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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流传孤鸿剑正在孤手上,孤之面前常见刺客;他们又流传孤鸿剑就在贡船上,于是载着神机雷制作图纸的贡船就被劫。”
“他们下次若再流传孤鸿剑在当朝皇宫中,皇宫就要遭殃;他们说不定再流传孤鸿剑在当朝的哪位王爷或者大臣手中,这位王爷或者大臣说不定也要遭殃。”
“禀殿下,此事着实荒谬,臣愿率兵前往南运河,以这些逆党的头颅奠诸知府在天之灵!”骆将军出列请旨道。
不等萧见深发话,历经三朝的首辅也站出来说:“臣不赞同骆将军情愿,骆将军肩负京师安危,怎可轻易出京?若要出京,当由其副统领担任统领一职,或另择五城兵马司大统领。”
话音落下,又有一位老大人站出来淡定说:“太子时时遇刺,这中间的责任难道不该归兵马司来担?虽骆将军身份特殊,这关系天下社稷安危一事,也是万万不能轻忽的。”
率先站出来的骆将军低着头,面上有没人能够发现的无可奈何。他在心里暗暗咒骂:都是那些老匹夫的人,那个老匹夫,那个那个老匹夫,那个那个那个老匹夫!一枪扎死一个,多扎几枪,这天下就万事太平了!
萧见深将手轻轻一挥:“骆将军不必心急,孤已着孙将军前往南运河道,全权总览此事。他素知江湖之事,孤也给了其便宜行事的权利。”说罢看了身旁王让功一眼。
王让功这时上前一步,一抖拂尘尖声说:“诸卿家有余事早奏,无余事退朝——”
艺高人胆大的傅听欢又易容成别人的样子混进大殿的时候正好遥遥听见这一句话。他有些遗憾,心想着自己来得还是迟了一步,就听见殿中突然传来奏报之声,正有人在说:“南运河一事孙病处理臣等赞同,但京中防务之空虚不可再拖,殿下自身之安危尚不能保障,又谈何治理天下清平人世,救民水火解民倒悬?”
此时傅听欢已站定殿内,不需要太多的调查与思考,他当然能够知道与骆皇后同姓的骆将军乃是萧见深的人,而非要拉骆将军下马的那些人却未必是萧见深的人。但凡一个稍大些的势力总是如此,党同伐异,山头林立……就如同哪怕再亲密的两个人,一个人之心之腹,也未能尽度另一个人之心之腹。
但他忽地一怔,紧接着就想到了他与萧见深的相处——唯独这个人,不管怎么样,好似都能窥到他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若非笃定萧见深不可能知道他的过去,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傅听欢几疑自己是见着了那些曾伴着他一起长大的过去之人。
但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都已死了。
他有些好奇萧见深会怎么回答,便看向端坐在殿中最高位置那个人。
对方坐得端端正正。
五珠九毓自冕上垂到他的眉间。
他的容颜若山崖之高,巍峨峻屹,他的神色如寒川之雪,皑皑冰傲。
他的眼眸开合之间,一眼亿万星辰与山水,一眼人间黎庶与城国。
他道:“能伤孤者,尚未出世。”
而傅听欢的目光与萧见深的对上。
那天地第一道黄吕大钟之响,就在他心上脑中轰然炸开。
朝会之后,殿中的大臣按次列离开。唯独骆将军留了下来,在几步之后的人华殿中与萧见深见面。
他神色严肃,拱手对萧见深道:“殿下,贡船被劫恐是里忧外患之结果,那造谣孤鸿剑在殿下手上,又造谣孤鸿剑在贡船之上的幕后主使之人,只怕就是朝中保皇党之辈。他们放出消息引得人来杀殿下,为的是迎皇帝归位;劫走了带有神机雷图纸的贡船,为的是装备武器。臣担心——”
“不日之时,祸起萧墙?”萧见深接话道。
“殿下明烛万里——”骆将军顿了一下,忍不住问,“殿下何不先下手为强——”
“孤不过不欲京城的沟渠再一次被鲜血和尸体填满罢了。”萧见深道。他沉默片刻,轻轻叹了一声,“再过数年,一切本都可平定……”所以刺客照面他并不深究,宫殿几乎成了奸细窝也从不在意。
血缘应是这世上最亲近而最陌生的事物。
萧见深一直希望所有的一切都能在花团锦簇中尘埃落定。
若不能。
那就将在漫天血雾里尘埃落定。
萧见深在下午的时候方才回到东宫。踏进东宫的第一时刻,他想到的是傅听欢;一想到傅听欢,萧见深就有一种头皮微微发麻的感觉。在这样微微发麻的感觉中,萧见深一路来到自己的书房,当屏退随侍太监而不见傅听欢突然跳窗出现的时候,他不由立刻就长松了一口气。
每日的奏章都已堆在桌案之上。
萧见深随意拣起一本翻开,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看进去,而是又想到了傅听欢。
他立刻警醒过来,收摄精神,快速的阅读完之后写下一行批注,继而放在一旁,继续翻出下一本来。
然后他又想到了傅听欢。
第三本。
他又想到了……
萧见深没有翻开第四本。
他翻出了宣纸与笔墨,开始在卷轴上泼墨作画。
他先回忆着自己曾惊鸿一瞥看见的面容。那张面容确实钟山水之灵秀而成,睹之不似尘俗之物。
他凝神片刻,落笔于纸,很快就画出自己曾见过的那张容颜。
落于纸上的容颜未有真人那样角色,明明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却像是这里长了一毫,那里短了一厘,看上去几无神髓。
萧见深沉思片刻,将这幅画弃之不用,转而勾勒起“薛茂卿”的身材与面容来。
他画了一个从远处走来的书生。
那书生双手藏于袍中端在身前,头颅微微侧着,看上去既轻松又漫不经心。
风将他的衣带与袍角一同吹起。
他的面孔暂且还是空白的,但恼人的春风已将他脸上的空白吹走。
那似笑非笑的恣意。
那顾盼生辉的骄傲。
当萧见深将画中人的两只眼睛一一点亮之后,他注视着手中的这幅画,面临着一个十分艰难地选择。
——他究竟要不要去找另外一个男人。
看是否同样能够心生欲念。
☆、第27章 二七
这种试一试的念头自升起之后就如同附骨之疽,没法消失。
萧见深在忍耐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忍不住把王让功叫了进来。
王让功一如以往那样及时出现,但这一次他感到了些许意外:太子叫自己进来之后并没有立刻做出吩咐,就那么坐在书桌之后直盯着他看,目光和神色好像还……特别的奇怪。
萧见深的神色确实有些奇怪。
他盯着眼前这个最熟悉的、脑海中第一个就想到了的近侍看,思考着假设自己和对方上了床,那么他们开始宽衣解带,裸裎相对。他捧着对方的脸亲吻,也许会称赞对方……面白无须?笑如弥勒?
