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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伎作者:橘子汁 完结-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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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泓泉放下了手,苦笑望着他,「有一个承诺,你已经许给了我。」

凋叶一怔。

「你答应过我要写信……」他轻声,几乎哀求的说。

凋叶低下头,站了起来。「我会写信。」他重覆了一次这个承诺。

然后,他转身,往门口走去。

「凋叶!你到底爱不爱我?」

他停下了脚步。

「你到底爱不爱我?」他问,语气如此的痛苦。

凋叶就这么站在原地。

他闭上眼睛,不知道哪一个回答算是对他好,哪一个回答算是对他残忍。

他流下了眼泪。

「你明明就知道答案……」说完,他坚定的继续往前走去。

他开了门,跨了出去,关上门,蓝泓泉都没有再抬头。

凋叶终究不愿意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


夜深之时,方寸匆匆回府,走过只有几盏夜灯的走廊,来到垂柳院的书房。

「少爷。」他敲敲门。

「进来。」

主子是背对着他的,他站在窗边,不知道站多久了,而房中一盏灯都没有。

「凋叶公子……」他不安的吞了一口口水,「采英公子送他去了河港……」

「他姓楚;」蓝泓泉说,「采英姓张,以后,不要再那么称呼他们了。」

主子语气还算平静,方寸的不安稍稍消减。「河港没有夜船……楚先生先在客栈宿下了,他跟客栈的人问了明天一早的船,大概要走水路去罗烟城。」

蓝泓泉点了点头。「嗯。辛苦了,你去歇着吧。」

方寸又吞了一口口水,「少爷……」

「不用担心我。」他说。

方寸尽管不安,也只能行个礼回去了。

蓝泓泉就这么站着,沉默着,直到天色慢慢的有些亮了。

他望着慢慢亮起的远方的云彩,然后终于转身,离开了书房。

走回寝室,他心里突然又想起那只发簪。凋叶回青楼的时候将他带回去,到底是真的舍之不得,还是为了在开市的时候让自己心甘情愿的开出高价?如今想起来,或许两者兼有。

如此想着,当他跨入寝室之时,一愣。

凋叶心爱的九弦琴就放在他的桌上。

蓝泓泉愣住了,就这样怔愣的看着。

凋叶,凋叶,为什么就是不肯说一句你爱我,却偏偏把九弦琴留在我的房间?

九弦,久悬,你要我悬念你多久?多久?

他终于流下了眼泪。

我是知道答案,我是知道你爱我。可是,你终究不肯留在我的身边。

那与你不爱我,又有何异?

我终究不可能把你留在我身边。


§


京城风月,曾红极一时的艺伎凋叶,终于卖身给守候他多年的康云后,又有谣言传出康家云由于父母不悦,最后还是将凋叶转卖给了蓝府二当家蓝泓泉。

有人说他深爱康云,不愿从蓝泓泉,投了水;亦有人说蓝泓泉最后放了凋叶。

除了这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就再也没有这位京城第一乐伎的消息了。

养伎35

「……南往已三日,素日入宴,难免酒肉,昨日大夫言忌燥少酒。禁酒实难,幸北方早凉,上京此时亦已秋风徐徐罢。离京三年,一年居北地,方知上京气候温良。北地歌伎甚少,想来是寒风干沙皆伤喉,亦不尚柔媚宛啭之曲。四五日前巧遇了俞爷,只问……」宛荷停了停,望了望坐在桌边的几人。

