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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御本来想当这人放屁,又走了两步,想起来这个声音跟他刚刚在大殿上听到的第二声抽气声如出一辙,想了一想,便还是扭头看了过去。
原本几乎是并肩出来的四个人中,有一个特意向前走了两步,身形颀长,神清骨秀,嘴角勾着笑,目光灼灼紧紧盯着他。
刘御认人很有一手,他看人脸有过目不忘之能,虽则好几年没见了,却也一眼认了出来,面上不动声色道:“你是谁?”
对方眼中的光亮略微转淡,黯然了一瞬间,才打起精神来悄悄掩去了,拱手作揖道:“褚氏彦回,见过两位殿下。”
三年前武陵王嫡长女才多大,不记得他的模样是很正常的,更何况他这几年也已经模样略改,认不出来就认不出来吧,所以褚渊特意把自己的字给亮了出来,他想起自己当年离开武陵时塞到刘御手里的玉佩,那上面可是刻了他字号的。
他刚刚话说得少还好,现在一说多了,更显出声音怪异了,刘御板着死鱼脸扫了他一眼,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人家这是十二三岁正值变声期的原因。
褚渊一句话说完,等了半天仍然没有等来回音,按捺着略一抬头,刘御只留给了他一个神秘莫测的背影。
褚渊一下子就傻了,站在原地失魂落魄了半晌,被同伴拍了一下肩膀才醒过神来,感觉自己一颗粉嫩少年心都碎了。
刘御没有往后看,他开始思考要不要回王府后就把包裹缝隙里塞的那块玉佩拿出来丢掉,褚渊几年前看还挺明事理,怎么今天做出这种蠢事来。
李贵礼在殿内伺候刘义隆没有跟出来,另有一个小太监引着刘御往前走,王狗狗跟在后面,走出一段距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褚渊还在看着这个方向发楞。
他也没有指责刘御无情残酷无理取闹,默默跟着走了一路,就看到刘御在宫门外面的王府马车旁停了下来。
王狗狗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把小胖子安全送到了目的地,他的手臂又麻又酸了,疼得要死。
正是精神放松的档口,冷不丁看到刘御扭过头来看着他,那目光极具压迫感,王狗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他不觉得一个连对褚家小少爷都直接撸面子的人会对他这样一个刚进宫最低等的洒扫太监客气。
没想到刘御却真的看着他笑了,慢声开口道:“苏侍卫,取点果子来。”
这是要施恩,苏涛乃是老江湖了,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把先前领路来的太监请到了马车另一侧,塞了荷包过去。
他看出来刘御似乎有话要跟那个低等太监说,虽然不明白主子是怎么想的,却还是帮忙拖住了领路的太监,拉着他说了好一通奉承话。
马车的另一边,刘御开口询问道:“你在大殿上乱出什么声?”
王狗狗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吓了一大跳,愣了一下赶忙道:“小的该死,请殿下责罚。”
他想想自己自从进了殿门就缩起脖子装鹌鹑,唯一发出来一点声音还是太惊讶了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刘御有意挑茬那就是让人家给听到了。
刘御心道你是皇宫里的太监,又不是我家的,轮也轮不到我来责罚你啊,面无表情道:“你吸气是因为什么?”
王狗狗明显很惊慌,低着头不敢出声。刘御爬上车轴承,居高临下用脚尖踢了踢他,催促道:“还用我请你开口?”
