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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实在是忍不住。
那一刹那,过去的许多事仿佛都涌动在心底。
一想到面前这个看起来冰冷漠然的男人为自己所做的种种,便有种几近疯狂的冲动。
段景玉很小时便倾心于齐寒疏,小时候那次的背弃他看似洒脱相对,可实际上却是足足疼了十多年。
自那以后,烟华京都多了个风流浪荡的长乐侯。
岁月太久,久到段景玉都开始以为自己的性子本就如此凉薄。
直到他终于遇到了上官惊鸿。
天下之大,却只有一个上官将军。
只有一个会对他如此之好的上官将军。
上官惊鸿渐渐从僵硬无措中恢复了过来,段景玉毕竟还有箭伤,他并不好真的去推开,可是一双漆黑凤眼里显然已经恢复了沉凝冷然的神色,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侧开头低声道:「段侯爷。」
上官惊鸿声音低沉而沙哑,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可段景玉何等聪明,自然已经从眼眸中的神色看出了抗拒。
他默默松开了手,微笑了一下就提起一旁的酒壶安静地开始喝水,仿佛刚才的事情都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片刻之后,段景玉站起身想往外走走看一下,可是因为身体虚弱昏迷中又一直躺着,脚刚一踩上地面就是一软。
上官惊鸿连忙起身一把扶住段景玉,两个人之间又是沉默了一下,之后段景玉才淡淡道:「我出去看看。」
顺着那狭窄的洞口爬出去之后,才赫然发现外面是一处天然的巨大石台峭壁,要跳下去约十米才接近悬崖底部,再往下爬上十米才会真正到了最底处一片繁茂的小山林、山林间依稀可见一条小河。
可是等段景玉再往头顶一看,却忽然间心里一寒。
这悬崖上的石洞离那最顶端的崖壁足足有五六十米,而峭壁上更是怪石嶙峋,想要徒手攀爬上去可谓极难,更别提他此时还带着箭伤,因为此时正是夜里时分,那漆黑般的苍穹就显得格外的孤高幽远。
段景玉不由低低叹了一口气,一是因为知道单靠两个人的力量想要逃出去恐怕是无比之困难,二则是想到即使此处地势如此险恶,上官惊鸿却还是好生地把他带着活了下来,便不由心里升起复杂的感觉。
「怎会就掉到这里来……」
一阵寒风忽然吹过,段景玉不由微微打了个抖。
「那天夜里什么都看不清,我便只记得从悬崖上跌下来,用刀插在岩峰之间才缓下速度,后来刀鞘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段景玉转头看了上官惊鸿一眼,轻声道:「将军,你身上的伤口极多,我帮你清理一下。」
他这么说着,忽然就轻轻牵了上官惊鸿有些微凉的手掌,转头慢慢地又沿着那阴暗狭窄洞口往回钻。
上官惊鸿没有挣开,或许是因为方才站在那处石台上抬头看时,他心中终于也浮起了一丝惘然。
在这荒凉的峭壁绝地之下,就只有他们两个和那摇曳破碎了一地的月色投影。
没有烟华京都的喧嚣和那繁华纷乱,有那么一刹那,上官惊鸿望着那无垠的苍凉夜空,甚至恍然间以为自己是带着段景玉回到了记忆中的南疆。
若当真是那样……该、该多么好……
第十章
简陋的洞穴里,篝火上架着的铁锅子里面肉汤已经煮好了,散发出了阵阵的香气。
可其实那汤虽然闻着香,但毕竟没加作料,真正喝起来反倒没那么带劲了。
两人吃过东西之后一起坐在石床边上,段景玉用酒壶里的凉水倒在布条上,然后缓缓擦拭着上官惊鸿颈背上的擦伤。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直到那各处伤口上的血污都被擦拭干净,才低低开口道:「伤药?」
