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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青说完,便从御座上走下来,一路径直走到卫云翼面前,拉住他的手,一脸笑意地柔声道:
“云翼,你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朕都命春心她们收拾好了。”
然而让李玄青没有想到的是,卫云翼不仅没有跟他走,反是把自己的手从李玄青的手里抽出来,然後垂下头,一声不吭地皱著眉。
“怎麽了?”李玄青见他神色不对,心里不禁一慌。
然而未等卫云翼开口,却见一旁的廖文起身拱手道:
“陛下,卫将军驱逐匈奴,保我家国,虽然往日牵连非常之罪,然念其本不知情,今次又将功折过。臣斗胆,请求陛下赦免卫将军之罪,以慰黎民拳拳之心,也是圣上宽厚之德。”
李玄青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满朝文武如商量好一般,齐刷刷向自己跪下,如洪锺一般向自己山呼海啸道:
“臣等请求,赦免卫将军之罪!”
“哦,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李玄青一副这有什麽大不了的样子笑了笑,“这不算什麽,朕早都忘了。你若在意,朕明天下旨赦免你就是,何必弄得这麽兴师动众的……”
李玄青说完这话又要去牵卫云翼的手,却不料卫云翼身子一扭,直接从他手里逃开了。
“好好,朕这就下旨还不行麽?”
李玄青见卫云翼跟自己闹脾气,心里想说这人怎麽半年不见竟学会跟自己撒娇了?也罢也罢,难得他跟自己求点什麽,若是能让他今晚开心些,自己偶尔纵容他一下也没什麽不好。
然而让李玄青没想到的是,当他写好圣旨盖好印,好好地卷成一卷,交到卫云翼手里时,换来的却不是卫云翼的感激和顺从,而是一句彻底让他的期待破灭的话──
“既然陛下已免了臣的罪,臣想今晚就搬回卫家老宅去。老宅已荒废多年,荒草丛生,臣夜夜惦念,实在放心不下。”
“回……回去?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李玄青好像才反应过来,一双眼睛瞬时瞪得如牛般大。
“你……你不是答应了朕,要一直陪在朕身边吗?”
卫云翼仔细地把免罪的圣旨揣在怀里,然後俯身跪在李玄青面前,俯身叩首。
“臣不敢欺君。回老宅之後,臣定当继续为陛下效犬马奔走之劳,跟随陛下,定国安邦,寸步不离,死而後已。”
卫云翼的面色冰冷如铁,而他的声音却比他的铁面更冷,更硬。
“可是……你知道朕要的不是这个……”
“陛下!”
卫云翼的声音固然威严起来,简直连李玄青也要被他压下去。
“‘事亲以孝,事君以忠。’身为臣子,能为陛下尽忠者仅此而已。其他的,臣实在无法……”
“什麽叫无法?!”
李玄青一脚踹翻旁边的一桌酒食,一桌子杯盘酒壶稀里哗啦地摔碎在地上。
“朕没有要你做更多啊!你只要像以前一样陪著朕就可以了啊!这有什麽难的?”
“往日所为,臣已经悔过。日後还请陛下不要再逼迫……”
“你是朕的!整个皇宫都是朕的!朕就是要你,你能怎样!”
“臣虽不愿玷污朝堂,却也再无他法。”
卫云翼话音未落便从袖底亮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来,旁边的人一见大惊,赶忙一边护住皇帝一边大喊:“袖剑!袖剑!”
众人一听卫云翼竟敢带著凶器上殿,瞬间乱作一团,护卫的护卫,喊人的喊人,却见卫云翼并不上前行刺,而是手腕一扭,直接横在自己喉下。
“住手!”
李玄青顾不得别人,伸手大喝一声。
卫云翼冷著眸子看著他,压在脖子上的刀锋染上一抹刺眼的鲜红。
“朕答应你,朕不碰你就是!”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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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回:我和你,已经完了。
(6鲜币)第一百四回上
回到凌霄宫,一切都还是当初离开的样子,只是深春已经变成入冬,含苞待放的花蕾已经零落了成脚下的泥土。
春心带著镜尘和小桃等候在楼前,一见卫云翼回来,便纷纷跪下行礼道:
“恭贺大人大胜!恭迎大人回宫!”
卫云翼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来:“起来吧。”
“谢大人。”
一群人本是兴奋地准备著伺候两个人久违的春宵,然而起来後前看後看,左看右看,却只有卫云翼一人,独独不见那个之前每晚来痴痴独守的皇帝。
春心和镜尘疑惑地相对一视,还没来得及想好怎麽开口,却听卫云翼先说道:
“我乏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说吧。”
既然主子都这麽说了,宫女们只好纷纷行礼服从。镜尘随著卫云翼一路走到二楼,然後推门一开,只见粉红的纱帐用金丝小心地勾起在床两旁,婴儿腕粗的红烛雕著双龙的纹路热情地燃烧在梳妆台上,墙角里的炭火盆把屋子烘得温暖如盛夏一般,而屋子正中央的地上,那比单人的木桶更大的浴桶盛满飘著花瓣的温水,暧昧而温暖地缭绕著轻飘飘的烟雾。
──这是,他准备的吗?
卫云翼不是没有知觉的人,更何况他和李玄青一起生活了那麽久,那个人的每一点心思,他都明白。然而望著这精心准备的一切,他也只是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随後更衣沐浴,一个人泡在两个人的浴桶里,闭上了双目,把什麽说不出来的东西咽到肚子里。
另一面,卫云翼走後的欢宴马上变成了阎王殿。皇帝李玄青脸色铁青地坐在御座上横眉竖目,脚前则跪了一地的大臣显贵,磕头如捣蒜。
“陛下!这可使不得啊!卫将军现在是众人皆知的征戎大将军,驱逐异族,军功赫赫,若是无故软禁,恐怕上天会降下大灾啊!”
