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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白色的靴子停在韩逸的身边,一个白色的膝盖点地,百里孤行半跪蹲下,绣着莲花的袖子搭在立着的膝盖上。
“韩逸。”
“……”蓝衣人始终没有眨眼,依然望着之前盯着的地方,嘴中喃喃自语,“三百三十一,三百三十二,三百三十三……”
“韩逸!”百里孤行伸手,将对方的头拧了过来,对着自己,“求你了,别这样下去。”
“找到了吗?”
“……”
百里孤行每次来找韩逸,他的第一句话,一定是这个问题。找到了吗?楼惊澈在桀骜崖底的尸首,找到了吗?
“没有。”
“那你来做什么?”淡淡的语气,不是责怪,不是仇恨,更不是欣喜,“又来劝我医人吗?”
“……”百里孤行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为何不医?”
“呵……”韩逸忽然笑了,“孤行,如果有人杀了你亲人,却要你来医治他的伤口,你医不医?”
“……”百里孤行低头,沉默了片刻,轻轻地拍了拍韩逸的背,“不想医,便不医吧,只是……你的朋友恐怕……”
“尉迟枫?”韩逸的眼睛终于眨了一下。他终于想起来,尉迟枫也稍稍懂些医术,虽然都是旁门左道,聊胜于无。若自己不医人,他们尚且念着神医的名头,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尉迟枫,就不一定了。
“孤行,尉迟枫……”
“别慌。”百里孤行握住韩逸冰凉的手,轻轻道,“我虽然没办法让他们放了你们,但至少,可以试一试,让你们待在一起,也好相互照应。”
百里孤行曾经想过劫狱,但是看韩逸这种状态,秦纭又百般劝解,才算作罢。只是无论如何游说,武当掌门柳德松咬紧牙关不肯放人。
听说桀骜崖一战,柳德松被龙吟剑划过一道伤口,至今疼痛难忍,药石无效,而韩逸又不肯行医,才会被关押至今。
韩逸与楼惊澈关系甚密,白道众人亲眼目睹,秦纭与百里孤行实在找不出正当的理由,将韩逸放出。即便是印凡大师开口,也被柳德松断然拒绝。
白道各位掌门人死伤惨重,栖霞山庄也不例外,派去紫阳宫的人被汪连全数歼灭,而追拿聂无双和司徒安情等人的各大门派长老与弟子,全部丧命在长山,一场大火,尸骨无存。
白道十几个门派在一夜之间毁于一旦,门派从此荡然无存,这一口气,让众多还活着的掌门人,难以咽下,以至于韩逸虽然曾经救过其中一二,也无法抵消其恨意。所以韩逸被关押,他们是万分赞同。
“孤行……”
“嗯?”
“多谢你那日……手下留情。”
“……”
韩逸终于正眼盯着百里孤行,看了良久。
“你的弓呢?”
