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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武陵王年轻时同褚湛之结过善缘,他死了嫡长子,算得上是武陵王这三年以来最大的事情,褚湛之向文帝奏请来探望,恰好最近国中并无大事,文帝也就准了。
“王爷所托,休玄必定铭记心中。”两人借看刘御站得近了一点,褚湛之趁机压低声音开口道,面上并无异样,仍然装作在逗刘御的模样。
武陵王笑了一下:“是成是败,在此一举,全要依仗休玄了。”
☆、学习识字
褚渊一步三回头洒泪而走,这件事情没有在刘御心中留下太大的印象,他的全副身心都用在了观察武陵王身上,平日里真看不出来这个男人所图甚大。
不过他受身份限制,平日里见到武陵王的次数真的不是很多,武陵王是一个喜欢儿子远大于女儿的人,他对自己的嫡长女正眼都没有看过几次。
刘御绝大多数时间还是只能够跟王宪嫄或者路惠男处在一块,他今天就被新奶娘刘氏抱到了王宪嫄的房间里。
王宪嫄的小腹已经明显地凸了出来,她捂着自己的腹部,嘴角上扬,眼睛明亮,流露出母亲特有的光辉:“把大殿下抱过来让我看看。”
红儿赶忙尽职尽责过来提醒:“王妃娘娘,您现在是双身子,可不能费力气,大殿下让奴婢抱着吧,奴婢放在您跟前让您看着。”
王宪嫄一向不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听了她的话便也觉得很有道理,捂着肚子点了点头,奶娘刘氏自把孩子交到了红儿手中。
“玉儿都长到这么大了,也没见他跟寻常孩子一样跑跑跳跳。”王宪嫄一脸担忧,刘子荣死前就已经开始跌跌撞撞学走路了,刘御跟他一般大,结果半年都过去了,竟然还是在别人怀里坐得四平八稳的,而且平时也不见说话,她最近越来越担心别是“女儿”脑子不好使。
其实刘御有自己练习走路,作为一个对养生有很多心得体悟的人,他知道开始练习走路需要把握好时间,走得太早容易长成罗圈腿,太晚也对身体不利。
早在刘子荣死后没多久,他在没人的时候就开始自己跌跌撞撞尝试着迈步,但是效果并不算很好,摔过很多次。
刘御上辈子的时候就是这样,个子不算高力气不算大,小脑也不发达,天生就没有成长为力能扛鼎武林高手的条件,曾经被人调侃营养都供到九曲十八弯的大脑上去了。
他走路不稳妥,又没人在旁边看顾着,每次都是重重往地下摔,那段时间身上全都青青紫紫一大片。
幸亏他因为是男孩儿充作女孩儿养,秘密被人揭出来能死一大片人,奶娘给他换衣服的时候都跟做贼一样,挑的是夜深人静、烛光昏暗的时候,又十分紧张地左顾右看,所以也没留心到他的异样。
对刘御来说,他讨厌受伤,更讨厌受伤让人看到,所以虽然摔了很多次,慢慢的练好了走路,对这样的结果也算满意,并没有在意自己身上零零总总的伤痕。
王宪嫄感叹了一会儿,见刘御仍然木着脸没有任何反应,倒是红儿和刘氏都说了一通话让她只管宽心,叹了一口气,也只能作罢。
她接着又抚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笑道:“虽然王大夫说不一定,但是我觉得这次没准也是龙凤胎呢,跟怀着玉儿他们的时候一样一样的。”
刘御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为了不让王宪嫄起疑,王大夫在刘子荣丧礼的时候,哄骗她孩子才只有一个多月大,然则其实已经三个多月了,自然感觉比寻常的胎儿要重一些。
说到“龙凤胎”,王宪嫄愁肠又起,忍不住抚摸着刘御的小脑瓜:“是我对不起这孩子。”
房间里的都是心腹之人,然则红儿仍然神情大变,左右看了看,抓着王宪嫄的手沉声道:“王妃,此等话您可万万不能再说,娘娘第一胎就是龙凤呈祥之兆,谁不说娘娘好福气呢。”
王宪嫄一想也是,皇族内双生子实在太过不祥,若是当初没有偷龙转凤,自己在武陵王府的日子是不可能这样舒坦的,第一个路惠男也不会饶过她。
