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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然-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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歹徒们一个个被擒拿在地,凶器被缴获。突然一个罪犯,一把将清晨刚来的那个女人的脖子挟住,从身上抽出一把刀,大声喊着:“都别动,谁动就杀了她!”锋利的刀锋直逼在女人的脖子上,吓得她“哇哇”怪叫。这个人正是那个刚回来的首犯,他抓了女人作人质。

钟亦鸣威声喝道:“别乱来,把刀放下。”

“哼,少费话,都给我退到院外。”他边说边把刀在女人的脖子上划了一下,一道殷红的鲜血淌了下来,女人极其恐怖地叫着。

人们向院外倒退着,凶犯步步紧逼,出了院门,到了街上。

镇上的街道很窄,凶犯始终面对着钟亦鸣他们,亦步亦趋地向后退着,渐渐逼近了独木桥。

钟亦鸣心里很清楚,凶犯是要过了桥逃进大山里。如果是那样,后果不堪设想。“绝不能让他逃走。”他在想,手里握着手枪,时刻寻找着开枪的机会。他是警官学院毕业的,受过专门的训练,枪打的特别准。俗话说:艺高人胆大。一点不假。钟亦鸣办案作风泼辣,雷厉风行,再利害的凶犯他也没怕过。今天,面对着这个穷凶极恶的首犯,脑子里迅速闪出几种可能:假如他一上独木桥,一个人转身就跑,开枪打伤他,抓活的;假如他不上独木桥沿着河边往车站去,那是最好的,他把后背露了出来,拿他就没问题了,可能也会打伤他,抓活的;可是他上了独木桥后仍然不放女人,死命抓住人质往后退就不好办了。河对岸离这儿很远,三月的河面冰层开始溶化,人走不过去跳到冰水里也难游过去。

果然,狡猾的凶犯没有去车站,而是拖着人质慢慢向独木桥退去。

东方开始发白,晨曦像块橡皮快速地擦净了黑暗,露出了湛蓝色的天空。镇子上的人们都龟缩在自家的院落里,隔着墙从大门缝里往外瞧。路上比往常寂静了许多,只听见歹徒歇斯底里地叫喊声,像夜里被猫头鹰追杀的猎物的惨叫。

“听着,想跑,是跑不掉的。如果你现在放了人质,还为时不晚,我们在量刑时可以从宽考虑。”钟亦鸣打着心理战。

“你放屁,我杀过人,横竖都是死,不如跟你们拼了。”凶犯疯狂到了极点。他抓着人质已经退到了桥头。

白凌河上空,被初阳笼罩着蒸腾出淡淡的白雾,微风吹来卷起一片朦胧,远处的山朦胧,近处的水朦胧,就连挟持着人质的凶犯也变的朦胧起来。钟亦鸣一阵发急,挥手喊声:“上”

等他们追到桥头,歹徒已经退到桥中央。人质是他的同伙,所以才退的如此之快。钟亦鸣迅速跳上独木桥直追了过去。突然,从对面打来一枪,一颗子弹贴着他的脑瓜皮飞过。

“钟局小心,他们有枪。”

“钟局快回来,太危险了。”几个警察跳上桥去拉住了钟亦鸣。

钟亦鸣也被这声枪响吓了一跳。从几起抢劫杀人、伤人案件看,被害人都是被锐器所伤,没有枪伤,所以没想到凶犯会带有枪,他猜想一定是这个首犯才弄回来的枪。他暗骂自己对情况估计不足,愤怒地冲天开了一枪,大声喊道:“免崽子,你休想从我手下逃走。”

他睁大了眼睛,紧盯着前方,虽然河面上的能见度还是很低,可他还是看清了凶犯和女人一前一后地跑着,这回女人在前,凶犯拿枪在后。他举着枪冲在前面,后面跟上许多人。

开学快有一个星期了,伊然白天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讲课中,放在孩子们的身上,晚上回到家,她被家的亲情和爱的温情包围着,幸福开始一点点回到了她的身边。人生多维的生活画面,开始让她慢慢走出心灵上的阴影,她已经在试着遗忘凝固在她过去里的历史遗迹。也许是因为与钟亦鸣已经不可能,也许是牧哥确实不错,也许是她太需要爱了,总之,她没有拒绝牧哥对她的追求,他的每一次亲吻都让她感到满足,她由不断逝去的“现在”想像着未来,已经默默地把这个家当成了自己的家。

