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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上面的许多东西,他都想装作无法看懂。
而事实上,这许多天来,他又何尝不是靠着假装不懂、假装不知来度过。
他聪明了这辈子的前二十多年,向来都是逍遥自在,却到了这一刻,才忽然发现做人最难的不是心如明镜,二十偶尔糊涂。
自从齐寒疏负责彻查暗杀一事之后,整个烟华京都便已经悄悄戒严了起来。近日来,不仅许多小商贩都被禁止进入京都,寻常老百姓想要随意出城更是需要经过严密地搜查,才可被放出去。
齐寒疏作为御林军统领,不仅武功盖世,行事更是滴水不露。
两天前,居然真的叫他在北城门那儿把莫汗哈尔的一名王子给抓住了,也是该得那王子倒楣,他想要混出城时,碰巧齐寒疏在北城门口巡查,当下就发现他一行人虽然看似是寻常大的商队,但是实际上其中混杂了许多高手。
齐寒疏行事谨慎,心知当下就动手很可能被对方强行突围,而且必定会在混乱中伤及民众、甚至可能让许多落网之鱼趁机溜走。于是不动声色地放行之后,却派了一队精卫军绕道包抄,直接把整队的人都给干脆地抓了回来。
这神不知鬼不觉地抓捕,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若不是段景玉手下暮楚手段了得,恐怕也不会知晓。
这一整队的人都被擒下,自然在审讯之时就有了不少破绽。
那莫汗哈尔王子虽然不肯开口,可手下却还是有人贪生怕死吐露了一些事情,就算他们所知的不是至关重要的,却也可以让有心人从其中推敲出东西来。
而其中一点——便是上官惊鸿曾经数次与莫汗哈尔王子碰过面。
事到如今,段景玉也不明白自己心中究竟是如何打算。
明天,就是他与上官惊鸿定下的成亲日子。
而恰恰就是在今晚,一切的希冀都变得支离破碎。
段景玉俊俏风流的面上,第一次流露出苦涩而疲惫到了极点的神色,就连那一点往日尽显明艳瑰丽的朱砂痣,也仿佛在漫天的白雪中映衬得黯淡下来。
他一步一步地走出院落,身上裹着一袭洁白兔裘,一个人迈上了下人备好的马车。
马车从景玉府中驶出,瞬间便被铺天盖地的雪花和凛冽寒风包裹住。
街道上寂静一片,耳边便只有马蹄匆匆踩在厚厚的白雪上发出的暗哑沙沙声。
段景玉坐在马车中,面上一片晦暗不清的神情。
……
抵达天牢的时候,暮楚已经把看管的狱卒给打点好了,段景玉往幽深的地下天牢走的时候,外面正好传来了咚咚的悠长鼓声,细一想,原来竟然已是三更了。
天牢乃是关押重犯和死囚的地方,也幸好齐寒疏还未给莫汗哈尔的王子用刑,否则若是给关在刑部受审的话,暮楚就算手段再厉害恐怕也是不可能见到的了。
整个天牢建筑在地下,一共有三层,越往下就越是阴冷潮湿,走路时都感觉脚下的靴子沾着什么令人不舒服的东西。
呼吸间又一股晦涩而难闻的气味,混杂着血腥的锈气,更是让人觉得无比烦闷。
一旁墙壁上镶嵌着几盏油灯,但却被凄冷的穿堂寒风给吹得哆哆嗦嗦,仿佛随时会熄灭一般。
暮楚就走在段景玉的前面带路,想了想又低声问了一句:「侯爷,这下面冷得很,你……」
「无妨。」段景玉淡淡应了一声。
暮楚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却终究没多说什么。
终于到了第三层,段景玉走到了那名莫汗哈尔王子的牢房前,待暮楚打开了牢房大门之后才缓缓撩起袍角走了进去。
小小的阴暗牢房内,连盏天窗都没有,只有外面的油灯稍稍泄进来几束幽光。
莫汗哈尔草原王国的王子,此时就盘腿坐在石床的草席上,看到有人进来也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
