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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今夜有梦
但愿夜夜有梦
今夜,伊然将这段往事敲进了计算机。夜深了,她抹了把快要流进嘴里的泪,揩了揩鼻涕,关上计算机,熄灭灯锁上门,回到仓库把自己扔上了床。
清晨六点,伊然已经跑在附近中学的操场上。
三月已是初春,但这座北方小城清晨的气温还是很低。伊然嘴里哈着热气,脸上流着汗,身着大红色运动服,脚穿洁白的运动鞋奔跑在跑道上,在众多的晨练者中格外抢眼。
快三十岁了的伊然,有一张玉脂般光滑白晰的瓜子脸,红润的两腮就像寒夜里成熟的果实;两道黑而细的秀眉淡淡地隐入发际,不算太大却极明亮的双眸略含忧郁;富有弹性的唇将边缘刻画得有棱有角,向下微钩的鼻子加深了脸部轮廓的厚重感。一头浓密黑亮的披肩发像一道飞泻而下的瀑布,散落在俏丽的双肩。丰满的胸部、颇有曲线的腰身和修长的玉腿在1。67米的高挑个头衬托下,人简直是无比的丰盈、健美。也许是没有结婚、生过孩子的缘故,说她只有二十五、六岁,没有人不相信。
自古就有“红颜命薄”的说法,伊然也不例外。在那有限的生命历程中,她吃过许多苦,还坐过五年大牢。但是,她没有抱怨过生活。积极的生活态度和良好的心理素质使得她的思想与举止比同龄人要敏捷和成熟得多。
大厅里,吆喝声、叫骂声、赌咒发誓和讨价还价声,一浪高过一浪。菜的鲜、肉的膻、蛋的腥味以及人的汗气味,混杂在一起,弥漫着整个空间。这里,就像一只充了气的皮球胀鼓胀鼓地,随时都会爆裂。
伊然忙碌在男、女厕所之中。她爱清洁,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她会在各种不同的环境中,把整洁保持到最佳。大厅里的业主们都很喜欢这个即美丽又勤快的勤杂工,有什么大事小情的都愿意找她帮忙。当然,她要有事求到了谁,也是有求必应。时间长了,互相了解了,所以他(她)们在方便自己的同时,也不忘尊重她的劳动成果。
她正在擦拭着女厕所洗漱池正上方溅了好多水点的玻璃镜。白灵灵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上了蹲台,哗啦啦地像开了水龙头。
白灵灵提好裤子,走到伊然跟前说:“晚饭到我那儿吃,我给你买热馄饨。”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要早点来呀,我等着你。”
白灵灵也是蹲过监狱的人,还与伊然是同室狱友。她比伊然小四岁,个子也比伊然矮大半头,是从江西农村来的打工妹。十九岁那年当上了发廊里的三陪女。因受老板指使欺诈嫖客,致使嫖客心脏病突发,死在她的房间里。犯有卖淫、敲诈致死双重罪,判有期徒刑五年。
望着玻璃镜里白灵灵那双会说话的笑眼,伊然使劲地点了几下头。白灵灵摆动着将袖子挽起老高,露出白晰皮肤的双臂,扭着丰满的臀部走了。
伊然的思绪飘向了从前……
第一章
自从爸爸去世后,家里经济日渐拮据。伊然考大学前一年,妈妈所在的托儿所关闭了,她下岗了。为了维持生活,为了能让伊然上大学,妈妈当过钟点工,卖过水果、蔬菜,送过报纸,只要能赚到钱什么活都干。就这样苦熬苦撑,妈妈日渐消瘦和衰老……。
伊然没有辜负妈妈的苦心;终于考上了外省一所重点大学本科中文系。就在此时;妈妈改嫁了。她去学校报道的前夜,妈妈拿着从继父那儿要来的五千元钱,塞到伊然手里。妈妈流泪了,但腮边却挂着一丝微笑。她紧紧拥抱住妈妈痛哭失声,她知道妈妈改嫁是为了她。
恬静幽雅的校园,纯美新奇的生活,质朴醇厚的同学情谊,还有那么多知识渊博、谆谆善诱的著名老师,使伊然忘掉了一切烦恼,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她立志要走爸爸的文学之路,用“成功”回报妈妈的“牺牲”。
1994年的秋天,伊然正读大学四年级,妈妈病倒了。当她日夜兼程赶回家,一步抢到妈妈病床前时,妈妈患肝浮水晚期,已经不会说话了。她捧起妈妈枯瘦如柴的手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脸颊,大颗大颗的泪珠泊泊而下。妈妈刚五十出头啊,这唯一的亲人已经徘徊在生命的尽头。
