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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跪着的人互视了几眼,忙散了开来,去抢救东西。
施少尉一怔,劝解道:“殿下,不知者不罪,猗清楼毕竟是京城第一楼,这——”
宇文濯袖子一摆,漂亮得发亮的眼睛在这一刻却冰冷得没有温度,口气淡然的道:“施少尉,你是觉得本殿下活该被欺负了,还是觉得只是烧楼,太仁慈了?不知者无罪?那被抓来的人是活该倒霉了?嗯?”
那声“嗯”拉长了声调,吓得施少尉慌忙跪了下去:“臣下该死!”
宇文濯只是回过身,拉了一下下摆,坐回了位置,托着腮帮子笑得一脸开心:“你是该死,不过本殿下还不想杀你。去,将徐花卿带到衙门牢里去,没有本殿下的命令不准他出来。再把柴火准备好,本殿下要看烧房子!”
“臣,遵命!”施少尉恭敬的弓着腰就要退下,又被宇文濯叫住了。
“慢着!”宇文濯忽然笑眯了眼,颀长的指头指向我和秦峰,“把他们俩的卖身契给本殿下留下!本殿下要带他们进宫!”
已经趁乱退到门口的我一顿,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他。
秦峰却似明白了什么,竟然向着宇文濯跪了下去:“谢殿下!”
第6章 太子伴读
那一夜,猗清楼的火光照亮了半个京城,火红的光映在宇文濯的脸上,忽明忽暗,一如这个人一样让人看不透。那双黑暗如濯的眼,映着火红的波光竟然无悲无喜,澄澈得仿佛没有没有任何东西放在心底,有些寂寞的——
转眸时,漂亮的眼睛依旧一闪一闪的,冲着我笑得一脸无邪:“斐然,你来给我当伴读吧!”不知为何,我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随即回过神来,忙摇头说不要。
太子殿下决定的事岂是说不要就能不要的?
一夜未眠,等我收拾干净,便被依然神清气爽的宇文濯一路拽着朝皇帝住的乾坤殿跑。第一次见那个天下第一人,虽有些激动,却也不至于局促不安。想到太子都这样了,还能指望他老子能好到哪里去。
事实却与我猜测的不同,皇帝。。。。。。不愧是皇帝,但是远远看见那个穿着九龙袍的人不过只是坐着喝茶,就不觉心里一颤。不怒而威,那是种说不出的天家威仪。
袖子下的手紧紧一握,极力忍住心里的颤栗。
“儿臣给父皇请安!”宇文濯一脸乖巧的撩了长袍,正要跪下去,就被皇帝喊住了。
“濯儿不必拘礼!一旁坐着。”
心里为自己叹了口气,生平第一次恭恭敬敬的给人下跪:“草民白斐然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问我为什么知道要喊这么拗口的颂词?如果有个人在你洗漱穿衣吃饭时,一刻不停的在你耳旁千叮咛万嘱咐,相信你也会知道该这么做的。
“你叫白斐然?白凤山庄的小少爷?”皇帝一派悠然的开口似乎心情不错。
我困惑的抬头:“咦?您怎么知道的?”
“只要朕想,天底下没有什么朕不知道的事。”不知是什么愉悦了皇帝,他轻轻一笑,“朕还知道,你有个哥哥叫白亦然。亦然、斐然,你母亲取此名字倒是有些意思。”
没有傻得去问皇帝怎么会知道我和亦然的名字是母亲取的:“身闲心亦然,小子斐然狂。母亲说,不盼别的,只希望兄长与我这辈子能够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恣意生活。”
“身闲心亦然,小子斐然狂啊!”皇帝似乎颇感慨的一叹,转眼看向宇文濯,“濯儿,你确定要他做你的伴读?”
宇文濯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笑着对皇帝坚定的一点头:“儿臣要白斐然做儿臣的伴读!”那时的我还没意识到,只是这一句话,便决定了我的一生,许多年后想起来,真恨不得一头撞死。
“也罢!皇儿喜欢便好!”皇帝只是宠溺的笑一笑,一点也没想过是否应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果然吧!上梁不正下梁歪!
从乾坤殿出来,宇文濯捅捅我的肩膀:“喂!以后要是有人问你是哪个‘斐然’,你一定要说是因为‘九歌毕奏斐然殊’的斐然!”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他哼了一声转过头就往前走,“我讨厌你母亲取名字的用意!”
望天,懒得管他又发的什么疯。
太子伴读是个很奇特的角色,虽然只是个陪读的,但是一般皇帝都会挑选位高权重的管家子弟,一方面表示器重,另一方面也是让太子可以从小培养自己的势力。对于无权无势的自己竟然被宇文濯抓来当伴读,而且竟然没有遭到包括皇帝重臣以内任何人的反对,实在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没多久,我便从伺候宇文濯多年的沈嬷嬷口中明白了原因。不是太子伴读之位无人窥视,而是已经有无数的管家子弟在这个位置上走过了一遭,除了兵部尚书之子段子言以外,全部以各种惨绝人寰的原因,由各级官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自家的儿子领了回去。不得不说,宇文濯确实是个极能惹事的小祖宗,简直就是天生的恶魔。再加上一个和他同样能闹的段子言,简直能翻了天去。
宇文濯不过只比我大了两岁,我却一直无法看透。可以说他任性妄,沾染了当权者一切的坏脾气。可是,无论是习文还是练武都显现出极高的天赋。若夸他思进取,他花在研究如何撬宫、捣蛋的时间上比这些还要多得多。
在成为太子伴读后不久,我便听到了一个消息。猗清楼被烧后,所有被遣散的相公都各自逃命,却有人顺藤摸瓜,找出了上四品尚书左丞陶仁前贿赂朝中官员的证据,被革职查办,其余朝中官员一律未受牵连。
听到消息后,我便想到了宇文濯,思索着到底是凑巧,还是——
宇文濯压根没注意到我的猜疑,只是一脸兴奋拉着我趴在他四皇姐的新房上,想着待会儿怎么闹洞房。
第7章 韩蝶衣
东篁宫相当于太子的私人住所,听服侍宇文濯的蝶衣姐姐说,宇文濯是自本朝开国以来最自由的一个太子。以往的太子寝宫免不得倾轧来自太后、皇帝、皇后甚至于各皇子妃嫔的势力,但宇文濯不同,只要他不乐意,就是他老子想给他送个人都进不来,可见这孩子被宠得有多厉害。
不过也难怪的,这一任的皇帝竟然只有一个皇后三个妃子,而这四个后宫女人又莫名其妙的一见如故、倾心相交,以至于后宫平静得可以淡出水来。身为皇帝与皇后的嫡长子,更甚者是唯一的儿子,宇文濯被一个爹四个娘,外加五个姐姐三个妹妹宠得无法无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瞧这眉眼儿皱的!”面前的女子笑得一脸梨花带雨的,伸手点了点我的眉心,“在想写什么呢?”
