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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摹
苏涛勉强笑了一下:“大殿下天纵之才,真让属下心生敬仰。”这不是单纯的场面话了,他说得不由得带上了三分真心,苏涛手中掌握着武陵王的情报体系,但是他在之前没有收到一丁点的风声,可见对方行事之缜密。
刘御说话的时候,从眼角到眉梢都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强大自信,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武陵王那样草包的儿子。苏涛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便急忙移开了视线。
不过苏涛也没多把刘御当回事儿,他觉得这孩子背后肯定有了不得的人物在出手相助,不然一个五岁的小孩儿能够做些什么呢。
刘骏是一个很多疑的人,连自己的老婆孩子也不信任,他帮着武陵王监视着整个王府,却没发现刘御从头到尾有多大的动作。
更何况五年的时间也有限,对方就算是个千年老妖精,也不可能在五年的时间,在武陵王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发展出一支庞大势力。
苏涛几个念头在心中急转,冷不丁听刘御继续说道:“先前跟你一块站岗的那名侍卫跑到哪里去了?我还记得他右嘴角下面有一个发蓝的痣。”
另一名侍卫在做完这件差事的第二天就被刘骏杀了灭口了,而且他嘴角下面确确实实有蓝痣,但是这名暗卫只出面做过那么一次任务,怎么会被人把相貌查得清清楚楚?——难道那个时候大殿下背后的高人就已经在暗中监视武陵王府了?
苏涛冷汗出了一身,强自按捺住心头的惊疑,勉强笑道:“回大殿下,那位是属下的同乡,因为手笨打伤了褚家少爷,隔天就已经被王爷赶出王府了。”
刘御垂下眼帘慢吞吞应了一声:“哦。”
就这么一个音调,说得苏涛抓心挠肺地难受,武陵王审问手下的方式都比较简单粗暴、直来直去,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
刘御晾了他半天,突然招招手示意苏涛到跟前来。
苏涛虽然低头跪在地上,却一直白眼上翻在暗中注意着他的反应,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他的动作,如蒙大赦,赶忙用膝盖在地上走,稍稍凑近了一些。
“我跟你说,”刘御说了一句,不悦地一皱眉,“你再往前靠一点。”
苏涛心道这个距离是安全距离,再往前走就有可能出事儿了。他虽然是武陵王手下第一得用人物,但是武陵王也没有多信任他,最近的距离是五步,这个距离能让武陵王随时做出反应。
——不过,难道这个大殿下是在借此表示对他的信任好来收买人心?这个念头在心底转了一圈,苏涛对刘御不由得看轻了三分,果然还真是小孩子,思维太简单了点,他苏涛绝对不是这点小恩小惠就能够收买的人。
他试探性地往前又挪了一小段距离,结果刘御还是不停对着他招手,苏涛心中略有些犯嘀咕,到了后来刘御已经十分不耐烦了:“你他妈就不能走近点吗,知不知道我腿短?”
