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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出高容语气里的不耐,阿筌不好再说话。
木俪笑:“阿筌你要赶路,快走吧。阿容我们可回去?”
高容趴着栏杆好像没听到。
阿筌瞟见高容双手紧抓着石栏杆,指节泛白似乎要嵌进石头里去,心疼得要死。不晓得这位少爷又生哪个的气,既然木俪对校场的事情想得开,那阿容少爷忧心的还是冰雹灾后的赈济?才十多岁的娃娃,土司肯定不放心交付那么多事,操心这些平白伤身啊。
惊觉自己竟痴痴盯着高容的双手,阿筌忙收回目光抬头看远山和铅云,用汇报的语气说:“阿容少爷,昨天阿铭师傅说要教剑术了。”
“嗯。”
木俪接口问:“那阿铭不能操练么些人了?”
阿筌见高容连校场的操练项目都没兴趣,更吃惊,不晓得高家发生了什么,让他没心思管校场。偷眼看少爷,发现他阴沉着脸看河水,于是一面猜着少爷心思一面敷衍木俪:“么些人功夫高,军爷说着重让他们练阵型。”
木俪笑起来:“看我,还老想着功夫功夫,又忘了阿容说的,走镖最重镖师间的配合,个人功夫再好,也不可能□照顾整个马帮。”
“对对对,阿铭哥也强调这个,你现在看那些娃娃多乖巧,刚来校场
23、23、相思不敢露人前 。。。
时可不一般,打架装病,什么法子都使过……”
阿筌唠叨许久,木俪听得眼发亮:“阿铭确实有一套,他居然年纪轻轻就退隐,硬是便宜了我们。”
“高——土司老爷也慧眼,”阿筌微微侧耳听了听高容动静,感觉少爷怒气越盛,一面内省可是不该跟木俪说太多校场的事,一面把话题转开,“土司老爷擅用人,一个萝卜一个坑,阿铭哥也说在校场他过得舒心。”所以,土司老爷既然定了阿宝少爷去赈济,肯定有他的用意。
木俪和阿筌聊得越投入,高容越气愤。爷培植的宠人,凭什么给爷冷眼让爷受气?
“一个小小的武器养护教习,也就是名字好听,真当自己是抱盘(民家人请客的主菜)跑饭桌中间供着,校场这样校场那样,校场可有你指手画脚?”
少爷脾气又犯了,阿俪少爷咋整的啊,陪他一天还没让他消气?阿筌苦笑,应了一声:“晓得。”
高容说完话就意识到自己嘴太坏,正担心若得罪了阿筌以后又得想法子去哄,却听他摆出退让态度闲闲一句“晓得”,那不计较的清高样扎实叫人抓狂,于是阿容少爷不管不顾爆了,冲口就骂:“你又晓得?憨娃娃成天不干正事瞎晃什么?我高——”
木俪忙架住高容:“阿容,街上!”一面给阿筌使眼色,“要下雨了。”
阿筌不想走,高容正气头上呢,把火发出来还好些,这样憋回去更是伤身。他又不会对别人发火,也就冲自己使劲,让他发泄吧!
“阿筌我明天、或后天回校场,你跟阿铭说下,他想如何就如何,不用管我的想法。”阿俪半拉半挟架走高容。
阿筌想跟上,却见高容回头甩过一记眼刀,那愤恨的凌烈目光叫人心悸,于是错愕间误了追上去的时机,只能看着两位少爷隐进人群里。
24
24、24、拉他进来可合适 。。。
松川骡马会七月二十四起会,会期五到六天。
松川骡马会与大理三月街,是滇西最重要的两大商贸会,松川会起自宋代大理国(约公元1117年),三百年来历经三朝,不受王朝更迭影响,规模还益见扩大。与三月街不同,松川会只肆骡马,大理、丽江、古宗等滇西北好马蜂拥而至,而滇东、川南的马户也专等松川会来征购良材,再卖到中原地带。
阿筌一直以为土司家马场的马肯定是金沧马的翘楚,但阿撒耶说“好货民间藏”。所以每年松川会,阿撒耶都要去看看,顺便把小马拉去溜溜,走走山路磨磨蹄子。阿撒耶是滇西北头号相马师,他随便多看两眼的马,价格都会马上提个档次。
“阿撒耶,你儿子何时来?”
