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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杀人。”
柳无心已走远,这话便碎落在空中。
陆天成自己也没有想到,再回到三山阁中,景象却大不相同。一夕之间三阁之一的重山阁被贴了封条,阁内空无一人。然而桌上酒未饮尽,仍是自己离开前的摆设,鸟架上空空如也,想必一同被收了起来。三山阁并无副阁主,陆天成想不出除了自己还有谁能有如此权利制裁重山阁。
可偏偏自己什么都没做。
陆天成知道,只剩下一个最麻烦的可能,阁中有变。
陆天成心里是巴不得有人叛乱,最好那个人是杜忧夜,为自己解决束手束脚的总阁主身份。三山阁阁主的日子,陆天成过够了。江湖上根本没人知道三山阁阁主的样子,就不提风光了,更要命的是,三山阁究竟是干什么的,陆天成扪心自问,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事情从来都是三位分阁主做,但身为总阁主总归不能久离,自己早想归田卸甲,拿出大把的时间出去游赏玩乐,薄幸天下。
唯一支撑着陆天成做阁主理由是钱。
身为三山阁总阁主,陆天成从来没缺过钱。风流阔绰是赢得美人的第一要素,若是离开三山阁,陆天成只能沦为江湖艺人,为饱生计,只能过街卖艺,再不能有美酒佳人,所以陆天成的这个三山阁阁主竟然坚持着做了下去。
若是平安无事,陆天成也觉得这阁主当的不错,但若是现在,陆天成只觉得头大了一倍。
若是单山阁和万山阁出事也就算了,偏偏是重山阁。杜忧夜虽不知陆天成真实身份,但两人是至交,是生死兄弟,陆天成不想杜忧夜有事。
不过若是杜忧夜就此死了…陆天成颇为得意的阴阴一笑,这世上便再无人来坏自己和仙兰的好事了。
陆天成回总阁的脚步便更慢了些。
杜忧夜,从前我看在你百般阻挠的份上,对仙兰以礼相待,你若是就此一命归西,仙兰的后半辈子就只能落在我的手中。你若不想如此,可千万活的长些。
总阁一切如故,书案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陆天成换上一袭黑袍,脸戴鎏金面具,腰系青玉绿带,举手投足比之从前的风流潇洒,更多了一份威武霸气。
陆天成弹了弹衣服上的灰,久不穿戴,有些霉味。走到书案前,踩着矮凳,一屁股坐到了书案上。书案微微下沉,书案后的书架吱吱呀呀的移开,露出一个暗架。暗架上放着一个黑鞘长剑,却是洁亮如新,陆天成看着长剑,伸手抚摸,剑身微颤,陆天成取剑笑道,“许久不见,还记得我。”
陆天成要去的地方是万山阁。虽然陆天成不知道三山阁对外究竟是做什么的,不过他却很清楚万山阁的管辖。万山阁掌管阁内一切惩戒,杜忧夜的事情,问问分阁主连威便知。
连威乍见陆天成腰间黑血剑,不由得加了十二分小心。阁主久不佩剑,今日却携黑血剑而来,多半是知道了重山阁的事情。当下连威不等陆天成问起,便恭敬道,“总阁主安好。属下正有要事相告。”陆天成不怒自威,“讲。”连威道,“重山阁阁主杜忧夜私传书信至江南万岳府,干预武林盟血令,迫使我三山阁与武林盟十年血誓毁于一旦。”
血誓不过是互相掣肘牵制的废纸,不过三山阁若是先毁约,武林盟便师出有名。万岳府是杜忧夜告诉自己去的,他的飞鸽传书必然是传给自己的,信鸽训练有素,定不会错传,缘何没有传到自己手中…陆天成的眼前浮起柳无心淡然的神情,想起三月赌约初立,柳无心正在抚弄的那只乳鸽。
陆天成想知道传书内容,更想知道为何柳无心拦截自己书信。然而无论是见杜忧夜还是柳无心,陆天成必须先扒下三山阁总阁主这层皮,换回陆天成的身份才能问个究竟。若要变回陆天成,便须得先了结眼前事。陆天成随口道,“杜忧夜昨日秘传手信,恰巧本阁在太湖泛舟,他的书信本是传于本阁的,连阁主不必太过紧张。”连威却抬眼看了看陆天成道,“总阁主也知道三山阁体制严密,人员出入与书信传递皆要由万山阁把关,杜忧夜昨日飞鸽传书到江南万岳府,重山阁阁主书信本不应拦截,但探子回报,陆天成到了万岳府。总阁主回护下属之心令人感动,但属下前去问杜阁主,他已承认一切。属下为防有变,才将重山阁封禁,待总阁主定夺。”
陆天成皱眉,越想快些脱身事情就越麻烦,当下不悦道,“他人在何处?”
