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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然-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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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屎、狗尿、牛羊的粪便,臭气熏天的弥漫了整个村落,让人没法大喘气。

只一天的功夫,伊然的白运动鞋上沾满了污物。穿着运动服,身上还是被蚊子叮出无数个大红包,钻心的痒让她像猴儿似的不停地挠。

在此之前,伊然总以为自己是最不幸的人儿,什么苦都吃尽了。可是一跟这里的乡亲们比,她才深刻地知道什么是“苦”和“贫穷”。

山里人太苦了。都什么年代了,大人孩子还穿得那么寒酸……尤其是小孩子,蓬头垢面地藏在身上那堆破布片里,趿拉着双破鞋,背着干柴和猪草……“这里的孩子怎么不去上学?”伊然脑子里划着问号。

最让伊然大感意外的要算是田家的厕所了。今早她去了一趟厕所。她没想到厕所是与猪圈连在一起的,中间只隔着一堵很矮的土墙。所谓的厕所就是在房间头的土地上挖了一个大坑,在大坑上面架了两根挺细的圆木头,上头露着天,四周没有壁。她小心亦亦地差开双腿站在了圆木头上,刚蹲下还没来得及拉出屎来,土墙那边的猪,“嗖”的一声一个高就嘣了过来,扑到坑里欲吃屎。伊然吓得怪叫一声,赶紧提好裤子跑回了屋。伊然被那只瘦得像只狗的猪吓坏了,只好跑到附近的玉米地里去方便。

“伊阿姨,吃饭了。”苗苗跑出来,热情地牵着刚进院的伊然。

这顿早饭还是玉米面大饼子和小馇子粥。菜是一大盆土豆炖豆角,两小碟萝卜和辣椒咸菜。

“你夜里没有睡好觉,吃完早饭再睡会儿吧。”田村长对伊然说。

“噢,再说吧,只怕还是睡不着。”她无可奈何地说。

“你……有什么心事?”村长追问了一句。

田牧哥看了一眼不言语的伊然快紧说:“哥,她是刚到这里,换了环境睡不着觉的。”

沉默中只有呼噜呼噜、叭叽叭叽的喝粥和咀嚼声。

饭后,田牧哥担着水桶上了井台,伊然抢着涮碗,苗苗喂猪,田吟耕坐在炕头上看着自己的肿腿发呆。

苗苗提着空猪食桶回来了,伊然悄悄地问:“你怎么不去上学?”

“没有老师教……”

“老师哪儿去了?”

“都走了……嫌咱村穷。快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来老师了。”苗苗难过地低下头。

“村长、村长。”院子里有人在喊。

“快进来。”田吟耕隔着窗户让来人进屋。进来两位年长者和两位年青人,都坐在了炕沿上。伊然把村长换下的脏药布拿走,为他们端来几碗凉井水,算是款待了。

“村长,村上等着解决的事情太多了,不能再拖了,你说咋办?”一位年长者说。

“我这不是一直在考虑吗,先挑要紧地说说,咱们商量商量先拿出个方案,晚上再召开个全体村民大会表态决定。你们看咋样。”

“……也只好这样了。”

伊然端着田家惟一的一只破脸盆,装着自己的白色连衣裙和田家的几件脏衣服来到不远处的小河边。

她坐在河岸边的石头上脱了鞋,挽起裤腿把双脚插进河水中。把衣服放在有麻面的青石板上抹上透明皂,开始搓起来。

小河很窄,只能算作小溪。流水清澈见底,没有一丝丝污染。她抬头看到两岸的洗衣妇们微笑着看她,她也向她们微笑,算作打招呼了。

她“哗啦”一声抖开洗得雪白雪白的连衣裙学着她们的样子,搭在矮树丛上。田牧哥的绿上衣被洗得翠绿如新。村长的破裤子和小苗苗的打着补丁的花上衣费了不少的劲,还是没洗透亮。

“你这样洗衣服太费了。”身旁的大嫂告诉伊然。

“怎么费?”伊然没明白。

“肥皂用那么多,衣服搓那么狠……”