“我……”百里孤行吸了一口气,凉意沁肺,“再也不射箭了。”
“……”韩逸默默无言,只是垂下眼睑,任由长长的睫毛,挡住半片视线。
“我带了酒,想喝吗?”百里孤行将一坛子酒,“咣”地一声放在了韩逸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想喝酒?”韩逸揭开封盖,一股浓烈的醇香扑鼻而来,沾湿了眼。
“其实是我要喝酒,想让你陪。”百里孤行拿出另一坛酒,咕噜咕噜仰头灌下大半,袖子一抹嘴唇,却道,“韩逸,你说得对。白道这么做,是错的。这根本不是伸张正义,这分明就是私人恩怨。”
“……”韩逸轻轻地捧着酒坛子,慢慢地灌了一口,又放到了地上。
酒的味道在舌尖,一点都不好喝,但是一旦吞下肚中,那种灼烧的感觉,却让人更加想喝。
“阿澈……”韩逸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在胃中烧的缘故,他的眼泪啪嗒啪嗒从眼中滚落下来,丝毫没有预兆。
最终,韩逸趴在了酒坛子上,“哇——”地一声恸哭起来。
楼惊澈的脸,楼惊澈的笑,楼惊澈的眼神,纤长的手指绕着自己发丝转的动作,还有他的手掌,在头上轻轻摩挲的感觉,一切的一切,仿佛死死地嵌在身体中一般,难以忘怀。
只是以后,可能再也没有了。
你从不会如此思念一个人,直到有一天你意识到,你可能永远失去他。
“阿澈——阿澈……”
韩逸泣不成声,而边上的百里孤行,只是继续仰头灌了一大口,任由他将哭声放得老大。直到对方哭晕过去,百里孤行才起身,将人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到石床上。
他犹豫了许久,从腰间抽出一把被米色粗布包得严实的武器,打开,里面是一把泛着紫色光芒,十分漂亮的月牙匕首。
他悄悄将其放在枕边,忍不住低头在韩逸额头上轻吻一下,默默地转身离去。
那两坛子酒,终究没有喝完。落地的影子,在火把的跳动下微微晃动;醇厚的酒香,在这阴暗的地牢之间,久久不散。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七章 怒盗龙吟(一)
眼前人,白衣如雪,雪如月,月如钩,钩起自己千般心绪;月如刀,斩尽自己无穷思念;月如镰,割断自己萧萧愁肠。
如瀑青丝的尾端,被风吹得微微翘起,他淡淡地眨了眨眼睛,狭长的瑞凤眼,如同星空一般明亮,金黄色的瞳孔带出几分妖冶。白色云袖随风飞舞,他的嘴角轻扬,好似乌篷船头的一角,在月色下,静静停留。若是有倒影,那一定,比水墨画中的景色,还要撩动人心。
“阿澈……”
对方的笑容更加明朗,他两指虚指了下韩逸,又缓缓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他闭眼的时候,浓密的睫毛,可以盖住他的下眼睑,在月光下,洒下长长的阴影。每一次,韩逸总有一种冲动,去抚一抚那漂亮的睫毛。那柔软痒痒的感觉,一定会酥到心里去。
他刚想上前,抓住那一抹世间最美丽的月华,却抓了一个空,眼前,再也没有他的身影。他,在手中,消失了。
那个温柔如斯的白衣卿相,那个古怪固执的魔教首领,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甚至,连一片衣袖,都够不到。
是不是杏林第一,并不重要。他只知道,他救了世间许多人,唯独,救不了他最想救的人。即便落入谷底的楼惊澈并没有死,但他身上的烈焰散,他解不了。他,解不了。
好想,再见他一面。就算是画像也好……只要一面。
“这把龙吟剑,该怎么处置?”
转过头,那静静插在雪地中的龙吟剑,寂寞得如同楼惊澈发呆的眼神。金黄色的剑穗微微一荡,在白雪上投下斜着的孤影,淡如月色,悲如哀鸿。
“来人,将它锁在浮屠塔顶层。”
“不……不要!”他跑上前,死死地抱住没有剑鞘的龙吟剑,鲜血,自贴上龙吟那一刻起,便顺着剑身往下流淌,没入雪中,晕开,如同周围的梅花花瓣,艳丽夺目。
龙吟剑身微抖,发出阵阵悲鸣。那沉闷的龙啸声,如一锤击胸一般,让韩逸梗得难受。
“它只是一把剑……求你们,不要这么对它……”
“韩谷主,你若是不让开,休怪老道不客气了。”
“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白道,你们的正义在哪里?!”
“哼,关起来!”