“三尺牢。”
陆天成到三尺牢的时候,杜忧夜正在下棋品酒,连衣服都没皱,可见待遇好的很,杜忧夜妖异的眸子散发着幽光,“总阁主。”
“嗯。”陆天成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心里颇为后悔,早知杜忧夜过得这么好,自己就不该回来,当下冷声道,“现在本阁在此,昨日之事,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总阁主佩剑而来,可知此事非同小可,自己若是不好生解释,只怕人头落地,可事关陆天成性命,杜忧夜思量前后,落下一白子,幽幽叹息道,“属下无话可说。”
杜忧夜此言一出,等同默认。
连威抬眼看着总阁主的鎏金面具,等待陆天成发话。只见陆天成颇为无奈的抬手,突兀的说道,“此事也不必隐瞒连阁主。”杜忧夜眉毛一跳,妖异的眸子不解的看着陆天成,久久不语。
陆天成皱起了眉毛,杜忧夜,我可是摆明了让你脱身,把理由编的好一点。
良久,只听得杜忧夜长长的一声叹息道,“连阁主,还请勿怪隐瞒之罪。”
连威摆手道,“还请杜阁主如实相告,我也好还你清白。”
杜忧夜道,“武林盟近日来密令繁多,有蠢蠢欲动之嫌。属下担心三山阁安危,故而想请阁主回来主持大局,但总阁主向来行踪不定,属下得知血令行至万岳府,故而在风口浪尖上书信一封,如此一来,阁中必有动静,总阁主也不得不回来。果然,今日便得见总阁主。”
其实这番话漏洞百出,总阁主何时关心过阁中安危。但此时总阁主回护杜忧夜之意明显,想必其中还有其它关窍,连威便按下不言。
陆天成对连威道,“重山阁一切恢复如常,你去办吧。”连威走后,杜忧夜道,“总阁主还知道关心阁中事务,属下万分欣慰。”
“杜阁主此言是在责怪本阁。”
杜忧夜冷笑不语,陆天成亦是冷声发问,“你昨日传书至万岳府,究竟所为何事?”杜忧夜挑眉问道,“总阁主以为呢?”鎏金面具下看不出陆天成的神色。
柳无心抚弄乳鸽的情形不断萦绕于脑海中,此刻陆天成只想知道杜忧夜传书为何事。但眼见杜忧夜不肯说,当下便只能换回陆天成的身份问问柳无心。
陆天成抬脚便要离开,杜忧夜道,“总阁主是想置三山阁上下安危于不顾,还是总阁主以为武林盟不足为惧?”陆天成道,“自然两者都有。”杜忧夜反倒开怀一笑,“总阁主这般冷清傲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交。”陆天成看着杜忧夜泛着妖异光芒的眸子,眯起了眼睛。
杜忧夜却没有接着说下去,转言道,“三山阁正处于生死关头,还请总阁主不要外出。”
“理由。”
杜忧夜道,“虽总阁主不怪罪,但武林盟与三山阁的血誓终究是因我而毁,三山阁先行毁约,武林盟不会置之不理…”
“如此,你便代理阁中事务。”说罢解下腰间玉坠,扔给杜忧夜。杜忧夜抬手抓住玉坠,恍然间惊觉,眼眶一热,别过头去,声如叹息,“我已找到解药方子。”
陆天成心头一暖,却颇不在意道,“我已说过,此毒无碍。”杜忧夜摇头道,“我亦说过,你心无所依才会孤寂于世。”
☆、太湖患难
陆天成知方才那玉坠一扔一接之际杜忧夜已识出自己身份,也不再端着总阁主的架子,“多谢。”
杜忧夜却不点破,毕竟是在三山阁内,而陆天成是威动武林的三山阁阁主,“但是还缺一味药。”陆天成刚欲开口回绝,杜忧夜又道,“此物就在江南万岳府,至于能不能拿到,还要看总阁主的本事。”
杜忧夜这么一说,陆天成登时兴趣大增。“什么药?”