他沉默着,一双漆黑的瞳子如同夜里的猛兽一般冷冷地看了过来。
段景玉身后跟着暮楚,就这么站在牢房里。
他一身熏染过异香的考究漆黑锦袍,身形挺拔修长,外面又披着兔毛厚裘,更衬得一张俊俏的面容如同白玉一般惊艳。
莫汗哈尔的王子这么看着这个有着惊人美貌的男人,视线游移到了他眼角那滴殷红的泪痣上,忽然就露出了一个勉强能称得上笑容的表情,哑声道:「长乐侯?」
段景玉似乎完全并不惊讶于对方识得他,而是平淡地开口:「阁下,是莫汗哈尔王国第几位王子?」
「我乃是十八皇子狄贺。」
「原来是十八皇子,」段景玉点了点头,目光看似投在狄贺身上,却不知怎的显得有些飘:「那十八皇子可知道我的来意?」
「我当然知道,」狄贺哈哈一笑:「可惜,我却不会告诉你任何事,长乐侯。」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来自南疆的语调有些怪异,这句话说到末尾的时候,更有种意味深长的嘲讽意味。
「我也不需要你开口。」
段景玉面色如常,他忽然反手呛啷一声拔出了暮楚腰畔的长剑,那森森的剑光几乎闪花了狄贺的眼睛。
「你、你想做什么?」狄贺浑身紧绷一时之间也慌乱起来,他虽然曾无数次暗自嘲笑过面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侯爷的愚蠢和无知,可此时此刻面对着那无情的剑光和俊俏却面无表情的脸,却竟然开始隐隐有了惧怕的心情。
「也没什么。」
段景玉突兀地笑了笑。
紧接着他手中剑光一闪,下一瞬间已经干净俐落地把狄贺身上的衣衫给挑开,露出了狄贺精悍赤裸的上半身。
完全没有理会暮楚和狄贺惊愣的神情,段景玉眼神阴沉地看着狄贺露出来的左胸口。
那上面,是一个——漆黑的、弯月状的刺青。
这道刺青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曾经让他无数次地动情、无数次地逗弄亲吻,万分熟悉的美丽刺青。
在这一刻之前,段景玉甚至还把这道刺青看作这世间所有动人风情的象征。如今看来,却仿佛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笑话。
那早在之前便已有的预感,终于在这一刻以最残酷的姿态成为了眼前的真相。
上官将军——其实并不姓上官,他姓狄。
……
「我们走吧。」段景玉把手中闪动着寒光的长剑递给身后的暮楚,一双桃花眼却淡漠地扫过了狄贺的面孔。
「侯爷你……」暮楚有些不确定段景玉是不是那个意思,一时之间接过剑的手也不由微微颤抖了一下。
「段景玉你疯了!!」狄贺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嘶吼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犯了死罪!」
「暮楚,你明白的。他的命、还有那刺青……都不能留。」段景玉看着狄贺的眼神仿佛已经是在看一个死人,他完全没有理会那吼声,而是神色疲倦地把手拢进宽宽的袍袖里,慢慢地转过身。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整个人都僵立在了原地。
牢房外忽然之间点起了好几盏灯火,一下子照得这晦暗的牢房内都明亮起来,那灯火甚至让段景玉都觉得有些刺眼。
而此时,牢房外赫然已经站了七八个人。
当先那人正是一身玄黑刺龙锦袍的当今天子、禄明皇,跟在他半步后的则是御林军总统领齐寒疏。
「寒疏,朕先前就说过,不必费心去审狄贺,迟早会有人来帮你把一切查个清楚。」禄明皇缓缓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碧玉扳指,面上隐隐浮现出一丝冷漠的笑意:「你看,可是说中了?」