他的声音比刚刚更低沉,隐约流露出淡淡的压迫感,王狗狗心头一凉,颤巍巍回答道:“小的、小的只是听到李总管说……说……”
他一张俊脸煞白一片,眼神飘忽不定,墨迹了半天,见刘御皱眉时,才一狠心一咬牙继续说道,“说两位殿下到了,小的只是被两位殿下身份所吓……”
“有什么好吓的?”刘御并没有被糊弄过去,这是什么狗屁理由啊,武陵王两个孩子在这个皇宫中真不是能横着走的身份,比起其他真正尊贵的人来还差得远,更何况这人要是不笨,也能从之前李贵礼对待他们的态度上猜测到他俩的大致身份。
王狗狗心虚至极,出了一头的热汗,支支吾吾道:“小、小的先前还以为您是位男殿下。”
刘御对着李贵礼发号施令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畏手畏脚,态度十分坦然,最重要的是他眉宇间自蕴藏着一股沉沉的威严大气,身上穿得又是偏中性的胡服,所以王狗狗之前就给误会了。
他说完后就觉得不好,哪个女孩儿喜欢被人说自己长得跟爷们似的,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刚刚刘御黑沉如点墨的眼眸淡淡一瞥,他就头脑一片空白,陡然心生恐惧。
偏偏这句话误打误撞说到了刘御心坎里,你看看你看看,这才是长着眼睛的人呢,其余那帮废物,这么多年来就没人觉得他其实是个男人,俩萝卜球塞眼眶里都比他们眼睛好使。
刘御心情不错,又问道:“这倒是奇了,你是如何知道他们说什么的,莫非你会读唇语?”
他之前也是竖起耳朵听,却什么也没有听到,刘御一想又觉得不对,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测:“直视天颜乃大不敬,你当时肯定是低着头跪着的。”
对于这个问题,王狗狗就回答得利落多了:“启禀殿下,那是小的听到的。”
他说完后抬头偷眼一看刘御神色,乖乖进一步解释:“小的从小就能听得比常人清楚。”
刘御来了兴致,微微前倾了身子:“听得是有多清楚?”他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大致距离,“就如同刚刚的声音大小,你给我学学。”
王狗狗学着当时李贵礼的话低声说道:“皇上,三皇子长子长女带到。”
刘御一点头,这个声音虽然小,却确实能够听清楚每个吐字,先前隔了三十米还能听见,可见这人天赋异禀。
他用眼角一瞥忐忑不安的王狗狗:“进宫多久了?”
“回殿下,约摸一个月了……二十六天。”王狗狗低头答话,对他骤然改变的态度有点回不过神来。
刘御一盘算,这都快一个月了,竟然还没有给王狗狗改名,可见皇宫里面的办事效率有多低。
☆、赔礼道歉
刘御一回到武陵王在京城的府邸,就从马车上跳下来,对着一脸茫然的苏涛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苏涛看了一眼,见他眉目不似之前一直黑气浓重,显然心情不错的模样,便屁颠屁颠凑了过来:“大殿下有何吩咐?”
刘御不动声色往他怀里看了一眼,苏涛觉得他过分小心了,刘子业就是个二傻子,听不懂他们说话,不过还是招呼了等在王府门口的刘子业奶娘:“来,把二殿下抱回屋里去,外面风大。”
“你帮我去查一查皇城里在花鸟司当值的一个小太监,叫王狗狗的,看他底子干不干净。”刘御等着刘子业被抱走后才开口,说完后看了看苏涛的神情,见他并没有被指使的不悦,心中对此人倒还算满意。
苏涛一想,点头道:“殿下,如果是在花鸟司,那可能此人确实身家清白,那里没有油水,就是养花喂鸟,升迁无望的地方,就算有人安插眼线也不可能往那个地方塞人。”
这个任务简单导爆了,他觉得既然刘御身后有高人坐镇,真有想要查探的事情也不会动用他手上的力量,苏涛很清楚短时间内双方不可能建立起最基本的信任。
偏偏刘御又塞了他一个这样简单的任务,苏涛动用他一贯引以为豪的聪明大脑,觉得这里面肯定另有玄机——比如王狗狗其实另有一层隐藏身份,是刘御专门拿来试探一下他真正能力的。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出宫前自家一向寡言少语的小主子可是揪着那个王狗狗说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话,没准这个王狗狗就是小主子身后的高人安插在皇宫中不引人耳目的奇异。
该表现时就应当好好表现,苏涛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番,彻底弄清楚那个王狗狗的来历,没准还能顺藤摸瓜,找到是谁在暗中相助刘御。
苏涛带着燃烧的小宇宙正打算离开,刚走了几步就被刘御叫住了:“你过来,我话还没说完呢。”
苏涛赶忙又折了回来,低眉顺目道:“小的听候殿下差遣。”
“你先去帮我送个东西,亲自去,别另假人手。”刘御先示意他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屋鼓捣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一个浅白色的帕子,帕子一角绣了零星几朵百日红的花苞。
苏涛都看直了眼睛,舌头都大了:“你、您……您这是要干什么?”
