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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接话,低头继续喝酒装深沉。
褚渊对这样的反应既感觉到惶恐,又带着点小甜蜜,看这种模样,似乎殿下对他也不是毫无意思的。
过了好半天,刘御才淡淡道:“褚公子多心了,我刚刚说‘不相配’,并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谦虚话,而是确有所指。”
褚渊应和道:“殿下所言不差,何家门第低贱,如何能迎娶当朝长公主呢?殿下金尊玉贵,千金之躯,岂可下嫁于何家公子?”
刘御扫了他一眼,不冷不热道:“褚公子说笑了,您大了我将将一旬,似乎本殿下同您才是更不相配才对。”
褚渊的心头重重一跳,颇为黯然地垂下眼帘,低声道:“殿下所言甚是,下官自然也配不上殿下。”
其实褚渊也够冤的了,他是真为了刘御生生一直拖到了现在,不然以他的身份,早就该娶妻生子,儿子再过两三年都快能大婚给他生孙子了。
不过他不能明着说,虽然他确实是为了刘御才等到这个年岁,还差一点连累了褚家的声明,满建康人都以为褚家公子是不是身有某种隐疾,不然为啥没有娶亲,甚至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刘骏这几年也经常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搞得褚渊难免多想,就忐忑而又憧憬地一直等到了现在,要是刘御真嫌弃他,那也没话说,褚渊觉得自己还是能输得起的。
想是这样想,他仍然被打击得摇摇欲坠,咬咬牙忍住了,恳切道:“殿下对下官纵然无意,也莫要把自己一生赔上,何家公子人品出众,不过难为良配,若然殿下不好开口,不若让下官同皇上言明。”
“褚公子真是诚诚君子,只可惜你我有缘无分。”刘御说完,装模作样叹息了一声,“公子有所不知,我身负一个重大秘密,自知此生只能孤苦渡过,自然不好连累公子。”
褚渊在鸡笼山上跟刘御一块相处了三年时间,差不多也明白他说得是什么重大秘密,沉声道:“殿下不必多想,皇上不该把这样的重担压在您身上。”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专门跑到寻阳接来的人,那位这几年也见过几次面的“少爷”,按照褚渊的猜测,这位少爷合该是还活在人世的刘子荣。
只不过褚渊不明白刘子荣跟刘御不能嫁人生子有什么联系,只能推测其中有着某些皇家秘闻,不容与外人道。
“我虽然不知道何家同殷淑妃娘娘有何牵连,但是建康城中多少豪门贵族,淑妃娘娘不推荐别人,偏偏要把我往何家推,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呢。”刘御招招手,示意一直在门口候着的李萍上来为二人添酒,一脸假模假样的惆怅感伤,“我原以为父皇不会这样行事,没想到他一心只有淑妃娘娘腹中胎儿,竟是不管我的死活。”
其实殷淑妃跟何家没有多少牵扯,像楚江郡主这样的女人,眼光最多放在后宫中几个娘们之间的争风吃醋,以为靠着枕头风就能成功把压根就没有出世的儿子推上皇位,压根就没有结交群臣的战略眼光。
更何况她身份着实尴尬,跟刘骏有实打实的血缘,亲爹还曾经逆谋造反,就算她真有心跟大臣们套近乎,也没有几个有脑子的大臣敢搭理她。
只不过没有这个事实,不妨碍刘御随手给殷淑妃头上扣黑锅。
褚渊一听,也是这么回事儿,万一何家真是殷淑妃的铁杆,刘御嫁进何家,根本就是羊入虎口,若是何家人有意陷害,弄死一个嫁入他们家的儿媳妇也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恳切万分道:“殿下,既是如此,还望殿下不要嫌弃下官,下官即刻向皇上表明心意……求……求皇上把您下嫁给我。”
稍稍停顿了一下,他艰涩补充道:“下官一定以礼相待,若是殿下不愿委身,下官也绝不会强求。”
旁边竖着耳朵听八卦的李萍都要忍不住掉两滴眼泪了,这得是多痴情的人才说得出这样的话,翻译过来就是只要刘御不乐意,那俩人就不圆房。
——她投向褚渊的目光暗含了某种难以言明的怜悯之色,傻孩子,你现在还不知道吧,还想圆房呢,忒天真了你,真要娶了他,你媳妇都是个纯爷们。
刘御也是颇为吃惊,他倒没有多少感动,反倒神色古怪地看了褚渊几眼:“褚公子可想明白了,尚主者无法纳妾,您年岁可不算小了,又是褚家存活在世上最长的男子,时间可是耽搁不起的。”
二十多岁搁在上辈子还是祖国冉冉升起的太阳,但是在人口笀命普遍偏低的南北朝,已经算是半个中年人了。
褚渊俊脸通红,实在不好意思就着这个话题再讨论下去,见刘御似乎就只有在纠结这一点,心头一动,试探性问道:“这个无妨,下官心意已决,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刘御面无表情地一点头,慢吞吞开口道:“我得先告诉你一件事情,如果你能接受得了的话,那我倒是无所谓。”
他几乎是转瞬间就换了一副说话的口气,不再跟之前张口闭口“褚公子”的虚假客气一样了,褚渊感受到了某种玄妙的暗示,紧了紧捏着酒杯的手,郑重道:“殿下有话直说便是。”
刘御低头看着自己面前摆着的饭菜,送出了一道惊雷:“母后十一年前生下来的是两个男孩儿。”
褚渊紧张到了极点,大脑飞速转动着,为这句话找到了自己的解释——皇家双生男婴向来不祥,难道是皇后娘娘生下来两个男孩儿之后,把其中的一个跟抱来的女婴蘀换了?