他话音一落,身后的数个御林军精卫已经把暮楚和段景玉围了起来。
而齐寒疏则站在阴影中,段景玉看不清他的神情,也只听得到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皇上英明。」
紧接着,牢房里便已经是一片死寂,就连狄贺似乎也隐约感觉到压抑紧张的氛围而根本没有开口。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段景玉低低叹了口气,轻声道:「暮楚,把剑放下。」
暮楚一个怔愣,随即却还是神色复杂地把长剑扔在了地上,将手背到身后任由御林军精卫把他制服住了。
「锦书,你果然还是那么聪明。」
段景玉看着禄明皇,口中说出的名字却是那人还未登基称帝时的名字。
禄明皇的神色在听到「锦书」二字之时终于有了一丝晃动,打从他坐上了这个天子的位置,便再也没有人叫过锦书这个名字了,年少时的记忆一丝丝从脑海中浮起,竟有种恍若隔世般的陌生感觉。
禄明皇一双狭长的威严凤眼看着面前这个打小就与他一同长大的年轻男人,语声终于渐渐放轻下来:「你也本不该这么糊涂。」
他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一般:「景玉,别再犯傻。」
……
上官惊鸿待在自己长天府中亦是一夜没睡,兴许是因为那下得让人心慌的大雪,又兴许是因为昨天一整天都没有段景玉的消息。
这些天来,段景玉越来越繁忙,回来的时候也总是显得无比疲惫,两个人几乎也说不上什么话。
段景玉没怎么说过自己在忙什么,上官惊鸿也就没问。
只是越临近要大婚的日子,便越是有种焦躁不堪的感觉,那样的阴郁心情下,即使是想到成亲都甚至会感到莫名的烦闷。
天还没亮的时候,上官惊鸿就已经起身了。
时候还早,他就没着急,也没叫下人上来伺候,自己一个人慢慢地区洗了个澡,之后用内力把头发蒸干了。
做完了这些,却还是觉得有些茫然,便就这么坐在窗边往外看。
雪还下着,天空泛起一抹鱼肚白。
窗外的院子里一片银装素裹,寒风呼啸而过更显得肃杀。
上官惊鸿面上没什么表情,一直等到了高高的云层背后隐约露出了一抹晨光,才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站起身。
挂着整理好的殷红锦袍的木架旁便是一座一人高的铜镜,上官惊鸿看着镜里的自己,缓缓地解开了衣衫。
赤裸着的上半身还是有些交错的伤痕,但已都很浅淡。修长漂亮的肌肉纹理如同一只年轻的野狼,站着不动皮肤就有种紧绷光滑如缎子的感觉。
上官惊鸿的目光定定地投在镜子中——自己左胸口上的黑色弯月刺青,看得有些出神。
渐渐的,他深邃的眼眸中浮现出了悲伤,可那悲伤中却又有着一丝决绝。
反手拿起挂在一旁的刀鞘,呛的一声抽出了流风斩月刀,他右手这么握紧了刀的脊背把刀刃慢慢地放在了那黑色的刺青之上,手掌的肌肉微微绷紧。
刀刃缓缓地下压,尖锐地划破了单薄柔韧的肌肤,一串鲜红的血珠顿时从伤口中沁了出来流下胸膛。
上官惊鸿面上没什么表情,手上的动作也丝毫没有停,就像是感觉不到那疼痛一般。
刀刃何其锋利,很快地便已经在刺青旁划下了长长的伤口。
血越流越快,上官惊鸿眉宇微微蹙起,手腕却是一抖,刀刃猛地翻转过来横刺进那道伤口,然后又是一个残忍的转动,整块刺着黑色弯月的皮肤都已经被撬了起来。
那是何等撕心裂肺的痛苦,深深地剜起身上的一块皮肤,甚至还连着些许的肉末。
就连上官惊鸿都忍不住发出一声闷闷的哼声,额头也已有冷汗流淌下来。
他手臂有些颤抖,铛的一声刀已经落在了地上。整个人更是再也控制不住地跌坐在了一旁,胸口上的伤口极为骇人,印了刺青的皮肤被生生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