不过虽则如此,想到自己的次子竟然这辈子就要顶着一个女人的名头过活,王宪嫄还是应景地掉了几滴泪,拿帕子一一拭掉了。
怀了孕的女人情绪不稳定是常事儿,这段时间她天天不是大喜就是大悲,伺候的人早就已经习惯了,红儿劝了几句,才让她渐渐收了悲声。
然则王宪嫄还有话说:“你是跟着我一并长大的,我心中拿你当自家人一般看待——你去我房里拿几本启蒙书过来,给大殿下念念。”
南北朝虽然没有日后南朱理学那样严苛要求“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绝大多数人家也不会给女孩儿识字的机会,像路惠男就一字不识。
王宪嫄出身豪门世族,她父亲是个有野心的人,本来当年就是按照国母的要求标准来教导女儿的,自然不能够跟市野升斗小民一般目不识丁,他从出生起就琴棋书画轮番教导女儿,连带着连红儿都学了不少去。
红儿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王妃娘娘,恐怕这事儿不妥吧,万一让老太妃知道了,少不了又要不乐意。”
路惠男自个儿不识字,也不想让孙女识字,她觉得女孩儿就应该娇养,学好管家,懂得拿捏下人和侍妾也就足够了。上次王宪嫄找了个机会给她提,就被路惠男口气不是很好地拒绝了,读书认字那是男人家的活计,太累,而且本来也不是正经女人家应该搀和的。
王宪嫄脸苦心也苦,这个不是女儿而是儿子啊,难道就真的这么养一辈子,到十年后跟女人一样送了嫁妆嫁出去?开什么玩笑,就是她乐意,自己“女儿”到时候也不会乐意啊——退一万步讲,到时候的姑爷也不会乐意啊。
刘御才不管他名义上娘亲的愁肠百转,他现在正紧盯着隔壁屋子里的书架看,黑眼睛微微睁大,眨也不眨的。
“你看,大殿下喜欢这个呢,你看这孩子多有灵气,别看不言不语的,却仿若听得懂我们说话呢。”王宪嫄才不管红儿的纠结和担忧,一个劲儿催她。
红儿推脱不过,只能答应了,唉声叹气去拿书,怀孕的女人最大,且没法讲通道理,谁都说不过她,只能照做。
她磨蹭了一会儿才从内厅出来,手中捏着一本《诗经》,笑道:“这还是娘娘您当年启蒙用的呢。”
王宪嫄摸着肚子探头看了一眼,也跟着笑了:“可不是,当初我溜到学堂,跟着哥哥们一块,那时候老夫子念得正是这个。”本来是高兴的话,说到后来,又想起了良久没有见面的兄弟,又低头垂泪。
看得刘御那个腻歪啊,心里烦得要死,见红儿走到近前来帮王宪嫄顺气,二话不说直接把书从人家手里给扯过来了。
他个子不高,圆圆矮矮的,但是真发起狠来力气也不小,而且红儿之前也没防备,一下子就把书抢到了手。
刘御翻开来看了看,他上辈子从来不耐烦看这个,但是对于这辈子来说,看这玩意多少也算个消遣,总好过伸着耳朵偷听俩女人私房话。
他上辈子识字没有障碍,这次直接换了繁体字,连蒙带猜勉强也可以看懂。
刘御从那里哗啦啦翻书,王宪嫄还当他是翻着玩的,却也已经十分高兴了,感叹道:“玉儿就是聪明伶俐、惹人喜爱。”
这么多天下来,红儿已经摸清楚了王宪嫄怀孕时期的脑回路,按照一贯的作风,应该是从为女儿高兴转成为早死的儿子感伤,然后注定还要掉眼泪,所以她未雨绸缪准备好了手绢随时准备递过去。
然则这一次事态的发展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倒不是因为王宪嫄改了脾气突然不哭了,而是情绪还没有向伤感的方向酝酿的时候,外面守门的婢女禀报说王爷过来了。
王宪嫄立刻也顾不上哭了,赶忙站了起来迎接。
红儿悄摸着把《诗经》塞在自己袖子里,同时把刘御抱了起来,借他的身体遮挡住袖口不自然的凸起。
刘御扫了她一眼,很配合地把左腿垂了下去,毕竟这是给他看的书,真让武陵王看到了也不好交代。
他倒不是怕红儿挨责罚,而是真被武陵王发现了,这种沙猪型的男人肯定不会同意自己女儿读书认字的。
刘骏一出现,先是反常地扭头看了看刘御,顺带着往他腰间找了找,似乎挺不经意地询问道:“我恍惚记得几个月前褚家小公子离开的时候,还给了玉儿一块玉佩来着?”