——所以说自己的心上人其实不是真的公主,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抱出来的野孩子?褚渊被这个“秘密”震惊得有点言语不能,不过旋即反应了过来,正色道:“殿下大可放心,下官对您情真意切,绝无二意。”
刘御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一点,还颇为诧异,破天荒愣了好半天,才亲自从李萍手中夺过酒壶来,给褚渊倒了一杯酒,佩服道:“褚公子心理素质真好。”
他本来还以为褚渊的第一个反应是失声痛哭呢,没想到人家这么轻易就接受了他不是个娘们的残酷事实,确实是心理素质出众。
刘御觉得要是自己猛不丁听到了这个消息,就算不掳袖子拼命,最起码也要缓好几天才能缓过劲儿来才是。
☆、石女秘闻
刘御本来打算的是;先把自己其实不是女人的事情说出去给褚渊听一听,试探一下他的反应,看这个人究竟能不能够收为己用。
后续的处理办法他也都已经想好了;如果褚渊接受不了非要嚷嚷出去,那刘御也只能采取非常手段,在褚渊把他的秘密公诸于众之前就先一步下手把人直接弄死。
只不过看如今的情况;褚渊不仅接受了,还接受得十分坦然。
这要是换了平常;刘御肯定要为他强大的心理素质点赞;可是正常人谁都不可能这样平平淡淡就接受了暗恋了十几年的人竟然会是跟自己同性别的纯爷们。
刘御是真心感觉到褚渊的反应十分的不对劲儿;喝完了酒把人送走了之后,招招手把李萍叫来了:“你找个人跟着他,看看万一褚公子想不开做出了傻事儿;务必要阻止他。”
李萍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自然就是说如果褚渊四下宣扬这件事情,要及时出手把人给弄死了,点头道:“殿下大可放心,二猫明白。”
这也是刘御敢于在这个时节把话跟褚渊坦白的原因,谁都知道褚家公子为了山阴公主迟迟不肯娶妻生子,在建康城内疯传山阴公主将要下嫁何家公子的当口,要是褚公子一时想不开抹了脖子,倒也说得过去。
李萍领命而去了,留下刘御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发愣,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通,只能暂且把这件事情压在心底。
如果就是这样也还好了,关键是当天晚上李萍回来,告诉他褚渊一切正常,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一点不自在的表现都没有。
刘御心中古怪的感觉越发严重,不过他并没有在这一点上纠结太长的时间,刘骏很快就听说了这件事情,还专门把他叫过去问了问。
刘御立刻把褚渊的些微异常情况丢到了脑后,专心应付正在犯病的刘骏。
刘骏本身就长着一张刘宋皇族标准的猪头脸,很不符合这个世界的审美观,如今长脸一拉,就显得更加难看了。
刘御很不想搭理他,只不过皇帝亲自问话那当然不能晾着他不回答,刘御只能慢吞吞开口道:“儿臣只是昔日同褚公子有在鸡笼山上共度三年的情谊,我们二人以兄妹相称,想到日后恐怕不能再如此亲密了,所以才想相聚一次,以全心意。”
一番话说得刘骏格外心虚,他昨天晚上被伺候得很舒服,因此顺从了楚江郡主的枕头风,答应把自己的长公主许配给何戢了。
想想当年自己也给过刘御暗示,说他以后是要嫁给褚渊的,现在却要临时反悔了,也无怪人家心中不舒坦。
刘骏破天荒自我反省了一通,也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是自己言而无信。说话不算话,因此颇为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安抚道:“这也无妨,既然玉儿同彦回情真意切,你们既然以兄妹相称,不若结拜为兄妹,也算全了你们的情谊。”
刘御听了这番话,真心觉得刘骏脑子不够用,还说啥结拜为兄妹,他好歹还是名义上正儿八经的长公主,怎么能够随便跟褚渊一个臣子结拜?这玩意可不是闹着玩的。
再者说了,要是褚渊真成了长公主的干哥哥,再一打听还是皇上做主的,要不是因为俩人年纪对不上,估计八成都会以为褚渊是刘骏私生子了。
这他妈都算是什么破事儿,刘御很不想答应,考虑到刘骏的性格又不能明确说,只能捡着黏糊的话说:“父皇说笑了,既然我们有缘无分,那就算了,不必藕断丝连,徒增困扰。”
刘骏别有深意地看着他,笑道:“玉儿,所谓兄妹,有亲兄妹干兄妹,自然也有情兄妹,让你们认干亲,也不过是为了日后行事方便。”
他说完后还生怕说得太委婉了刘御听不懂,特意补充道:“你如今年纪还小,等再长些,自然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刘御根本就没有听不懂,他从一开始就听懂了,再看看刘骏脸上略有些促狭古怪的笑容,心中勃然大怒。
刘骏的意思是他暂且先嫁给何戢,大不了日后跟褚渊保持着地下情人的关系——妈蛋这也是一个当父亲的对孩子说出来的话,刘骏比他想象得还要无耻。
怪不得这人不仅仅能够把亲堂妹拉入后宫,还能把大臣的妻子都带上床呢,不要脸的级别也忒高端了。
刘骏稍稍一停顿,又道:“这样的情况如今屡见不鲜,蔚然成风,你也不必多虑,人生在世,自当及时行乐。”
刘御很想直接一巴掌拍上去,考虑到自己此时的身份,装模作样愣了好一会儿,低声道:“孩儿是什么情况,父皇也是知道的,如何能够跟他人相比。”
这也是刘御这几天一直很纳闷的事情,刘骏是知道他其实是个男人的,这样的情况下说要嫁给褚渊,好歹褚渊对他还算是一往情深,没准真的能够坦然接受也说不定。
可是刘骏被楚江郡主吹了点枕头风竟然就要把他嫁给一个先前根本就不认识的男人,这承担的风险就有点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