那一夜,繁星满天,耳边,是龙吟剑愤怒的咆哮。
“咣当”一声,韩逸跳出梦境,一时间,头有些晕沉。侧头,一把泛着紫光的月牙正静静地与之对望。月牙……
韩逸将月牙捧起,靠在胸口,冰凉的触感,一如楼惊澈的手。
脚步声自远而近,韩逸将月牙收起,放入怀中。两个武当弟子驾着一个低着头的人,在铁门被打开的一瞬间,让人丢了进来。不闻不问,转身便走。
那倒在地上的人,身上满满带伤,也许是因为痛得没有力气,虽然没有晕厥,却是一动不动。韩逸一眼就认出了那人。
“尉迟枫!”韩逸跃上前,只是一摸背,便清楚了手下人的伤势。
内力凝指,韩逸在尉迟枫肩膀背脊几处地方重重地点划了一下。倒地的人咳了几声,忽然翻过身来,咧嘴一笑:“哎哟,我居然能活着见到你。”
“……”韩逸默默地望了对方良久,才道,“是我连累了你。”
“你别抬高自己好吗……”尉迟枫丢给韩逸一个白眼,“卧槽我老早看那个武当掌门不顺眼了,居然还逼我给他治伤!我只是给他丢了个石蛊,差点被他打死,哎。”
“……好在你只是外伤,并未伤及五脏,也算是好运了。”韩逸呼了一口气,“如今你跟我待在一块儿,也许情况会稍微好些。”
“嗨,皮外伤,没事儿,疼几下就过去了。”尉迟枫扯扯脸皮,笑道,“再说,我体内好多蛊呢,其中一种就是伤蛊,这种伤,约摸几个时辰就好了。”
“……”韩逸抿了抿唇,静了片刻,轻轻开口,“尉迟枫,你快点好,我想让你帮我。”
“嗯?”尉迟枫眨了两下眼,十分爽快地启齿,“讲。”
“我想……”韩逸双手收紧,捏成了拳头,“盗龙吟剑。”
“……哈。”尉迟枫抬眼看到韩逸认真的脸庞,舔了舔嘴,“正合我意,这个地牢,我老早待不下去了。”
夜晚,火光微暗,武当弟子当天最后一次地牢巡查结束,躺在石床上的韩逸慢慢地坐起。蓝色衣服在稻草之上一擦,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尉迟枫也从地上一个挺身跳了起来,悄悄溜到门边,透过铁门之间的细缝,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许久之后没有动静,便对韩逸做了个手势,江湖上神奇的缩骨功在对方眼前再一次上演。
缩小版的尉迟枫,看上去极其可爱,这一缩,整个就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模样,虽然瘦弱,但是眼神之间却很是精神。
他开始朝韩逸不断地打手势。
“我先去拿钥匙。”
韩逸手掌握拳,轻轻撞了撞心口。
“小心。”
韩逸看见尉迟枫小心翼翼地从门上的铁杆之间挤了出去,三两下不见了影子。韩逸本在担心,心跳也略快,但不一会儿,尉迟枫便拿了一大串钥匙回来,似乎很是顺利。
“我不知道哪一把,一个一个试啊!”
尉迟枫做了个手势,韩逸点了点头,凑近门口,看着尉迟枫试钥匙,顺便注意四周动静。
即便尉迟枫已经很小心,但钥匙难免每一次都会响起细微的叮当声,总会让两人心悸一下。不过好在运气不错,尉迟枫只试了七把钥匙,总算是把锁给打开了。
二人同时松了口气。
曾经听师父说过,只要你做的事是正确的,上天都会帮你。
也许是因为地牢确实很安全,关押的人太相信韩逸和尉迟枫的实力,所以地牢的看守并不是管得很严密。韩逸和尉迟枫两人摸索着到达地牢口,几乎是畅通无阻。
透过地牢大门上面的小框,外面的景象一览无余。空空的场地,人烟稀少,偶尔几个武当弟子经过,便很快没了身影。此番景象,与多年前来时完全不同。那时候武当弟子随处可见,即便是在深夜。
看来,武当派的损失,确实很惨重。
二人三下五除二,打开地牢大门,轻轻地跃了出去,回头不忘关上牢门,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好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浮屠塔,一眼望去,最高的那座便是。在这漆黑的夜晚,远处树丛上面露出的金色宝塔,隐约泛着淡淡的光泽,好似一颗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