“哦,”王宪嫄当时并不在场,很茫然地应了一声,扭头去看新奶娘刘氏。
刘氏吓了一大跳,赶忙跪在地上道:“还请王爷恕罪,奴婢先前明明已经把那块玉取下来放在大殿下枕头下面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醒来一看竟然不见了踪影……”
这确实是实话,但是毕竟是她的失职,奶娘满心惴惴不安,生怕受到责罚。
武陵王面色黑沉,忍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算了算了,只怕也是天意。原本我看着褚家小子对玉儿不错,还想着能不能留个善缘,没想到那玉佩竟是丢了。”
结个啥善缘啊,王宪嫄吓得脸都白了,勉强扯着帕子笑道:“王爷,这个恐怕不妥吧,褚家那孩子都十岁出头了,玉儿还小呢,年龄也不合适。”
武陵王何尝不知自己太过异想天开了,他就算想把女儿许给一个大“她”十岁的男人,也要看褚家乐不乐意让褚渊多等上十年。
只不过大事在即,他最近万分担心自己跟褚家的联盟,日思夜想差不多都疯魔了,此时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本来也没有多当真,一听连玉佩都丢了,斥责了奶妈一顿,也就算了。
☆、秘密泄漏
王宪嫄于春夏之交被诊断出有孕,于来年亦即元嘉二十六年正月产下一子。
武陵王抱着粉嫩嫩的小毛团,一扫自从刘子荣离世后的颓唐与感伤,笑得合不拢嘴,给儿子起名为刘子业。
他老觉得这孩子身上有长子刘子荣的影子,武陵王为了自己的野心,狠下心肠弄死了刘子荣,心中当然满含愧疚,对待刘子业的时候,就带上了更多的耐心。
刘御从独一无二的“大殿下”又变成了需要在必要时候给他弟弟让道的“女殿下”,不过他最近没有时间纠结这个,他的全副心思都用在了读书上。
当然,红儿本身也不是啥文学大家,能读的也就《诗经》《百家姓》一类的寻常启蒙书籍,而且她指着给刘御读了一遍就算完了,也没讲解是什么意思,一来孩子太小肯定听不懂,二来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了解得不是很透彻。
刘御才不管这些,他对刚刚出生的弟弟没有正儿八经看过一眼,他关心的是自个儿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武陵王想要篡位,这种事情向来都是一死死一窝的事情,顶多就看在皇帝是他亲爹的份上不诛九族,可是他这个所谓的嫡长女肯定是跑不了的。
刘御很难相信武陵王这样的人能成大器,刘骏要是能够篡位成功,那除非南朝宋室皇族全都死绝了才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所以他很早就对自己的人生开始着手打算。
刘御以前不想看书,那是没有必要,可要真静下心来看,他学得倒也不慢,聪明人做什么都有优势,刘御两辈子脑袋瓜都很好使。
就是心情不会太好,王宪嫄房间里面大多堆着些话本小说,刘御看得直翻白眼,不过他也没有太多讲究,能看的都粗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