昨天晚上,田吟耕以家长和村长的双重身份正式向她提亲,告诉她,全家和全村人都热切地盼望着喝她与牧哥的结婚喜酒。她窘迫极了,满脸绯红,手心出汗,头低的快碰着膝盖了,言不及义地支吾着。牧哥偏偏不知道体谅她的羞怯之心,当着他哥和小苗苗的面,拉起她两只手,脸笑成了一朵山菊花,大包大揽地冲着他哥说:“哥,我们的婚事就定在‘五、一’劳动节。”

当夜,全村人都知道他们的婚事定下来了,许多人前来祝贺,更有甚者,把过年没放完的鞭炮拿出来放了一通,以示庆贺。山里人的纯真和热情,真像收藏了多年的好酒,瓶塞一开,香气扑鼻,弥久不散。

田牧哥清晨4点多钟就起来了,他先挑满一缸水,又摘好几筐黄瓜、茄子、辣椒和韭菜放在胶轮车上,用棉被盖好,等吃过早饭就往白凌河镇饭店送

他忙完这一切,一进屋看到伊然也起来了,正在做饭。“伊姐姐,你怎么起这么早?”

“你起的更早。”她坐在灶前,燃起火,脸被映的通红,头也没抬地说。现在她看到牧哥总觉着不太好意思。

“我来,别再让火烧了。”牧哥欲抢她手里的柴禾。

“我没那么娇贵,上次是意外。”她不给,嘴撅起老高,有点撒娇的意味。

牧哥蹲在她身边,笑咪咪地看着她,幸福溢满了全身,“还好,烧起的水泡没落下疤痕。”他撩开她的头发,察看前额,顺势亲吻了几下。

“别让人看见了。”她推开他。

“我不怕,你已经是我的准新娘了。”他把她搂的更紧。

吃过早饭,已经是6:30,他把一副扁担放到车上,到了独木桥头,那几筐菜都得挑过河。他需要多赚些钱,争取在“五、一”时,把婚礼办的更隆重些。

人逢喜事精神爽,牧哥拉着几大筐菜,走在山道上,竟然一点不觉累。他已经高兴的连续好几个晚上被自己笑醒,他一遍又一遍憧憬着今后的好日子,真想放声高歌,可是他又不会唱什么,只好委屈着自己的喉咙,把欢乐放在双腿上。他颠着小跑,嘴乐的合不拢,想着他与伊然的“云泥之合”不由地钦佩起自己来。

意志力强的人,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相信一切都是足以超越的,只要你认为“能”,就一定“能”!几天前他还在为得不到伊然的心而苦恼的夜不能寐,没承想“五、一”节就能与她成亲了。从愁得睡不着到高兴的睡不着,熬过了多少个漫长的冬夜?他没数过。他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他却懂得一个道理:当你对自己诚实时,就没有人能够欺骗你。他诚实地对待生活,对待自己的感情,他终于赢得了伊然的心。

白凌河面上的冰融化了,流水冲击着飘浮的碎冰块,荡起一波一波一现即隐的白痕,单调而重复地震响着。高高升起的太阳,驱散了白雾,天空一片清明。远处,从沉睡中苏醒的山峦残留着一层略带淡红的色彩,像是一幅刚被黎明之光冲淡了的水彩画。

好天气、好景致、好心情,牧哥的心中升起一种让自己都感动的柔情蜜情。他盘算着这两天就回城一趟,把工作的事解决了,以后就再也不离开他的伊姐姐。

山路静悄悄,惟有他的脚步声和骨碌碌的车轮声在响。“开春我再承包几个山坡地,把榛子待弄好。”他计划着,“以后要多看书,多学农业知识,做一个像伊姐姐那样有文化的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没等结婚,他已经发着狠的学伊然了,甚至想到了要重新去上学。他可不愿意自己与伊然的差距永远不变,他早就意识到:没有知识的人也可能有自己的智慧,但那更多的是在生存层面上的低层次停留。一个生活在贫穷、落后、无知环境中的人要想改变自己和面临的环境,就要痛下决心与自己原来的阶层说“拜拜”。这绝不是忘本和背叛,而是一种自我改造和升华。