“问柳老爷子便知。”
话音才落,陆天成便闪身离开。然而陆天成还不曾跃出三丈,便察觉到一股冷到骨子里的杀意。
陆天成知道躲是躲不过去的,便当下驻足回身,“谢孤帆。”
你可以不知三山阁阁主,却不能不知谢孤帆。
因为他是天下第一。
十年来雷打不动的天下第一。
然而就是这个武功睥睨天下的谢孤帆却甘心做单山阁阁主,不免让人对三山阁总阁主充满了想象,更为三山阁平添了一分神秘的色彩。对于谢孤帆,陆天成其实非常头疼,可以说谢孤帆是他不愿在三山阁长住的主要原因。
“总阁主。”谢孤帆声音冷若冰霜,杀意以他为中心肆意蔓延开去。
陆天成知此战难逃,心中暗暗叫苦,他与谢孤帆武功可以说不相上下,每每交手,非要三五日不能分出胜负。此时陆天成只想早些赶到万岳府,但眼前情形却不容他急躁,陆天成拔剑望天,“你杀意太重。”
谢孤帆剑眉星目,看着陆天成周身也起了层层杀意,不敢大意,“我与阁主交手三十四次,从未见阁主泛起杀意。”
陆天成感应着黑血剑剑身兴奋的颤抖,无奈叹息道,“此非杀意。”是想到顽毒能解,心中有些焦躁。
两人打得天昏地暗,交手十丈之内草木天空尽数失色,四日后,分出胜负时,陆天成肩上已中了一剑。陆天成明白,这已是谢孤帆极力克制杀意后的结果。反观谢孤帆,黑血剑嗜血待动,只消在往前半寸,谢孤帆便身首两处。
谢孤帆神色复杂,是失落,亦是欣喜。“我输了。”这世间尚有一人还能打败自己,是身为天下第一的唯一不寂寞之事。
陆天成挑眉,转身离开,直奔江南万岳府。
但是陆天成忘了一件事,换衣服。四日酣战几乎耗尽陆天成所有精力,他已忘记此刻自己正面覆鎏金面具,身着黑衣玉带,手握着三山阁镇山黑血剑。
三山阁阁众自然不敢阻拦总阁主的去路,陆天成行至万岳府,看到的却是比太古酒宴那日更为浩大而惨烈的场面。
武林盟的人到处都是,万岳府死伤无数,武林盟的人正在清点尸体,而在太湖湖心,青衣二十九阵中心白衣猎猎,正是柳无心。
柳无心四日前破阵而出伤重未愈,武林盟今日又来袭,虽有所准备,却终是吃了阵法的亏,柳无心的心情不怎么好,他想杀人。武功化境的人,对杀意的感知都是很敏锐的。陆天成眯起眼睛,远远看着湖心白衣如画,嘴角不可察觉的挑起一丝微笑,与此同时,心头牵起一丝刺痛,不过与肩伤相比,那点微痛算不得什么。
只听武林盟弟子指着双手环抱于胸前的陆天成大声喊道,“黑…黑血剑…!”他的声音实在很大,所有武林盟弟子皆围了过来。
陆天成这才意识到自己来的太过匆忙,最该死的是,连黑血剑都没有放回去。
黑血剑久不闻血腥之气,已兴奋的鸣响起来。
陆天成剑鞘平举,指着方才大喊大叫的武林盟弟子,“你认得?”那弟子愣愣的点了点头,只见陆天成身形一闪,众人只觉一道黑光闪过,方才那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