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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中人此时已经义愤填膺,只听他们说:“谢思德上一灵观中,谢思德死;我们上一灵观中,我们死!这一灵观哪里是什么名门正派,分明是一个龙潭虎穴,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一灵观为了孤鸿剑已经丧心病狂了!他们说不得打算将我们全部留在这里,然后借用孤鸿剑中的秘密一统武林!”
“到时候武林中生灵涂炭,我们所有人都要在一灵观的淫威之下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不能让一灵观如此猖獗!”
“不错,先毁了这脏观的山门,取走孤鸿剑,我们随后再议其余!”
广场上的声音在暗夜中传出了老远。远得刚刚收拾好破碎的感情,从房间里出来的萧见深也听见了。
此刻的他十分不愉快。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不愉快!
他脚下踏着青石板,青石板就在他的愤怒踩跺下一块块碎裂;他手中拿着破日剑,破日剑就如镰刀锄头一样拆着他视线所及的一切院墙。
此时的所有人应该都已经在了外头的广场。
但走不过几步,萧见深还是发现了一群鬼鬼祟祟藏头露尾的蒙面之人。
他懒得去管这些蒙面之人究竟是谁的人,一剑挥过,十个人变作二十个两截之人。
他心中的郁火与怒火更炙,再向前走去的时候,脚下太过用力,整个人便飞到了半空之中。
飞到半空之中就飞到半空之中,反正这里视线更为广阔,萧见深也懒得再落下去了,索性直接从半空开始,一路拆墙毁院地向外走去!
时间暂且回到一会儿之前。
在群雄连番声讨一灵观之际,一灵观中人自然不忿,有一个小弟子忍不住抗辩一声:“明明是你们先闯我们山门,要杀我们师兄弟的,难道我们还站着不动手就让你们砍吗?!”
话音方落,沸水就直接炸了锅!
一声呐喊立刻就从群雄中冒了出来:“好,他们已经承认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了!此番不可善了,只有你死与我活之路!”
只听一声声兵器抽出的铿锵之声,灵泉道士目视着面前的一群激愤的人群,又看着眉头深锁的明心和尚和正以目询问自己的傅清秋,也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他也在问自己。
此番他数度试图逆转危局,却数度被人玩弄于鼓掌。从谢思德毫无动静地死在房中,到白日里陈年旧事被挖出,再到今夜有人死在一灵观成名绝技之下,种种的一切都证明了一灵观中一定有一位位高权重、知悉一灵观内一切的内贼。
但内贼究竟是谁?
是面前的哪一个人在外给他撑腰支援?
他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一灵观的百年声誉,还是一灵观的百年积累?
……难道老道今日,就真的要愧对列祖列宗,列位先辈,将一灵观带向深渊之地吗?
他的目光略带晦涩地在在场诸人脸上滑过,但面前的每一道看向他的目光都如刀枪剑戟。直到——
“这些人究竟是在哪里死的?”刚来不久的傅听欢闲言插口。
这是在场之中唯一一个不和谐的音符!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傅听欢身上。
傅听欢负手而立,面露孤高冷傲。他此时的姿势与傅清秋这样做的时候尤其的相似,他自己不觉得,但已知道了两者关系的灵奇看见,却觉怎么看怎么熟悉,不由得在心里暗想道:果然是抹不断的父子亲缘关系……转念又想到自己等人,也不由暗暗泄气,只觉虽与义父同姓,也终究只是螟蛉义子,做不得数。
傅听欢开门见山地说了一句话之后,目光微闪,闪烁的乃是不怀好意的光芒。只他轻笑道:“眼前此地既不是命案发生的地点,又不是这些‘客人’的卧房之中,诸位倒是不怕破坏了证据,立刻就将尸体搬运到广场大殿之上来找一灵观讨要说法。”
“依本座之见,诸位也不必道貌岸然斥责一灵观乃装模作样的伪君子,大家手底下见真章,江湖之中难道不是从古到今都是如此,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这句话到了此时本已完结,但傅听欢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旋即再笑着接了一句话,“况且自来,宝物有德者居之,诸位以为然否?”
大抵貌美者最厌见到比自己还美之辈,披画皮者最厌见到强将自己画皮撕下之辈。
众人的注意力暂时转移了。
只听晴日院主冷笑道:“一灵观请来的明心大师和傅庄主在这如山铁证之下,尚且秉持公义不肯轻言开口。座中只有危楼楼主一个人替一灵观说话,我少不得在此问一句:当年楼主就用门下一女子的死亡与一灵观做了笔交易,今日楼主是否又用其他东西与一灵观做了另一笔交易?比如说良心,还有眼睛?”
傅听欢抚掌大笑:“我可不是这百年声誉的一灵观。我的眼睛在我身上,我的良心可不丢给狗。”
他背后的人由杨正阎带领,配合地发出大声的哄笑,哄笑中各种荤话都一同砸到了那武林群豪身上。
本来大家都是荤素不忌之辈,奈何这一日来一灵观手握孤鸿剑这种烫手山芋,为维持大派形象,确实颇有些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众人刚刚习惯畅所欲言,就碰到危楼来还以颜色,顿时一个个脸气得猪肝紫,丈三的怒火冒出了天灵来!
但见这场中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傅听欢吸引过去之时。
傅清秋眉头微微一皱,一步踏前冷声说:“诸位今日难道是来一灵观扯这些鸡毛蒜皮小事的?在场虽有……”他看了一眼尸体,“人死于一灵观武学之下,但大家没有亲眼目睹现场,就中未必没有其他玄机;再者危楼楼主所言也未尝没有道理:那些死于别的武学之下的尸首又如何说?”