微微一涩,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女子白衣黑发,明眸皓齿。微微笑起时,眼里便有了丝温暖。初见时,她便站在柳树下笑着迎接宇文濯的归来,那时候,就觉得女子艳若红莲,只一眼就便怎么也忘不了。心里闪过异样的感觉,然后一定是红了脸,因为宇文濯不满的瞪了我一眼,然后对着女子叫嚣:“韩蝶衣,别勾引我的人!”于是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带着一点调皮的回道:“是!我的太子爷!”
是!我的太子爷!
韩蝶衣似乎一直都是这么称呼宇文濯的,有些亲昵的无所顾忌。韩蝶衣虽然只是宇文濯的贴身侍女,但是在东篁宫,只有她一人可以言语无忌。我想,应该是因为她是陪着宇文濯从小长大的人吧。
“呐!”韩蝶衣将手中的托盘往我桌上一放,“小书呆子!别光顾着看书,茶点时间到了哦!”
在白凤山庄里,所有人都知道,亦然好动,我喜静,对书籍字画有着天生的热忱。给宇文濯当伴读最大的好处便是东篁宫书房里,这琳琅满目的珍贵字画书籍。于是除了陪宇文濯上课的其他时间,我便一个人躲在这里看书画画。
我放下了手中的书,抬起头来:“蝶衣姐姐要一起吃吗?”
韩蝶衣摇了摇头,笑着朝我眨眨眼:“太子爷最爱的芙蓉糕快出炉了,我去给他备上!”
望着红艳的身影离开,又盯着桌上的糕点,我想,宇文濯很幸福,有这么多关心他的人。
“喂!在想什么呢?”
刚说着呢,人就跨进了书房,手一撑直接坐在了书桌上,顺口捡了块糕点就往口里扔。
“在想你什么时候让我离开。”这句话从来到现在已经说了十几天了,所以很顺口。既来之则安之是一回事,前提是知道宇文濯换伴读的速度特别快,所以一直期待他什么时候也把我换掉了。
宇文濯低下头来,与我对视,那双如宝石般黑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笑着说:“你越是想走,我偏就不让你走。”
是人都有反骨,特别是像宇文濯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要得到:“好吧,那么求求太子爷。您一定一定要让我当太子伴读,一定不能不要我!”
话锋很自然的改了,宇文濯继续笑着从善如流的说了两个字:“准奏!”于是,我又有了掐死他的冲动。
宇文濯见我眼露凶光,就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不知从哪拿出一把折扇,装模作样的摇了摇:“白爱卿,随本殿下去兵部尚书那儿瞧瞧去。”
“去那里做什么?”我皱眉,身为小小的伴读,我的责任只是陪太子读书而已吧!这种随行的事找那群贴身侍卫去,何必浪费我读书的时间。
“哎呀!这不是段家小公子一病就是二十天了,你陪我去看看他到底残了没有。”说罢,嘴角一勾露出邪笑,“若是残了便好,若是没用——”言下之意让闻着有些慎得慌。
不是很乐意的收了书,陪着他往外走。刚出了门,就见韩蝶衣拿了芙蓉糕过来了,见我们要出门,笑着道:“我的太子爷,你不吃了点心再走?”
宇文濯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拉着我往外走:“不了!晚上回来再吃,你给我备份新鲜的。”
韩蝶衣一如以往的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是,我的太子爷!”
不经意间回头,就见那抹红衣飘动,女子的眼一如秋水般,缓缓波动。。。。。。
第8章 子莫能言
太子爷说去尚书府,可是没告诉我是这么“去”的。
哪个太子出宫去臣子家是翻宫墙的?你说翻墙也就罢了,为什么偏偏要选在东门、施少尉的眼皮底下翻出去,还被一堆禁军侍卫追在后头跑。这全京城谁不知道,皇帝偶然那么一次心血来潮,拍了拍那名热血耿直的年轻少尉的肩膀,随口说了句:“朕的皇儿若在逃宫,也只有麻烦施爱卿了!”这太子喜欢撬宫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因为皇帝的一句戏言,大伙儿也乐得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往施少尉身上扔。这种随便怎么样都有可能得罪太子或皇帝的活儿,爱谁谁。
我怀疑宇文濯根本就是故意的。每次都从施少尉面前翻墙走,引得一大群侍卫追着他跑过半个京城。那时候会撞上这个煞星估摸着也是正忙着撬宫呢!出于京城中所有人都对这类戏码耳熟能详,根本见怪不怪,有时候还能听见小孩子在街道旁给宇文濯喊加油。也是因为这样,宇文濯始终觉得他都告诉我他叫卓文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