上官惊鸿是随身都会带着金创药的人,如今又是围猎的时候,自然更不可能破例,自己身上的箭伤恐怕就是他的伤药处理的。
「不必。」上官惊鸿却是微乎其微地摇了摇头,沉声说:「小伤而已。」
「那也……」段景玉说到一半忽然顿了一下,一双桃花眼里也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将军莫非是担心我这里不够用。」
他早该想到是如此的,毕竟任谁也想不到竟然会就这么受了重伤从悬崖上跌了下来,自然也不可能随身总带着好几瓶的伤药。这些天来自己晕着,上官惊鸿始终没管身上的伤,想必也有无论如何伤药都不可能足够的考虑。
上官惊鸿虽然一愣,可却也没有反驳什么,就只是再次执拗地摇了摇头。
之后干脆站起身来只扔下一句「我去洞外守着」,便就这么走了出去。
段景玉并没有阻拦,他脑中思绪也有些混乱,坐在石床上沉默地待了一会之后,居然因为疲倦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是睡到了半夜,隐约听到了一些响动才被惊醒了过来,一睁开眼赫然看到是上官惊鸿在弯腰给篝火里添着木柴。
「还不睡吗……?」
段景玉撑起身子看向上官惊鸿,开口时因为刚醒过来,声音有些沙哑。 上官惊鸿又用刀刃拨弄了一下篝火之后,才起身摇了摇头,低声道:「洞穴下面就是林子,夜里猛兽多,我去外面守着稳妥点。」
段景玉何等聪明,先不说下面林子里的野兽能否跃上洞穴外的石台,也不说又是多小的野兽才能挤过那狭窄的洞口。即使是真的有兽闯进来,以上官惊鸿的武功难道又会有什么危险。
他心里清楚,上官惊鸿这么说,恐怕也只是觉得洞里只有一张石床,而以两人如今的关系再同躺一张床,显然是会尴尬的。
上官惊鸿翻好篝火便站起身想要往外走,段景玉看着他就要钻入那狭窄的洞口时,忽然轻声开口了:「将军……」
他只吐出了两个字,便似乎迟疑地顿了顿,随即语声越发微弱了下来:「我睡不踏实……入夜了,这洞穴里实在是有些凉。」
上官惊鸿的步伐不由顿住了,他站在原地背对着段景玉,一双狭长深邃的凤眼中流露出了一丝不确定的神色。
短短数月相处,那个人狐狸一般狡猾的行事早已牢牢被他记在了心里。他不知道什么是能信的,什么又是不能信的。
总是暗暗告诉自己,莫要再傻愣愣地凑过去上当,可却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营盘里,他明知道段景玉不该是会忘记带暧炉的人,却还是巴巴地把自己的营帐奉上;想着那人未出去狩猎,便急急往回赶送来烤好的猪腿肉。
许多事情,段景玉只是一个示弱的眼神、一个婉转的笑容,便已让他顷刻间丢盔卸甲。
而如今,竟然还是一样的。
上官惊鸿沉默着转过身走到石床边,他踌躇着终于慢慢坐到了床边。
先是伸出手把段景玉身上盖着的、已经有些滑落的黑色衣衫拉了上去再次盖好,微微低下头,只见面前段景玉因为伤势昏迷过去几天后,一张俊俏的脸越发苍白了起来,单薄温润的嘴唇也失了血色。
这样一来,顿时显得整个人都褪去了那抹平常的风流肆意,脸上唯一的一抹亮色便是桃花眼角那一点明艳的朱砂痣,这么可怜兮兮地抬眼望过来的时候,真就好似一只羸弱的小狐狸似地。
上官惊鸿心里忽地一软,他眼神虽然依旧迟疑着,可还是轻轻抓住了段景玉的手掌。
那家伙似乎没有再骗人,手掌心凉凉的,一被上官惊鸿温热的手握住便立刻用修长的五指反握过来。
上官惊鸿没有开口,只是缓缓地把内力再次渡了过去,在段景玉身体里游走着驱赶寒气。
段景玉微微眯眼,一双桃花眼阖起时眼线亦是狭长上挑,在明明灭灭的篝火光芒下越发显得风韵十足。