苏涛听了这句话都有点发傻,他觉得以他这样聪明的大脑都没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可见这位大殿下思维实在高远开阔。
他赶忙连滚带爬凑到刘御身边,刘御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孺子可教”,直接把鹿皮靴子踩在他肩膀上:“刚刚去花园玩沾了泥巴。”
苏涛面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对方没说后半句,但是凭借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大脑,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连武陵王这个正儿八经的主子都没这样子折辱过他,这比扇耳光当众打脸还让人难堪。苏涛在心中恶狠狠骂了一句,面上强忍着怒火,撕下自己的一截衣摆想给他擦鞋。
刘御面无表情道:“你的衣摆还不如我的鞋底干净呢。”
苏涛咬紧牙关揭开外袍,把自己雪雪白的里衣翻出来,手移到腰处,见刘御皱眉,只能又移到袖口处,见刘御还皱眉,只能颤抖着把手放在了领口处,见小祖宗这才没了二话,一狠心把里衣最干净的领口撕了一块下来,当抹布给刘御擦鞋。
革靴外面干干净净的,一丁点灰尘都没有,苏涛想到人家出去玩从来都是缩在奶娘怀里,脚都不沾地,再想到啥泥巴的说法,早就气得不行了,心中翻来覆去把人骂了一遍。
他正想得入神,思维不怎么集中,冷不丁听到刘御冒出来了一句:“我父王下手还真狠,明明人家只是在遵从他的命令想办法弄伤褚渊,他最后竟然还为了保密就直接弄死了人家。”
苏涛帮他擦鞋的动作僵硬了一下,旋即若无其事地继续,脸上满满挂着震惊:“殿下何出此言?属下的同乡此时已经回老家种田去了,并无其他不妥之处。”
“回老家种田?我看是跟阎王爷喝茶吧。”刘御皮笑肉不笑地牵动了一下唇角,却在苏涛心惊肉跳想要找借口反驳的时候,骤然变了一副表情,整张脸都拉了下来。
刘御平时都是没有任何表情的,不哭不闹,却也不笑不乐,看起来跟把观音像旁边摆着的善财童子的脑袋揭下来安自己脸上一样,漂亮是顶漂亮,但是不带一丝人气。
苏涛被分来两个多月了,见到的表情还没刚刚半柱香多,见他瞬息之间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黑沉得能够滴水,压下心头的不安道:“还望大殿下勿要听信小人挑拨您和王爷的父子关系。”
“那倒没有,我听人说父亲未雨绸缪,在皇爷爷还身体康泰的时候就已经跟河南褚家陈仓暗渡了,这样的胸怀大略、心忧天下,我当然只有敬佩的。”刘御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他的脸,旋即厌恶地一皱眉,“你脸上的汗把我的鞋子都弄脏了,重新擦吧。”
这鞋子他反正是不会再穿了,用来折腾一下这个满嘴没有实话的苏涛倒是还算是物尽其用。
苏涛这次一点跟他计较丢不丢人的心情都没有了,老老实实继续用里衣帮他擦鞋,脑海中翻来覆去把刘御刚刚说出来的话念叨了好几遍,越想越觉得心头发冷。
他还在惊疑不定的当口,就听到刘御淡淡道:“行了,擦完了就退下吧。”越擦越脏,他得赶紧把这破鞋脱下来甩出去老远。
苏涛咬咬牙,顺势往他脚边又蹭了蹭:“不瞒殿下,属下也觉得王爷这步棋走得太急了一些。”刚刚那番话显然不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儿有可能说出来的,他已经笃定了刘御背后必定有高人相助,现在要是不知趣,日后他再贴上来,人家也未必肯要了。
更何况,武陵王已经被调往寻阳,可见密谋之事败露,这位主子现在自身难保、前途无亮,不然也不用把他这一大干将派来保卫刘御。
苏涛一眼就看出来武陵王是想要让他守护王府最后一点血脉,所以才这样不惜工本,能做到这一步可见确实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跟他外表表现出来的憨厚老实截然不同,苏涛是一个聪明人,他很惜命,生怕明天就脑袋分家,而看之前试探的结果,刘御背后的高人想要弄死他真的不要太轻松。
苏涛一说出来那句话,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又被人轻踢了一下,听到刘御笑道:“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这是一句已经说烂了的话,一般用于反派配角装逼用,然后在下一刻成为男主英雄救美或者初出江湖的经验值,是很掉档次的一句话。