伊然守护在妈妈身边,一刻也不离开,她要用全部的爱温暖妈妈那颗即将冷却的心。继父,一个高大的钳工,不时来医院看望母亲,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像麻雀一样叽喳不休的姐妹。
深秋的冷月,泻了一地的白。起风了,那阵阵寒气真像地狱的探子,龌龊着慢慢爬行到妈妈床前。黑暗中,妈妈瘦骨嶙峋的手紧紧地抓住匍匐在床前睡梦中的伊然,直到她感觉到疼痛,猛然惊醒。
月光下,伊然看到妈妈脸色煞白,直瞪双眼,两手向前,赶紧将妈妈扶起,紧紧地紧紧地揽在怀里。妈妈示意枕下,她从中摸索出一个信封。就着月光,看清楚信封里装有一本房契、一封信和一根金项链。妈妈早就料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清醒时为伊然留下了这些……
妈妈扫视着伊然;眼里充满无限的爱。她拿起妈妈的手贴在嘴上不停地吻着、吻着。突然,怀里的妈妈渐渐冷却,手慢慢滑落,她躺在爱女的怀中安然离去。
10月3日,窗外,国庆节的喜庆还在继续。空旷的病房里,渐渐僵硬的老妇,悲痛欲绝的孤女……。
料理完妈妈的后事,伊然夜夜梦到父母。每当哭着从梦中醒来时,她就会蓦地想起书里的诗句:别来几向梦中看,梦觉尚心寒。
今夜无眠,伊然拧亮台灯,再次掏出了妈妈留下的遗书来看:
然然,我最心爱的女儿:
原谅妈妈,用改嫁的方式培养你。面对现实,妈妈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七年多来,我每天都在想念你的爸爸。永远也忘不了,他把你的小手放在我的大手里时,那种期待的、渴望的、欲罢不能的眼神。
妈妈心有不甘,多想看到你毕业呀,可是黄泉路上不等人,妈妈去了。
其时,默默里,妈妈早就期待着这一天。当命运之绳将我和你爸拴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有想到过分离。绳断了,生命也就枯萎了。
然然,妈知道,你是一个坚强、自爱的孩子。妈妈挣扎到今天,已经没有能力再送你一程了。原谅妈妈,妈妈真的舍不得你呀。那条24K的全金项链,是你爸爸给妈妈的结婚纪念,睹物思人,妈妈爸爸永远与你在一起。
你继父人粗,喝了酒,什么事都敢干。这间双室楼房,是用我们家原来的单室与你继父的单室换到一起的,如有不测,可力争一间屋,妈妈只能给你这些……
她捧着妈妈的信,像捧着父母的一颗心。妈妈呀,你就是女儿过河的一叶扁舟,女儿登高的一把扶梯,为送女儿更近一程,不惜用生命铺垫。冥冥之中,她真的看到爸爸带着妈妈一起飞走了,不禁含泪吟到: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她哭泣着合衣躺在床上睡着了。
睡梦中,她梦见家里的大门倒了,砸在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用力地挣扎、挣扎……突然间;一阵刺痛将她从梦中惊醒。在窗帘缝隙中泻进来的月光下,她看到一双长满粗毛的大手,正在拼命地撕扯着她的衣裳,并紧紧地握住了她的乳房。“来人啊,救命呀!”她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扭动着身体,大声叫喊。
“嘿嘿,不会有人来的。”一股浓烈的酒气喷到她的脸上。一个高大的身躯,已压在她的身上。她看到了秃秃的头顶下一张可怖的脸,便毫不犹豫地伸出十指,拼全力向那张脸挠去。
“啊!”的一声惨叫,那笨重的身躯重重地砸在地上。伊然趁势一跃而起,胡乱地拉扯好衣服,按下床头灯的开关。灯光下,她吃惊地看到,被酒精烧得失去了理智和人性的继父。
那张涨成猪血色的大脸上,条条抓痕正在向外渗着血丝,更加狰狞可怖。他被激怒了,狗熊般地哼叽着,破口大骂:“臭丫头,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我养了三年的一条狗,以前有你妈护着,今天看谁还敢拦我。”
“爸,妈妈尸骨未寒,你不该这样对我……”
“放屁,你要是顺从我,我还养你。”
伊然愤怒了,“为老不尊,难道就不怕别人笑话?”