“应该到会场了,那小子没灵性,三十好几了还学不出来。”
“不过你家孙孙是天生的相马师。”
提起那个“天生的相马师”孙孙,阿撒耶就合不拢嘴,小孙孙明年就要来马场了,算是了了他的一桩心愿。老倌家几辈人都做相马师,不想儿子却没眼光,好在孙子有天份,祖传的基业总算没断在自己手上。
上次阿筌去大理,背着东西只顾赶路,这回骑马缓行,一路听阿撒耶讲马经,惬意不少。
近村庄的路通常是麻石铺就,一步一个坑,走过多少匹马,才能踩穿石板留下这些蹄印?
晚上宿在高家马店,马粪、青草、谷草和饲料的味道充斥着鼻端,阿筌做了一晚上的梦。忽而金戈铁马征战沙场,忽而红缨头骡跋涉雪山,累得半死时,总算“回到”马场,骑着一匹白玉顶驰骋江边,忽然看到断崖上站着个人,半个脚掌悬在崖外,他惊得想叫却叫不出声,急得喘不过气时,醒来了,到底没整清楚江岸上站的是哪个。
高家马店到松川会场没多少路,阿撒耶让一帮“马役”去山上遛马,这是马场淘汰骡马的第一阶段:相体力,不合适的就乘松川会卖掉,好的拉回去磨性子和强化纪律,明年春末夏初加入马帮才能很快“上路”。
阿撒耶自然是去会场上转的,阿筌跟了几步,发现不管养马户还是马贩子都把阿撒耶敬若天人,连带地也巴结奉承自己,这实在是种折磨,正谋着找个借口单独行动,忽见松树后闪过一人,像是剑邑族长阿亮耶,忙追过去。
阿亮耶听到有人喊自己,不但不停下反而快步跑走,无奈那声音越来越近,无奈气喘回头:“阿筌?你咋在这?”
“阿亮耶真的是你。”阿筌喜得像熟透的松球,眼鼻口都裂开冒着高兴。
听说阿亮耶想买匹马,阿筌当即拍胸保证,一定请阿撒耶给族长选一匹最好的马。
阿亮耶忙点头:“我先去住的地方。”
“就跟我住,我那里还有空床。”阿筌说着就去接阿亮耶的背篓,盖着蓑衣不晓得装了什么的背篓竟然沉得他单手扯不动,他心念一动,停下手。
阿亮耶不露痕迹地转过身:“我有亲戚在松川,我就住他家,明天来找你。”
“快晌午了,阿亮耶可吃过午饭?”阿筌笑得毫无心机,“我住高家马店,你要什么价的骡马,我请阿撒耶帮你选。我们先去吃饭。”
阿筌从小就晓得,别人的事不要多管多插言。上次去大理,阿亮耶莫名丢失了一篓酱菜,这次这一篓不晓得装了什么的也注定要失踪,不是想查他的行踪,实在是自己现在不方便回剑邑,好不容易见着他了,怎么也要把入冬后的铸剑事宜谈好。算了算脚程,阿亮耶进一趟山再出来,只怕要七八天,马场不可能在松川待那么久,所以还是现在说定好些。
阿亮耶背着东西一时挣不开,被阿筌热情地拉得东倒西歪,进了高家马店,驻马店的马役已做好午饭,阿撒耶却有人招待吃回子大餐“牛头蹄”,没回来。
等阿亮耶吞下一碗饭,阿筌不管不顾把自己谋的一股脑倒出来。末了,问:“阿亮耶,可好?”
“啊?哦,好。”
晓得阿亮耶没入心,阿筌再次确定:“霜降一落,你就来校场,然后住到开春。”
“好好好。”
虽然阿亮耶心不在焉,却是同意了。阿筌更高兴,扎扎实实又给老倌盛上一钵盂清炖牛肉。
送走阿亮耶,阿筌只觉通体舒泰,跑山上追了会儿骡子,有马贩子过来巴结,他也不躲了,假模假样跟人冲马经。他谋着阿亮耶来赶松川会只是个借口,自己不好当真去请阿撒耶相马,但如果剑邑族长确实想买匹马呢?干脆自个先看看。
淘了一下午无所得,却见马店的阿嬢跑来。
“阿筌师傅阿筌师傅。”
“阿嬢?”