既然人血渐满了眼前的地面,此时双方无异已经撕破脸皮。
以晴日院主为代表的英雄这时已无所谓是非道理或者道德正邪了,反正今日过后,若一灵观不死,他们在场诸人难保不被秋后算账。与其到时候没个下场,不如此刻拼死一搏,先灭了一灵观满门,再赌那找到孤鸿剑称霸武林的机会!
只听晴日院主冷笑一声,索性直言道:“我看傅庄主与傅楼主都是铁了心的站在一灵观身旁,也不知道一灵观是否已经答应与两位共同参详那孤鸿剑的秘密了?明心大师又是个什么打算?一个宝藏三家分差不多了,若是再多一家,恐怕就不够分了吧!”
言罢他也无意再多打嘴仗,飞快地将自己的兵器抽了出来,那秋水一样的奇门分水刺在半夜里闪烁出粼粼湖波的光芒,就中一点鲜红,恰是美人回眸那含嗔一睇。
这一门兵器拿出,在场诸人的所有兵器也都拿出!
灵泉道士收回了自己看向群雄的目光。
他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子,以及自己的师弟们。目光相触之间,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事已至此,只能拖延,将一灵观中最要紧的部分由最聪慧的弟子带走。
而拖无可拖之际,乃是玉石俱焚之日!
灵泉道士掩在袖下,还如中年人一样的双手背上,一根一根青筋接连冒起,他面容严肃,正要开口说话,轰隆的巨响就自背后倏然响起!
在场诸人齐齐一愣,俱都向那巨响传来的地方看去,仅这一转头的功夫里,接二连三与第一声一样巨大的声音在这暗夜里响彻耳际。
他们此时已看见浓重的灰色的烟尘在暗夜里尤为明显,一开始还在很后面,但随着那声音响起的速度,这烟尘也由远及近,以龙虎之势滚滚袭来。
此时那声音与那烟尘都到了眼前。
于是众人也终于发现,那如狼如虎,如奔马如腾蛇的烟尘之上,有一人正似神话传说中乘云的仙人那般乘着烟尘而信步来到!
场中至少九成五的人目瞪口呆,几疑身在梦中。
而唯独飞虹仙子一眼看见那天上之男人,便知这就是那害了自己一辈子的冤家!登时忆起以往,不由美目迷离,容颜如痴似醉,喃喃道:“可算……可算叫我找着你了!你这混蛋……岂能知晓我多少夜晚泪湿枕巾,不能安眠……”
再有如灵泉道士这样眼力最精深之辈,才能看见那烟尘乃是因为对方一路行来破坏的断壁残墙而起,烟尘飞起之际,同时也有碎砖碎瓦随之腾空,而那半空中之人每行一步,都在那砖瓦之上借力,只是其时间尤其短暂,于是外人看来,其便如凌空而走一样。
此人一步一步,终于来到了广场之上。
烟尘降下,明月升起。
钟天地之灵的清色照亮了此人手中的长剑。天上的月似也被这夺目的剑给摘了下来!
惊呼突然在广场中响起。
“那是破日剑!”
“此人难道是浪子——”
一剑自天而降。
如天外飞虹,瞬息而至;白光乍见,破日而归。
在场中人只远远见着了这一剑就觉肝胆俱裂,无人敢掠起锋芒,纷纷躲避。
这剑是从傅清秋所站的位置飞来的。
傅清秋瞳孔一缩,带着身边的灵奇爆退三丈之地!
剑光堪堪从他足前掠过,带走了他扬起的一缕头发,在坚硬的青石地上拉出一道数尺深的裂痕,以及数条来不及闪躲的性命,其中就有这一整日中大放阙词的晴日院主!
鲜血飞溅,在暗夜中开出了一副泼墨写意画。
傅清秋一眼看出了这剑乃是冲着晴日院主去的,见到对方的结局,他虽心中惊悚警惕,此刻却并无太多紧张之感。能看得清半空中萧见深的,在场并无多少人,但傅清秋一定是其中一个。
他自然认出了其乃是陪伴傅听欢来此之辈。也当然知道对方刚才一举,乃是为傅听欢出气。因此他扬声道:“大家都冷静一些,今日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一路从后方院落破坏而来的萧见深越破坏越生气,等到他在破坏途中听见晴日院主大声诘问傅听欢的时候,他就更生气了,心想着傅听欢有没有心竟需要你来评价?当然只有我能评价!
而后面又听见了傅清秋的声音,登时就想起对方之前已经将傅听欢弄得心情不好,不由更是不满,只觉傅听欢大可不必为这些闲杂人等花费精神,他就算要心情不好……也只需为自己心情不好!
因为在傅清秋闪躲开了之后,萧见深又居高临下地看了躲开的傅清秋一眼,一边听着傅清秋说话,一边再小心眼地轻描淡写一挥剑,便叫躲过一次毫无防备的傅清秋大惊失色,不得不于仓促之中拔剑硬撼,继而于接触的那一刹那立刻口吐鲜血倒飞出去,连撞倒三棵大树才重新落地!
余者噤若寒蝉,闻风丧胆,不得不躲,又躲无可躲!
喧闹的广场之上,突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萧见深堵在胸中的一口气,也总算是出了半口。
而剩下的那半口……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傅听欢身上。
他从云端落了下来,从人群中掠走站在人群里的这个人,而后又踏上云端飞走了!
☆、第60章 章 六十
此时的一灵观内。
浪子久别之后甫一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剑杀晴日院主,一剑伤归元庄主,而后又轻描淡写地掳走了危楼楼主,并消失在远方的夜色之际,众人才发现原来传说之中确实毫无夸张:前辈先人,唯天独独占鳌头;我辈中人,仅浪子屹立云浪!
但浪子为何会在消失于武林中三、四年之后又重新出现?
浪子此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