萧见深顿时打了一个寒噤。
然后又打了一个寒噤。
他的脸色变得可怕,因为脑海里的念头太过可怕!
王让功发现了这一点,他心头不由惴惴,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便试探性地询问:“今日天气这样好,殿下也别总闷在屋中,可要出去散散心?”
这声音若在床上……
萧见深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艰难地能将目光再次放到王让功身上:“你想说?”
“不如去见见太子妃及诸位公子?毕竟诸位公子都许久……没有见到殿下了?他们也对殿下想念得紧。”王让功小心建议。
“……”萧见深。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也许选错对象了,也许他应该直接去见见那些功用本身如此的人。
既然上一次选择了张争流做第一对象,那么这一次,萧见深也没有改变的想法,依旧往张争流所在的方向走去。
一路过亭台转楼阁,不过一小会时间,只带了王让功一个人的萧见深就来到了这间曾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临水屋子。
他走进了这座空荡荡仿佛雪洞的屋子。
他又退了出来。
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走错了地方。
他不记得什么时候,他的后宫里多了一个脑袋几乎和猪头一样大的男人。
但这时候,那猪头缓缓开口说话:“是……殿下……吗?”
最初的错愕之后,萧见深已发现了对方就是此间主人张争流。
他倒没有太多轰然幻灭的感觉,但想必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无法想象一只猪头摆在自己床上的模样。因此萧见深脑中升不起任何绮思,只冷静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争流:“……”他说得缓慢,尽量言简意赅,“经过……花丛的时候,蜜蜂……蝴蝶……疯了。”
萧见深竟无言以对。
他告诉张争流可找人去领消肿化瘀的膏药之后,就转向了下一位对象。
这一次他找的是谭齐观,就是那个穿红衣耍鞭子的人,这是他印象里长得最漂亮的一个,萧见深认为这也许有助于他升起兴致来——至于傅听欢,长得太犯规,叉出讨论的范围圈。
谭齐观与张争流的住所相隔不远,并且巧的是,对方今日也在屋子里。
萧见深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对方侧身斜坐,面向墙壁,背对着自己。
他的长发并未束起,穿了一件水袖衣服,长长的水袖都垂到了地面。
谭齐观先于萧见深开口,不知是不是因为背对着人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沉闷:“殿下今日怎地突然来此?”
“不过随意走走。”萧见深道。
“齐官十分想留下殿下,但今日多有不便,望殿下恕齐官招待不周之罪。”谭齐观道。
萧见深正回忆着将面前男人的背影与脸蛋结合起来,好将那些不和谐的画面给脑补出来。
但就在他这样努力的时候,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妖风猛地将谭齐观披散下来的长发吹起,这衣衫与头发俱都猎猎飞舞之际,萧见深看见了……………………
他看见了一个皮肤艳红的怪物。
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想要和一个有着大红色皮肤的男人发生超越友谊的关系,哪怕他曾想这样做!
这时谭齐观也发现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被吹起来,他一时惊慌失措,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同时以袖遮脸,回身对萧见深含羞带怒说:“今日衣服不知道怎么地就掉了色!”
萧见深从谭齐观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感到了如冰雪般的冷静。
人生的哲理正穿越时空地在他脑海内落地生根,先贤的话语已战胜时间告诉他世间真理。
他这时正直无比,*无比,任何色/欲都无法再动摇他的内心。他发现前一刻钟的自己尤其可笑,然后——
他经过了太子妃的院子,看见傅听欢横躺于八角亭中,一幅仙鹤呈祥的衣袖正招展于水面,水中锦鲤争相供瑞于此,那鲜艳的赤橙之色在波涛粼粼的水中时起时伏,似天上的虹已化作流光落入人间的水。
萧见深破碎的心脏感觉到了一点粘合之力,正当他沉思着要不要上前的时候,他忽地发现当日自己曾见过的会对花感怀的李晴日正从远处走来。
他现在所站的位置比较偏僻,从他这里看得见傅听欢与李晴日,傅听欢与李晴日却看不见他。
他就见李晴日在太子妃的宫殿外暗自转悠了一圈,也没做什么,就打算离开。
而坐在那里的傅听欢虽没在意李晴日的出现,却早在李晴日出现的时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