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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看来客官还是我们的老主顾了,您有所不知,这些年来,戏楼中的人该走的走,该散的散,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人去楼空了,那个时候云贵妃那么大的阵仗带走了戏楼中几乎所有的人,只是剩下了几个没处去的孩子留下来,所以……”话近尾声只能以一声叹息草草收场,这里早已大不如从前了。
“我是新来的老板,这个是甲老先生的令牌,以后这里交由我打理,我会让他重拾昔日光彩的。”
“小公子竟已经早早到来了,老奴是来替甲老先生给小公子送东西来的。”紧跟着云深过来的老管家双唇紧闭,眉眼弯弯,笑容不深,深处枯枝般的右手,揭开托盘上的红盖,那满满堆载的金锭子和首饰项链让云深一时间有些讶异,“甲老先生说,小公子想做什么只管做,若是能在一月之内让这戏楼起死回生,便是帮了甲老先生的大忙,倒是自会大大有赏。”
那位掌柜躲在云深后面看得合不拢嘴,云深给他递过去一个颜色,他赶忙走上前来,双手颤巍巍地结果老管家送来的银两,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就知道甲老先生不会放着我们戏楼不管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替我谢谢甲老先生,再告诉他,我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这句话的分量说起来轻飘飘的,但是在云深心里分量却不轻,他不是生意人,也并不了解这生意场上究竟有多少门道,多少难处,他只是必须试一试,他觉得甲辰年似乎对这个戏楼并不在乎,他的心中更多的是对于这个戏楼的憎恨,他憎恨那个出身琼瑛戏楼的云贵妃迷惑了他的儿子,他恨自己的儿子玩物丧志流连戏楼的一个戏子,这样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戏楼交到甲辰年手中之后他却从未曾打理过,否则以甲辰年的个性绝对不可能会允许自己手中的任何一处产业做的如此荒废。
或者换句话说,自己只是来对了时候,这时候并不是经商的好时候,甲辰年对于戏曲没有了解,也不了解戏楼的运作,或者正想转手卖了,恰好自己来了,与其卖给他人不如作何人情交由我打理,这样若是我能够让戏楼起死回生,他也能做个甩手掌柜。
甲辰年到底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这样想的话,他根本就不可能将戏楼完全交给自己,而只是想找一个人帮着他度过这段时期,将来戏楼做大了之后再从他手中拿过来。
看来自己要多其他打算了,现在两人或者还能够相互利用,但是等到甲辰年准备收手过河拆桥的时候,他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但是他只是舍不得这里,舍不得这个带有自己最美好回忆的地方,然而早已人去楼空的琼瑛戏楼却给他留下了更多的伤,他不能让琼瑛戏楼保持它的原样,有人重新挑起琼瑛戏楼的大梁本身一定会引起云贵妃的注意,若是再回复原样,他必定会怀疑到自己的身份,所以他必须改革,改革的彻彻底底。
谢过老管家之后,云深便跟着掌柜到后院去看望那些留在戏楼中的孩子,他其实并未对这些孩子抱有什么过高的期待,但是这是戏楼,戏楼就是一个能将一个一无所长的孩子硬生生揉捏重塑成名角的地方,这些孩子只是不逢时地生在了这个战乱的年代,所以他们要受的苦比那时的自己还要多。
一瞬花开半夏亮,笑容依旧,却苍凉许多,这时的光景,看得人有些心疼。
中兴七年十月上旬,云深接管琼瑛戏楼,化名顾长门,谎称年岁二十,自此世上不再有云深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永远面带优雅微笑的翩翩少年。
☆、106、百年一日作红尘
中兴八年六月,战争全面打响的朝乾国,只有一个去处毫发无损,那边是江州微雨巷。
微雨巷分布着六大妓院,三个勾栏,两间戏楼,是整片大陆最大的烟花之地,相传微雨巷主人为一名孑然绝世的翩翩少年,他曾是朝乾国第一大商贾甲辰年的门客,然而两人分道扬镳的原因不为人所知。
“老板啊……”一声喊叫打破了云深的思考,募地窗外的那朵花飘转而落,错过了那瞬间。
“怎么了?”收回不满的目光,转过身去看着忙慌慌跑进来的展柜,这一年当中云深怎么也教不会掌柜不要对他客客气气的,他总是待他那般客气,性格那么慌张,“我说过了,让老掌柜直唤名字即可。”
“云深……”两字一出,云深面色一凛,掌柜一瞧不好,赶忙改了口,“长门……”
顾长门。
这是个让他钻心的名。
离开皇宫的那一日,慕容御疆放他从长门离去,长门,只有各位深受皇家恩惠的老臣告老还乡之日才可开启,象征着一辈子的荣耀,这一切他多年之后才从他人之口得知。
长门有个那样美丽的传说,但凡是能从长门离去的老臣,都是上天眷顾之人,长门一行路遥遥,思悠悠,所有离去之人都能安享余生,子孙满堂,福荫庇佑。
只是长门路远,思悠悠,字字珠心,那个男人给了他一个永远都不可能会实现的祝福,做了半年他的男人,这辈子他都是自己的心里人,再也容不得他人,只是自己却打破了最初的界定,他要成亲了,娶一个不爱的女人。
却是为了回到那个他爱的男人身边。说来可笑,只是转身之际,满面尽是泪。
“出事了吗?”淡淡地开口道,“莫不是琼瑛戏楼又带人来闹场了?”