他血气方刚、年富力强,凭着高中毕业的底子,五年军旅生涯的锤炼,再加上伊姐姐的影响,他有足够的信心将自己改造成一个全新的人。“请记住,”他在心里告诫自己,“生活不是一场彩排,每向前一步都将成为真实的过去。拿出勇气来吧,男子汉。”

就在他想东想西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枪响,他吓了一跳,接着又听到一声枪响。如果换了其它人,即使是听到了枪声,也许不会认为是枪声,因为在这个荒僻的山沟里对枪的认识极其淡漠。可是他不同,在部队时,天天打靶训练,对枪的认识强于一般人,所以就在他乐不可支的情况下,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两声枪响,立即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收住了脚,极目远眺,远远地看到白凌河对岸聚集了许多人,大声吆喝着往独木桥上冲,他顺着桥再看,发现有两个人跑在前头,后面跟着几个武警战士和一个身着便衣手里拿着枪的人。那个人冲在最前面,向前面的两个人大声喊着:“免崽子,休想从我手下逃走。”

牧哥突然想起前几天哥哥去镇上开会回来传达的会议内容:白凌河镇出现数起抢劫杀人伤人案件,让人们提高警惕,注意陌生人。

他把车子调过来,改拉车为推车,以防备意外情况出现时,车子能保护自己。前面的两个人跑过了桥,冲上了他走的这条山道,道上稀疏的行人四散躲避。他推着车继续走着,那两个人距离他越来越近,他看清楚了前面的女人和后面举着枪的男人。他镇定地推着车,走在不宽的小道中央。歹徒们离他越来越近了,那个男人冲到女人前面,手里挥着枪大声叫喊着让他让开道,他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双眼警惕地张望着。歹徒向他举起了枪,他敏捷地蹲在车后,一颗子弹“嗖”地一声射了过去,他猛地站了起来推着车大喊着向歹徒冲了过去。

他的气势、他的勇猛,他的无惧,把歹徒吓住了,竟像一截枯萎的朽木秃兀地立在那儿。就在装着几大筐菜的车子快要撞翻歹徒的时候,歹徒向后退着又举起了枪。牧哥已经收不住脚了,脑海里快速掠过两个字“糟糕”。枪声又响了,牧哥紧闭住眼睛,定定地抓住车把,俨然一坐雕像……

“我叫你跑。”一个人高声叫着,随着几声“哗啦、哗啦”响的镣铐声,牧哥睁开了眼,持枪的歹徒躺在地上,举枪的手污血横流,已经被那个冲在最前面的人用镣铐死死地铐住。

“钟局,枪打的真准呀。”追上来的人们有惊无险地长出了一口气。

被叫作“钟局”的人快步上前,紧紧抓住牧哥的手,使劲地摇晃着:“老乡,谢谢你了,多亏你的勇敢歹徒才抓的这么顺利。”牧哥被他说的不好意思起来,脸涨的通红,憨憨地笑着,一句话也没说。

“真是个憨厚的小伙子。”钟亦鸣使劲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

“我当过五年兵,抓坏人是应该的。你的枪法真准,是你救了我。”牧哥没说出自己的名字。

钟亦鸣惊诧地望着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湿润而明亮,与他正视,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头上的帽子又大又邋遢,浓密的头发就像宽檐粮囤上的茅草从帽子的下沿长了出来,冒着不合时节的热气;与他差不多高比他还略显强健的身上穿着件褪了色的黄棉袄,肩头与袖口已经发白;长满老趼的一双大手紧撰着车把,拉着随时走的架势。他简短的四句话,完全抹掉了自己的功劳,却对别人充满了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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