上官惊鸿这么低头看着他,一时之间也不由又有种被迷了心窍的感觉。 「上官将军。」段景玉闭着眼,却用另一只手摸索着抚摸上了上官惊鸿的脸。
那样的摸索,缓慢而细致,好似是在回忆着什么稀世的珍宝一般深情。 依旧是深邃的轮廓、坚毅的棱角,段景玉话音顿住,指尖停留在上官惊鸿单薄微抿的嘴唇上,过了良久,他终于喃喃继续道:「我真想你……」
段景玉太过聪明,这辈子说过无数虚话、假话、真伪参半的鬼话,却从未有一刻有这般的慌乱悸动感觉。
仅仅是四个字,四个字的真话,便已经让整个胸口都震荡了起来。
「我真想你。」段景玉吸了口气,轻轻道:「惊鸿……」
上官惊鸿指尖有些发抖,却并没有应声。
段景玉也毫不在意,他摇头笑了笑,却慢慢撑起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球球倒好,出猎之前老是往你那儿跑,就把我一个人给扔在景玉府。我也想将军——可将军若不带我翻墙,我就半点法子都没有。」
上官惊鸿虽然不信他会没办法,可不知怎的,听身畔男人轻轻地、慢慢地在他耳边这么说着话,却有种难言的感觉。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段景玉似乎浑身都没什么力气似地渐渐靠上了上官惊鸿的肩膀。
他乱七八糟地说着什么宫里的事、围猎中的趣事,听起来也没什么关联。
又过了一会儿,就连那么点儿胡言乱语也听不见了,上官惊鸿只是觉得肩膀上一沉,转过头便见到那人已经绵软地躺在那儿再次睡了过去。
上官惊鸿面无表情,可是伸手摸向段景玉额头的动作却无比温柔。
触手之处很是烫手,显然又是发烧了。
上官惊鸿漆黑的凤眼里闪过一丝担忧,他扶着段景玉躺回石床上,又坐在一边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有些僵硬地躺在了石床的另一侧。
转头看着段景玉因为烧起来泛起了一丝虚红的脸颊,过了良久,上官惊鸿才算是确信了身旁的人已经彻底睡着了。
像是忽然鼓起了某种勇气一般,他伸出手、在半空中泞滞半晌、又踌躇向前,直到最后……紧紧地拥抱住了段景玉。
……
次日早上段景玉起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头隐隐作痛。
洞穴里又弥漫起了一股香味,上官惊鸿还是坐在那架大铁锅旁边,呆呆地看着锅里煮的东西,他见段景玉坐了起来,才低声开口道:「我在下面找到些谷物就煮了粥,虽不是稻谷,但总比一直吃肉好。」
他说着,又指了指床榻旁的酒壶道:「里面新装了泉水,喝点吧。」
上官惊鸿知道这外表总是光鲜亮丽的长乐小侯爷是多么娇贵难伺候,因此即使是已经想得即为周到,心里却还是隐隐觉得不够。
段景玉倒是没什么不满意的表情,他慢吞吞地抱着酒壶从床榻上爬了下来,又磨磨蹭蹭地挪过来坐在篝火旁,待了半天之后,终于有点苦闷地看着铁锅开口道:「身上脏兮兮的、头发也都打结了……」
上官惊鸿有点无语,说实话他打心底没觉得这有什么,与之相比的话,显然是吃好东西更重要了,于是他只是默默地拿起一旁收拾好的凹形瓦片呈了点儿热粥转身递给了段景玉。
「我想洗澡……将军,下面有条小河对吧?」段景玉接了瓦片,可是一张俊美的脸上却越发可怜兮兮起来。
上官惊鸿凤眼里划过一抹无奈,低声说:「你伤口没好,不可沾水。」 「胳膊可以不碰水……」
「那要怎么洗?」
「将军帮我!」
「……」
上官惊鸿虽然心中觉得要帮段景玉洗澡无论如何都非常尴尬,可最终还是经不住段景玉那软磨硬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