“是……也不是……”掌柜悄悄观察着云深的脸色,看他似乎悠然自得丝毫不在意,这才敢再度开口,“甲老先生来了。”
“他来了啊。呵呵……”笑着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抿一抹笑意,淡然开口,“走吧,去看看。”
甲辰年如同一位颐养天年的年迈老人一样,慵懒的坐在二楼雅间的躺椅上,嘴角噙一抹捕捉痕迹的笑容,似乎是察觉到了云深的注视,并未睁眼,只是开口朗声道,“长门既然来了,为何站在门口不进来。”
“甲老先生可真是稀客,怎么亲自来了,若想听戏,当然是长门安排人到您府上去。”云深笑着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去将我去年得来的普洱沏一壶来。”
“长门可是答应过我老人家要常来陪陪我的,只是我老人家左等右等都没瞧见长门的身影,所以甚是想念,这不今日专程来看看长门,不知今日可否有幸听到长门亲自演唱啊?”
“甲老先生爱听戏,那长门自当上台为甲老先生亲自唱上一曲了。”他还摸不清楚甲辰年此来的目的究竟是为何,这些年甲辰年的动向无一不在他的预料之内,在复杂的人心也瞒不过云深的双眼,这一年,他常年在外,虽不会做生意,但却看得透人心,最会同人交往,也最能把我这期间的分寸,也因为这样,有幸得来今日的如此成就。
“我听说长门最近在写一出新戏,怎么,唱给我老人家听一听?”甲辰年蓦然张开双眼,瞧着他的双眼。
这一年早已习惯自称长门,只是‘云深’这个名字,却像是疤痕一样深深刻在心里,抹不去,每次看着甲辰年的这双眼睛,这个从前用了十四余年的名字便会骤然浮现在眼前。
是的,他这些年一直在做一件事,那边是写一出相思,为了慕容御疆也为了自己,为了过往,这一曲《红楼》他等了多久,只为了等待那一日,当自己正大光明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亲自唱给他听。
今宵风雨已歇,迟迟日暮,凭栏遥望丹霞红如血,美人垂珠
红楼 红楼 金雕屋梁玉琢床
歌舞朝朝暮暮
玉郎 玉郎 奴无惧等待 不过时光匆匆
乌木青丝早已如雪枯萎
玉郎 奴前行一程 黄泉碧落依旧等你归来
时不利兮 君行远 天涯之际 近在眼前
翩若惊鸿 婉若游龙 荣曜秋菊 华茂春松
红尘滚滚风尘中
玉郎 玉郎 妾奈何
红烛摇曳洞房中 芙蓉帐暖春宵度
佳人在怀妾何处
烟柳巷陌君不识
人间多少惆怅是,尽在不言中,一曲终了之时,他定然会明白自己有多么心痛。
“甲老先生真是抬举长门了,长门只是有此设想,若是老先生想要听戏了,长门可以给老先生唱一曲《长相思》。”这里的人还不配听《红楼》,因为它只属于一个人。
“长门,纳苏姑娘来了。”云深话音刚落,掌柜便走了进来,悄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却尽数落进了甲辰年耳中。
“长门啊,老夫什么时候才能喝上喜酒啊?”甲辰年半开玩笑的一句话,却让云深心中难受极了,仿佛成亲之后,他便离那人越来越远了。
“甲老先生别急啊,四日之后便是成亲之日了,喜帖都给老先生送去了呢。”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嘴角抿一抹微笑,走上前来亲昵地挽着云深的手臂,两人相视一笑,甚是般配。
这一年过去,不知是否是日子安稳,又有云深陪伴,纳苏出落得愈发美丽大方了。不再是过去单纯莽撞的样子了,云深也开始渐渐地带她出席一些正式的场合,仿佛两人是如胶似漆举案齐眉的新婚一般,羡煞旁人。
只是各自心中的苦都是埋在心中。
“老爷,年大人拜访,是不是该回府了。”甲辰年身边的下人悄声在他耳边提醒,甲辰年脸色未变,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云深的肩膀。
“老夫真是片刻都闲不下来,今天怕是没机会了,四日之后老夫必定带上贺礼到场祝福。”甲辰年片刻也没有停留,就这么离开,似乎今天的到来只是路过顺便拜访老友,表面上看来甲辰年和云深似乎并无任何冲突,两人的生意除了戏楼之外并未有任何一丝重合,但是云深离开琼瑛戏楼之后,甲辰年变日日纵容着戏楼中的人来微雨巷闹场,自己从未出面阻拦,也并没有给云深任何解释。
☆、107、微雨巷
云深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和甲辰年之间的关系,他两人的分道扬镳也是平和的紧,只是到了时候的自然分离一样,云深离去之后两人也并未见过面,也没有过什么正面冲突,只是路人与熟人之间罢了,他知道甲辰年不会动他,因为云深的迅速崛起,实力骤然壮大,他早已无力阻拦。
“云深?”忽然从暗处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上来便径自揽过云深的肩膀,“他走了?”
“顾大哥我说过多少次了,在外要喊我长门。”纳苏尴尬地收回手,低首苦笑一声,静静站在云深的身后,看着亲昵的两人。
“云深,我此来除了参加你的婚礼之外,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顾惜云警惕地看了纳苏一眼,“我们换个地方说。”
说罢,拉着云深便走了出去。一年的时间都过去了,顾惜云与纳苏兄妹的关系仍旧没有好转,自打孟广离开他二人继续去跑马帮之后,云深便更加照顾纳苏了一些。
“你那么心急做什么。”云深挣脱开顾惜云的束缚,瞪了顾惜云一眼,回头抱着纳苏单薄的肩膀,笑着说,“我们马上就回来了,你先回去吧,我回去了之后便带你去去霓裳坊取衣服。”想到那凤冠霞帔,纳苏嘴角终于漾起了笑容,多少让那苍白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上前一步,深处纤细的手臂紧紧环住云深的腰肢,侧脸贴在他的胸膛,她知道,这辈子这个男人都会好好照顾自己,只是可惜……
蓦然放手,笑着将他推了出去,“你去吧,我在家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