“陛下请万万三思!卫将军新立战功,世人皆知,此时若突然降罪,恐怕百姓会暴乱啊!”
“陛下,卫家代代金戈铁马,征戎大将军更是带领本朝最勇猛的精兵驱逐匈奴,立下不朽战功。若是此时卫将军再蒙不白之冤,受困宫内,便是京城的将士不言,恐怕西北那边,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玄青真想捂起耳朵把这帮家伙的嘴都堵住。然而他的心里比谁都明白,他现在对那个人已经没有掌控权了,是自己亲自把他脖子上的锁链解开的。──只要有自己那道赦罪的圣旨在,他现在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再没有人能阻拦他。
就算自己,也不行。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朕不把他锁在凌霄宫还不行吗?”李玄青的声音虚弱得仿佛将死之人,说是气若游丝也不为过。
大家看皇帝终於松口了,一个个紧绷的脸上终於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啊……陛下圣明。”
群臣齐刷刷地拜下。
“不过,卫将军卫国有功,朕要提拔他做朕的殿内将军兼直阁、直斋、直寝将军,总可以吧?”
“这……”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这是困兽李玄青想动用他仅存的权力把那人留在身边所作出的最後的努力。可是问题的关键是,那个人会肯麽?
“还有,他卫家老宅不是年久失修,无人照料麽?朕便把凌霄宫的宫女都赐给他,朕给他的人,朕想去看看总是可以吧?朕不痴念他,痴念他房里的人,还不行吗?”
李玄青的眼眶有点胀红。谁都不知道,他最後一句话问的到底是那个冷酷的将军呢,还是更加冷酷的命运。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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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鲜币)第一百四回下
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一亮,李玄青早朝也不上,朝服也不穿,一身雪白的衣裳魂儿似的就飘向了凌霄宫。李霖福腆著个大胖肚子根本追不上,於是等皇帝到时,一屋子人毫无准备,正端盘的端盘,穿衣的穿衣呢。
“陛下!”
小桃眼尖,一见院子里远远地飘过来一个怨灵,不猜便知是皇帝,赶忙招呼一屋子的女人们在宫前跪好,请安。
然而李玄青也真像个幽灵似的,全没看到脚下齐刷刷跪著的宫女,飘也似的上了楼。
楼上,卫云翼刚起了床,穿了衣,正在梳头,一见人飘进来,下意识地判定是来强迫自己的,赶紧从桌上抓起匕首就横在自己喉咙下,惊得那魂儿全身一抖,立马停住了。
“别!别!朕……朕不是来强迫你的!你快放下!”
卫云翼剑眉倒竖,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好好好,朕……朕出去,朕出去还不行吗?”
李玄青赶紧乖乖滴飘回了楼外,哆哆嗦嗦地站在楼前候著。
“陛下可是千金之躯,早上天儿这麽冷,可别在外面冻坏了身子!”镜尘看得心惊,赶忙上来请求道。
要知道,现在可是冬天!只穿著一件单薄的内衣站在早晨的空气里,再怎麽壮的汉子也要掂量掂量啊!
“不不,朕在这儿挺好,给朕搬个凳子就行。”
看著冻得真的快成鬼的皇帝,镜尘赶紧搬了个大太师椅到门前,又垫了好几层垫子,生怕李玄青著凉。这期间,李霖福也赶紧叫人去拿了厚厚的棉袍和斗篷过来,李玄青一见棉袍如见亲人,赶紧哆哆嗦嗦地穿上,袖著手缩在太师椅里,像个被丢弃的孩子。
过了许久,终於见卫云翼从楼上缓步下来了。李玄青兴奋得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然而卫云翼却像看不见他似的,径自去桌上坐了,命人布菜。
“大……大人……”
春心站在一边,看了看外面的皇帝,支支吾吾地左右为难。
卫云翼也知道李玄青在,她们不可能安心服侍。虽然自己打定了主意逼李玄青死心,然而宫女们毕竟和自己不同,她们还是要敬畏她们的皇帝。
卫云翼只好放下碗筷,走到楼前。李玄青赶紧从凳子上站起来,垫子呼啦啦地掉了一地。
“云翼,朕……”
“陛下虽是九五之尊,但观赏别人饮食起居仍是不妥,年末朝事繁忙,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卫云翼说完,便做了个恭送陛下的动作。
“云翼,你不要赶朕走,朕……朕只是来问你几句话,朕说完就走,还不行麽?”
卫云翼好不容易才铁了心肠面对李玄青雷霆万钧的暴怒,然而李玄青却温顺得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可怜兮兮地求情起来,这倒叫卫云翼不知道怎麽应对了。
“臣不敢,请陛下教训……”
卫云翼自然猜得到李玄青的问题,也知道自己无法回答这些问题。然而该来的总归要来,还不如早点面对,对两个人都有好处。
於是卫云翼一个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李玄青高兴得什麽似的,赶紧跑到楼内。
“咕咚咕咚咕咚。”
冬天的早晨实在是太冷了,李玄青也顾不上什麽威严,捧起茶杯猛喝了一阵热茶,站在旁边的镜尘双手捧著茶壶,一刻不停地给他续杯,心疼得不行。
“云翼,现在外人都不在,你能不能告诉朕,你这一去,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卫云翼当然不能告诉李玄青关於叔公的事。毕竟,若不是有当年的旧部出手相救,叔公现在应该已经在黄泉下陪他的兄弟姐妹了。
“没什麽。只是出了皇宫,又找回了自己。”
卫云翼盯著自己的茶,不露痕迹地说著违心的话。
“你说找回了自己,是什麽意思?难道跟朕在一起的你,不是你自己吗?”
李玄青步步紧逼,他不信卫云翼对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