杀他……”
那将领虽然不情愿,却仍悻悻地放下手中的弓箭。
看着东越国的将士来势汹汹,墨以尘又射杀了十数名士兵,直至箭矢将尽。他才冷笑一声,把最后一根羽箭倒转过来,向自己的胸口插去。
“不!”薛凌云顿时魂断神消,连忙拔剑挡住箭势,斥道:“你疯了么?”
“心死了和人死了有什么分别?”墨以尘紧握手中箭,闭上双目,神情绝望。
薛凌云心中一痛,千言万语却哽在喉间,嘶哑得发不出来。此时,捉拿墨以尘的众将士已近在眼前,薛凌云情急之下一掌劈向墨以尘的后颈,墨以尘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便昏迷在薛凌云怀中。
薛凌云把墨以尘抱在怀中,一脸决绝地向叶轻霄的方向走去。众将见状,只得让道。
来到叶轻霄面前,薛凌云一撩衣摆,毅然下跪,哀求道:“殿下,他是臣的故人,臣愿为他抵罪,求殿下开恩。”
叶轻霄此时受创已巨,胸口像火烧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