「遇见俞老板,怎么了?继续念呀。」蓝泓泉说。

「可是……」

「没关系,宛荷,先生要跟我说甚么两位少爷也没有不能听的。」朱名笑着点头。

这话说得蓝雪星心里开心,也点了点头,「就是说嘛。」

宛荷只好往下继续读信,接下来的语调是比较亲近的,甚至有些揶揄的,「四五日前巧遇了俞爷,只问朱名而不说绿狐……」

蓝雪星大笑起来。

「……原对朱名有几言相劝,但恩客不义云云,尔必自知,此不多言。」

啊,蓝泓泉苦笑着想,原来宛荷是看见这个不敢念的。

他心道这傻孩子,这封信是写给自己的,文前注上要给朱名念念,所以他才和雪星一起来找朱名的,凋叶才不怕他知道呢。

信只到这,宛荷收起了信。

「好短的信,也不说说他人在哪儿。」朱名说。

「以往会说的,近来这几封信就只会说他南往北往,不知怎么了,」他停了一停,又笑。

「哥,你笑甚么?」

「我猜他是要回京城,所以才突然不写他在哪儿。」

「不会吧,何至于此?」朱名道。

蓝泓泉叹口气,「不知道,瞒我也罢,采英那儿也是。」

蓝雪星笑道:「二哥,凋叶就是估计你会去问采英呀。」

「三年,是该回来看看了吧,」朱名微笑着说,「先生对京城那股厌恶劲,差不多也该减了。」

蓝泓泉知道他是开解自己的郁闷,笑而不答。

其实他实在是有些忧虑。

诚然,自己没甚么音韵方面的修养,但他一直认为凋叶的演奏技巧和意境都是极高的,成为游方乐师,一定可以闯出名号来。

可这些日子以来,却没有听见甚么消息。京城是消息最流通复杂的地方,蓝泓泉也问过几位外地回来的朋友──特别是与凋叶去过相同地方的那些人,竟也都没听说凋叶。若不是凋叶还时时来信,还真怕是他有甚么三长两短。

莫非大伙儿都高估了他,凋叶竟没能成为大红大紫的乐师吗?

想到这,蓝泓泉又寻思,既然凋叶自己说他遇见了俞隼游,那么改日定要问问俞准游凋叶到底过的如何。


§

数日后,一个微风缓缓吹抚的夜,下人提着灯,引采英走入蓝府大厅的时候,蓝泓泉恰好走出来。

他笑着:「原来今天你要来呀,难怪轩琴回来的这么早,快去饭厅吧。」

采英见他往外走,奇怪的问:「怎么,你不吃晚饭?」

「我要出门,不好意思。」

「怎么会。去哪儿这么晚?」

「居龙坊的少东突然来京城,总得去表示表示。」他回答。

采英点了点头,「我进去了。」说罢便走了。

蓝泓泉则慢慢的踱了出去。


入了饭厅蓝轩琴即高兴的拉他坐在身边,让下人给他添了饭。

蓝眠玉齐了齐筷子,笑着说,「好了,可以开饭了。」

「下次别等我了。」采英不好意思的说。

「那有什么。」蓝轩琴微笑着给他挟了一筷子的菜。

「通玉商行怎么样?」蓝雪星问。

采英笑着回答:「挺好的。」

「其实在印刷行也没什么不好……只是那里给钱多,又让上官少爷照应着,总是好些。」

蓝眠玉微微一笑,觉得弟弟的言不由衷很有趣。

就如采英料的,会写字在京城不难找事,虽然有些出身较低微的人也识几个字,但很多都是会读不会写,采英在城里找了几天就在一间印刷行找到抄书版的工作,也就这么作了三年多,前阵子蓝雪星辗转认识了绿狐的客人上官卫德,说店里缺个识字又能认货的伙计,蓝雪星又说与采英。

通玉商行刚立号两年,经手的都是些昂贵的南北货,薰香、工艺品、外族进来的奇异摆设、异国珍馐,甚至有玩赏的花、鸟等,每件货一次进来不超过十件,在京城的达官贵人间相炙手可热。采英当艺伎的时候有几个客人专门带这种东西进城,当时跟着见识过不少,虽然比不上那些当铺掌柜的见多识广,可通玉商行才立号这些日子,要找人录货验货,最重要的是这人得信的过,采英听了的当下就动了念头,后来是透过绿狐牵线,便辞了印刷行。

但蓝轩琴一直不太高兴这事,一来是采英找他商量时十分没有劝服的余地,二来是那儿难免会接触他过往的恩客。唯一的好处就是通玉商行离蓝府近,采英在蓝轩琴的软硬兼施下偶尔过来搭伙──蓝轩琴通常很有把握可以把他留下来。