但是刘御仍然特别喜欢说,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神态都是平时没有的,虽然在笑,而且是真的牵动肉在笑,但是别人看却带着一股阴森森的鬼气。
刘御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的时候,觉得自己的一颗七彩玲珑水晶玻璃心都碎了,他只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才真切的是在开心的笑,竟然被人曲解成这个样子,于是转头就下手把告诉他这件事情的聪明人给弄死了。
刘御微微低头,注视着苏涛,果然在人家眼底看到了很明显的惊惧,很明显他现在笑得万分狰狞。
刘御被这个发现搞得自己的玻璃心又碎了一次,收起笑脸面无表情直视前方,冷声道:“滚吧。”
苏涛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告辞离开,他刚刚被新认的主子差点吓尿。
☆、启程上京
刘御对自己收拢了苏涛的事情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喜悦,他根本就不信任苏涛,只不过看在对方现在对自己有很大帮助的份上,才愿意多费点力气。
一个从小就跟着武陵王东奔西跑的所谓暗卫,竟然连最起码的忠诚都没有,被刘御吓一吓就屁滚尿流卖主保命了,这样的人会在现在背叛武陵王,早晚也会背叛他。
同时,刘御也对他这辈子名字上的亲爹的水平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这个蠢货连自己的暗卫都□不好,还对一个心怀二心的家伙委以重任,可见这人看人用人水平差到什么地步了。
第二天就是他们需要启程前往建康的日子,刘御心情并不好,王宪嫄一手搂着他一手抱着刘子业哭得荡气回肠、千回百转。
刘子业看起来还是没有明白这究竟代表了什么,只是跟着王宪嫄一起哭,刘御烦不胜烦,二话不说把王宪嫄环着自己的胳膊掰开,撒开小短腿跑走了。
他的奶娘刘氏也跟在屁股后面赶忙追着跑,一边跑一边喊:“大殿下——大殿下您这是干什么去,王妃娘娘和二殿下都等着您呢。”
本来在刘子荣活着的时候,刘御和他孪生哥哥的称谓都叫大殿下,后来刘子荣死了,刘御自己独霸了大殿下称谓一年,等到了刘子业出声,刘子业成了正儿八经的大殿下,刘御必要的时候还需要改称为女殿下。
不过后来,武陵王得知原来自己一直以为的嫡长女竟然是儿子之后,就默许知情人把刘子业叫二殿下了,毕竟顶着刘楚玉名头的刘御才是他真正的嫡长子。
武陵王是一个喜欢以长幼嫡庶规矩要求下一辈的人,当然,他自己是不怎么在意这个的,不然也不会叫嚣着想要弄死他的老爹和太子哥哥好取而代之。
刘御自己对“女殿下”这个坑死爹的称呼也丝毫不感冒,每次听到都恨不能一头撞死,这个难听称呼对他的阴影有点大,导致他现在只要是听到有人叫刘子业“二殿下”就心情舒畅。
现在也差不多,刘御听到他奶娘喊话,又往前跑了两步,还是收了脚,站在拐角处眯着眼睛看她:“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刘氏被他问得都有点发懵,心道小祖宗这都准备上马车走人了,您怎么突然间想到这一茬了。
她这一微微愣神,没有立刻回答,就见刘御似乎有点不高兴地皱了一下眉头,刘氏想到他一向的乖戾脾性,不敢耽搁,赶忙低头恭声回答道:“都已经收拾妥当了,还望大殿下宽心。”
刘御真没有多少东西需要带的,宋文帝刘义隆把三儿子刘骏的两个孩子接到京城去也不至于少吃少穿,而刘御本人也没有特别喜好的东西,刘氏跟王宪嫄商量后,带了些四季衣裳和些许路上的吃食,就算把包裹打完了。
刘御一听,就知道这人并没有发现自己早上往行李包裹中塞东西的举动,他对着一点还是比较满意的,这个奶娘跟他的第一任奶娘李氏不同,很有些粗枝大叶,为人也利索爽快。
刘御就比较眼馋刘子业带的东西,这个两岁多的傻子明明连话都不会说,但是却带了半马车的纸墨笔砚,据说是武陵王留给儿子在路上启蒙用的。
武陵王还专门给刘子业配备了一个教书夫子跟着一块上京,刘御之前看了一眼,高高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