伊然这才注意到,她们洗衣服不用肥皂,只在青石板上敲打几下,去去浮灰。山里人太节省了,伊然不忍再看她们。

伊然在院子里晾晒完衣服,回屋看到苗苗坐在炕上爬在小饭桌上看书写字。田吟耕在旁边教给她听:“中国人(yen)民、大地、泥(mi)土、棉(niao)花、农(neng)民……”

听着田吟耕读出的一连串的可笑的错误发音,伊然再也憋不住了,“嗝、嗝、嗝”地笑出了声。

“怎么,我教的不对?”田吟耕被伊然笑的直发毛。

“不对,你有好多字的发音是错误的。你看这个人民念人(ren)民,而不是人(yen)民。泥(ni)土而不能说成泥(mi)土。棉(mian)花更不能读成棉(niao)花。还有这个要读成农(nong)民。你这样教孩子很危险,弄不好把孩子耽误了。”伊然直截了当地说。

村长挠了挠乱七八糟的头发,为难地说:“唉,我也知道自己不行,可是怎么办呀,没有人愿意来这么个穷地方……”这个刚强的汉子,难过得眼睛都红了。伊然再也没说什么,静静地溜出了院大门。

她打听着找到了这个小山村里惟一的一间小商店。这可真是个名符其实的小商店,3米多高的天棚,人一进去就感到压抑。门前只有1米多宽的空地,然后就是柜台。柜台后面靠着墙是长5米,高2。5米的一排货架子。商品不太多,种类也不算齐全。用的品种,只有几种土里土气的布料和几件城里早就过时了的衣服。鞋子也是以胶鞋为主,几乎没有皮鞋。毛巾、牙刷牙膏少得可怜。估计多了也卖不出去,山里人没有涮牙的习惯。铁铣头、镐头把、木扁担、大铁锅、塑料盆到是不少,铁水桶也在墙角那儿摞了一小摞。吃的东西就更少了,除了有十几瓶老白干和几坛子散白酒外,就只有一些廉价的糖果和点心了。

伊然要了双小号的枣红色灯心绒面、橡胶底的拉带鞋。她从衣兜儿里掏出根小细绳子,在鞋底上量了量,正好。这是给小苗苗的。她还买了两件宽大的今年男人们最流行的蓝灰色的确良衬衫。虽然颜色流行,可是质地比起城市里那些高档面料可就差得多了。小孩子的衣服没有,只好买了块她还比较满意的小红格子布料。此外,她又买了些糖果、点心和一瓶65°的老白干。

回到田家,她悄悄地把装了满满两大塑料袋的东西放到了右边那间屋里。

“你去哪儿啦。吃晌午饭了,饿坏了吧。”田牧哥笑吟吟地站在厨房里招呼着刚从对面屋里走出来的伊然。

“噢,又吃饭了,时间过得真快呀。”

他们一起坐在了炕桌旁,苗苗和他爸爸坐在炕里边,牧哥和伊然一边一个坐在炕桌旁。今天的午饭真丰盛,中间是一大碗蘑菇炖鸡块,还有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盘凉拌黄瓜、一盘辣椒丝炒土豆丝、一盘鸡丝炒木耳。饭也换成了香喷喷的大米饭。

“今天是什么日子,做这么多好吃的?”伊然惊喜地问。

“你来俺家都两天了,光是麻烦你,真过意不去。你也看到了,俺家除了男人就是孩子,做不出什么好吃的。今天是牧哥求后院李嫂家帮着做的菜和饭。你可要多吃点呀。”村长高兴地说。

多么纯扑的山里人,充满了浓浓的人情味,比起那些个有钱有势的人来……真是强多了。”伊然心里充满了感激。“噢,这么好的菜不喝酒哪成,你们等等。”

伊然高举着那瓶刚买的白酒重新回到饭桌上,为自己和村长倒了小半碗,为牧哥倒了满满一大碗。“村长,你腿上有伤少喝点。我呢,不会喝也少喝点。牧哥你就多喝点吧。”

“好,干!”三个人齐声说。田牧哥高兴地喝了一大口,伊然与村长都喝了一小口。

“伊然,你今年多大了。”村长突然问。

“我是1972年生的,今年30岁。”伊然很大方。

“你真有那么大?看上去顶多也就是二十五、六岁呀。”