他“嚯”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山一样向伊然扑过来。伊然侧身躲过,再扑,再躲。伊然一把抓起窗台上的花盆,高举过顶……被酒精点燃的山冒着烈火,再一次无所顾忌地扑上来,伊然狠狠地向秃顶砸去……。
一股粘稠殷红的液体淌了出来,山,轰然一声倒下了。伊然飞快地跳下地,赤脚向门外跑去。她跑出了家门,跑下了楼,跑到大街上,眼前迷茫一片,整个心都像浸到了冰水里。她蹲在家对面的马路边上,蜷曲成一团,委屈的眼泪流不完了。过了许久,她看到家里的灯还在亮着,蹑手蹑脚进了大开着的家门。她蹲下推了推倒在地上的继父,没动,再推推,还没动。她害怕了,飞快地跑出去报了警……
继父被蒙上白被单抬走了。麻雀们来了,扇着翅膀,伸出长长的喙向伊然啄来:“不要脸的,忘恩负义的东西,这是谋财害命呀!”
审讯室里,伊然交待了一切。
“在你的房间里找到一本房契,能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吗?”警察问。伊然掏出了妈妈的信交给了警察。
两个星期后,肃穆的审判厅响起庄严的宣判:伊然女23岁在读大学生。犯过失杀人罪,判有期徒刑五年……
当监狱的大铁门咣铛一声关上时,伊然知道,通往自由之门关闭了。她潸然泪下,爸爸去了,妈妈走了,难道她也该?一想到死,伊然痛彻四肢百骸,她才只有23岁呀,还没有看够这个世界。
她想起了爸爸最后的坚强,妈妈无悔的终结,抬起头,向如诗的青春作着最后的祭拜,向铁门内的深处走去……
第二章
第二章
伊然与白灵灵一天进的监狱。当她们换好带有0136、0137编号的囚服后,被送往13号女囚室。
不算太大的囚室里放着二十张上下铺。门在房间的左手。门的右边靠墙摆着八张上下铺,门对面靠墙是一溜十二张上下铺。铺与铺之间用一个单屉单门的床头柜隔开,房子中间留有一米多宽的空地,紧挨着厚厚铁门的那道墙上有一扇高高的小窗户,这是外面的阳光进入房内的惟一通道。
伊然与白灵灵被安排在这间牢房里环境最差的,八张铺位的最外边的,紧靠着门后的一张上下铺上。白灵灵爬到上面,伊然安顿在下边。她们整理好肮脏的床铺后,怯生生地背对着背坐在下床上偷偷地打量着这个房间和房间里的人。
高高的窗户下放着一张破旧的单屉桌,桌子的油漆面已经剥落,看不清楚原来的颜色,露出了粗糙的木质地。也许是用洗不净的抹布常年擦拭的结果,桌子相当油污、肮脏,呈现出那种灰乎乎污涂涂的让人感到恶心的颜色。桌子上摆放着几只暖水瓶,有铁壳的、塑料壳的,还有几只陶瓷水杯和茶缸,虽然颜色很鲜艳,但实难恭维是用于饮水的洁具。尤其是那几个茶缸,花色的瓷漆面上印满了粘腻的黑指痕,里面的茶垢厚的直掉渣。
伊然看得心烦,突然嗅到一股腥臊味。她四处看了看,才发现自己床下放着个大尿盆,里面积着大半盆恶臭不可闻的浑浊的尿液。她恶心地将头转向别处,又看到床头柜旁边放着一个壁上挂满呕状物粘液,里面装满垃圾的塑料桶。没了毛的托布和散了把的扫帚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