“中午吃饭那老倌,脚崴了,在马店。”
阿亮耶下午赶路时避让马匹滚下山,躺沟里起不得身,好在被马役碰到,送回高家马店。
阿亮耶一见阿筌就抓着救命草般抓住他的手。阿筌一下紧张了。
马役在旁边笑:“老倌身体矫健闪得及时,只崴到左脚,走路费气些。腰上也是外伤,没伤着筋骨。”
马役出去了,阿亮耶还抓着阿筌不放。看老倌满脸急色,阿筌有点明白了,关了门凑到床边。
“阿亮耶你安心歇两天,我直接骑马送你回剑邑。我已跟马役说了,给你用最好的草药。”
阿亮耶眼神闪了闪,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翻身下床扑通跪下:“阿筌师傅,阿亮求你个事。”
阿筌没料到阿亮耶来这阵势,吓得也扑通跪下:“阿亮耶你折杀我。”
“阿筌师傅,阿筌……”
阿亮耶坚决不起来,却不让阿筌跪着,两人折腾许久都拉不动彼此,最后一起放手跌坐地上。
牛街,海西海,莲花山。
朝阳下的莲花山慢慢释出夜气,一条云带仿若围巾飘逸在山腰。一马两人在云里雾里穿梭了半柱香时间,猛然钻到云带上方,阳光明媚暖风和煦,马匹打了两个响鼻,看着上方的陡崖却步不前。再往上就不是人骑马而要变成人拉马了,阿筌扶阿亮耶下马,把大背篓背上。
“阿亮耶,可是从这边上?”
“现在山上捡菌子的多,我们多绕几圈。” 阿亮耶说完又有些歉意,“你可背得动?”
很重的背篓,外面看着是半篓干豆半篓花生,其实中间还埋了两壶菜油,堆尖一篓四五十斤,平地上背着还没问题,爬山却不一样。
阿筌四周看了看:“干脆把背篓放下,上面盖些干松针。我们也去捡菌子。”
“娃娃主意多。” 阿亮耶盘腿坐下,“我就当是来拢松针的,坐这里歇气等你。”
这样最好,两方便。
阿筌转一圈回来,竟捡了一兜鸡枞。“这山里鸡枞多,我们发财了。”
“憨娃娃。”
“阿亮耶,那边坡滑人少,我们从那边上。”
背上背篓扶着阿亮耶从山南进山,走了一截又故伎重施, “阿爹”扶着背篓坐下歇息,“儿子”在周围收鸡枞。
到下午些,收菌子拢松针的人陆续下山了,两人也越走越深,阿亮耶终于示意不必再兜圈子。
“把这些菌子丢了,你又要背背篓又要牵我。”
“你说了他们长年在洞里没什么吃的,我把这些鸡枞炸成油鸡枞,调个口味。”
阿亮耶亲热地扭他一把:“憨娃娃周到。难为我碰到的是你,若是……”
这两天阿亮耶一直说这话,阿筌听腻了。看看前面山壁直插云霄哪里还有路,可阿亮耶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阿筌觉得好奇,不自觉加快步子。阿亮耶被扯得呲牙咧嘴:“憨娃娃你慢点。”
到得岩壁下耙开灌木丛和杜鹃,发现另有天地,阿筌直叹:“能找到这种地方,也是他们的福气。”
“人家是真命天子。” 阿亮耶爆了一句,惊觉说漏了,忙四处看。
阿筌也天上地下巡了一遍,冲阿亮耶瞪眼:“你嘱咐我说不得说不得,你自己还……”
阿亮耶笑:“我守了多少年的秘密,忽然交给你去保守,扎实不习惯。”
这老倌,扎实会耍赖。
翻过岩壁,就闻到浓郁的花椒香,越走越醉人,阿筌只觉嘴皮发麻,忙吧嗒两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