“不用怀疑,我就是三十岁了吗。”

“我是1962年生的,今年40了,比你大10岁。牧哥是1974年生的,今年28岁。”村长介绍着。

小苗苗也抢着说,“伊阿姨,我是1995年生的,今年虚岁8岁了。”

“那我以后就喊村长是田大哥,牧哥可是田小弟了。”伊然说。

村长高兴地例开大嘴:“没想天上掉下个这么漂亮的妹妹来。”

牧哥红了脸,深情地看着伊然:“你就是我的伊姐姐了。”

“那我该叫你姑姑了。”

“哈、哈哈、哈哈哈……”

有多久没这么高兴了?几天前还冷得像浸在冰窖里,痛苦和沮丧就像是影子一样跟着自己,甩都甩不掉,以为今生今世难再有欢笑……她想起一本书中曾经这样说:耶稣在星期五被钉死在十字架上,那是全世界最绝望的一天,可三天后就是复活节——所以,人在困境中应学会:至少再等三天。这不,三天刚到,快乐真就出现了。她激动地望着眼前的哥俩和小苗苗,心里甜丝丝的,有种见到亲人的感觉。

“伊姐姐,你、你能再多住一些时候吗?”牧哥腼腆地问伊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不太敢正视伊然,特别是那双美的让他心颤的眼睛。他真希望伊然永远不要走。

伊然叹口气,心里有些乱,不很确定地说:“也许能住些时候吧。”

“如果没有什么急事,就多住些日子,你要是走了我们会很想念你的。”村长也希望她能留下。

“姑,我不让你走。”小苗苗一把搂住伊然的脖子,不放手。

“恐怕不能……因为我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办。”她急于寻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安定下来。“不过,我会常来看望你们。”

“那样也好,现在咱们已经是亲戚了,下次再来一定要带着你的全家人来呀。”

伊然没有说话,这像黑土地一样质朴自然的邀请,让她无法拒绝。

“伊然,你能来到我家,说明我们有缘,有缘千里来相会吗。今天是什么日子?是我们相聚的日子,是快乐的日子。来,我们举杯喝个痛快,干!”村长大声地说着,高高举起了酒杯。

几大口酒下肚,伊然的两颊绽放出迷人的粉红,柔细的秀眉被牵动成月牙形,红红的樱唇变做了弯弯的小船……她笑的时候,腮上的小酒窝就像两颗亮晶晶的水滴,不停地晃动着。她热了,甩掉大红运动服外衣,露出了里面鹅黄色V字领T恤衫。紧紧的腰身,高耸的乳峰,雪白的脖劲和修长的玉臂。田家兄弟被她的美丽惊呆了,在他们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这么动人的影象。

“真是太美了。”牧哥脸红心跳起来,举着酒杯的手微微地抖着,“伊姐姐,你是我长这么大,看到过的最美、心肠最好的姑娘。让我再敬你一杯。”他说完一仰脖,将碗里那半碗白酒全部喝干。

其实,在伊然看来,田家兄弟那种充满激情的真诚、热情、豁达开朗的性格才是生活中的“真、善、美”,就像一条温暖的小溪,轻轻淌过她那颗快要冰冻了的心,化解了她的抑郁。她慢慢站起来,举起手里的碗:“谢谢、谢谢你们全家带给我的欢乐。”她也把酒喝干了。

这顿饭吃得够长的,一直吃到下午两点多钟,一瓶白酒都喝光了,小苗苗也早就吃饱了,跑出去玩儿去了。伊然不胜酒力,喝得不多却弄得满脸通红,头也昏昏地想睡觉。那兄弟俩一点事也没有,精神的很。他们把炕收拾干净,让伊然躺下。他俩在外屋轻轻地涮着碗筷,拾掇着炊具。

第八章

“姑、姑姑、伊姑姑,你醒醒,你醒醒吗。”伊然睡得正香,就觉着耳边有人在喊她、摇晃着她。她费劲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不清楚。

“苗苗,别闹你姑了,她太缺觉了,让她再睡会儿吧。”村长往外拉着小苗苗。

“什么事呀,”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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