香罗绣帕传情啥啥的倒是风雅,但您今年虚岁才七岁不说,可别忘了您是个纯爷们啊?
苏涛有那么一瞬间,直感觉天崩地裂,难道这位如此年少就头角峥嵘的小主子真的被当女娃儿给养残了?
刘御面无表情把那帕子团成一团丢到他怀里:“给褚渊送过去。”
苏涛整个人都不好了,刻意压低的声音带出来一股尖锐:“殿下,褚假少爷大了您六七岁呢,这眼看着都要娶亲了……”
您要是真话本小说看多了想跟人家玩月下传情、私相授受,跟谁玩不好啊,还非要招惹褚渊,那可是皇上叫进宫看能不能当始安哀公主丈夫的人啊。
一一始安哀公主虽然年纪小,论辈分可是您的表奶奶,这差得也太大了点吧?他就纳闷了,刘御平时看起来多正常啊,怎么进宫一趟就变成这样了呢?
刘御皱了一下眉:“你懂个屁,先前在皇宫里的他过来给我搭话,我当着其他几个世家的人折了他的面子,现在自然要补回来。”
“折了面子?这个怎么说?”苏涛忍不住问了一句,说完后才觉得不好,自己多嘴不该问的。
幸亏刘御对这个还憋着火,跟他抱怨一下也好,抿着唇角道:“那个没脑子的出了正殿门就跟我攀话,生怕皇帝不知道武陵王私下里跟河南褚家纠缠在一起呢。”
苏涛一想就明白了当时大体是什么情景,他觉得以褚渊一直以来的名声,除非是因为太激动了不然做不出来这种事儿,又看看刘御拿两根手指嫌恶般捏着的手帕,迟疑道:“恐怕不妥吧殿下,您不若换个信物去。”
“就这个吧,我屋子里现在空空的,从武陵带来的东西都有另外的妙用,就这个手帕是出来的时候奶娘刘氏顺手揣上的,我看着碍眼,顺手处理了。”
按照现如今的风俗,若要表示赔礼之意,男子送玉,女子赠帕,只不过刘御自己带来的玉器并不多,才选了手绢。
他这人过日子很讲究,喜欢收集雅物,带来的几块玉佩都是十分出挑的、武陵地界上数得着的名物,刚才缩屋里选了半天也没选出来哪块送出去他不心疼。
苏涛明显还想说什么,纠结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嘟哝道:“那小的是不是需要给褚家少爷说什么?”
苏涛心里直犯嘀咕,你送一个手帕子过去,我都能想歪,何况是褚渊呢,总得说上一两句话解释一下才好。
“那倒不用,我现在想想他的反应,有可能是并不知道他父亲褚湛之跟武陵王有私下牵扯,说多错多,你只管去送就是。”刘御推测看情况是褚湛之没有跟褚渊说,虽然不知道人家这么做的原因,不过自己还是不要多事为妙。
苏涛见他一副高深莫测、胸有成竹的模样,就没再多说,乖乖领命而去。
武陵王在京城的府邸自然比褚家祖宅离皇城要进,苏涛快马加鞭跑过去,正好看到褚渊失魂落魄骑着马在道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