「是好些呀,」采英笑着睨他一眼,「不知道谁还跟我生了好几天的气呢。」

蓝轩琴浅浅叹了口气,却是带着笑容。


§


河上,数只画舫从窗户透出昏黄灯光,光点随着河水缓缓摆荡,宛如流萤。船舫隐约传来乐声与人声吵嚷,里头应该都是盛宴吧。

蓝泓泉所在的画舫却静的很,仅有琴声,厅中左右各有座位,主人则坐在上位,宴厅中央,是知名的琴师钟揽青。

他正以悠然而沉溺的姿态,奏着昙花吐芬般的曲调。

温柔而雅致的纤细旋律像是随着窗外吹来的凉风,抚过席中之人,那是使人感到十分陌生的旋律,缺乏贯见的风花雪月之感,或许是钟揽青由异国带回来的乐谱也不一定。

蓝泓泉闭着眼睛,想起那令自己思慕难忘的人。

三年已经过去了,凋叶遵守承诺,鱼音雁讯从未断过。

有时候在思念突然苏醒的深夜,他会回想着那些信,在心中描绘着他旅程的地图。

现在他离自己有多远……?宿在哪个商城或农镇?

蓝泓泉轻轻的叹口气。

钟揽青恰是曲罢。他抬眼望了望蓝泓泉,微微一笑:「蓝少爷叹气,难道在下的演奏令你失望吗?」

蓝泓泉一怔,陪笑:「钟师傅,你知道我是个俗人,评断你的演奏那是万万不敢的。」

「人对琴音的嗜好领略本就不同,有什么不敢的,」他微笑着说,转向宴会的主人,「龙老板,是吗?」

上位的青年点了点头,然后,又一笑,「揽青的曲子素净,蓝二爷若是喜欢欢快点的……」

「不,倒不是,」他回答,「在下叹气是因为钟师傅演奏的太美了,教我想起了一位许久不见的朋友。」

钟揽青眉梢一动,「我知道了,您是说楚先生吧。」

他知道凋叶的姓。蓝泓泉知道凋叶拜访过钟揽青许多次,因此并不讶异,点了点头。席上几位不知道这位「楚先生」是谁,只以为是他们的旧识,倒也没多问。

「揽青,也请萍君出来如何?」龙老板笑问。

「萍君今天不太舒服,所以没有出来,」钟揽青回答,「让你扫兴了。」

蓝泓泉想起他拜访钟揽青的时候,钟揽青身边有一女童,「萍君」大概是她的闺名。有这样一个父亲,应该也是一手好琴,可毕竟如今是个少女,就算龙映河与钟揽青熟识,要人家女儿出来,却仍过于失礼,难怪钟揽青要推辞。

「顾着饮酒听曲,龙老板,您还没说,您突然来京城为的是什么呢?」一个客人问道。

「倒没什么,突然想出来玩玩嘛,」他笑着说,「合作这么久,总让诸位迁就我们居龙坊,来罗烟城谈事,现下我来京城拜访,熟悉熟悉,往后若有什么事儿当面好说。」

「我们去罗烟城总受龙老板盛情招待,怎么会是迁就?而且您今日摆宴河上,这是京城宴客常有的,看来您是对京城不能再熟了,」又一个客人笑道,「这么办吧,明儿我派人来接您,务必光驾,除了游河,京城还有其他好玩的呢。」

一人这么一说,其余几位也都争相邀请龙老板,龙映河竟客气的一一辞谢了。

晚宴后头,龙映河又招了几位随行的女艺人表演嫚妙的舞蹈,众人你来我往的客套、奉承、闲话,不知不绝已经十分晚了,龙映河又将客人留在船上过夜。

这船并不特别大,但是寝间格局安排的位置与其他船不同,靠近中间,不易感到船只晃动,蓝泓泉喝了些酒,又让下人提水来擦了擦身,便睡了,梦里只听见熟悉的琴音回荡。

那是凋叶走前的半个月,总在夜里奏的曲子。

他以为他会回来,他以为凋叶将要回来了。

那总是仔细描述见闻的来信,突然变得简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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