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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幕徐徐拉开,演出开始了。第一个节目是大型诗歌联唱《春》。按理,眼下是秋天,怎么也不该写“春”。可是,“十、一”是国庆节,象征着新中国的春天到来了。所以钟亦鸣还是将诗歌联唱的名字定为《春》。诗是钟亦鸣编写的。
原本,他想找伊然合作,可是自尊心促使他自己动手写。开始,他憋了半天也没能写出一个字,急得他真想放弃,可不知怎么伊然在讲台上不用教案而出口成章的样子,给了他无形的巨大压力,“我不能输给她,一定要让她对我刮目相看。”他一遍遍地给自己打着气、壮着胆。他翻阅了大量的唐诗宋词、古今中外名人诗句,还看了不少描写佳句,渐渐地有了感觉,真就写了出来。
“当第一声春雷震彻了天宇,知时节的好雨淅淅沥沥地洒向大地,细无声息地滋润着万物。象征着希望的嫩绿破土而出,站立枝头的小鸟婉转啼唱着生命之歌,远峰近山蜿蜒绵亘孕育着无限生机,所有的生灵都抓住这大好春光,释放着自己的潜能,偌大的世界瞬间被染绿了、激活了。”
随着那充满情感、热情似火的吟咏,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几十名扮演成不同种类的鲜花、绿草和小动物的舞蹈演员们随着欢快的乐曲翩翩起舞。全场掌声雷动。
接下来,犯人们演出了小品、舞蹈、男女声小合唱、独唱等节目,高潮迭起,喝彩声不断。钟亦鸣抬手看了一下表,起身挤了出去,悄悄来到后台,他知道伊然快上场了。
“亦鸣,钟伯伯叫你。”乔爱爱满脸微笑地站在他的面前。钟亦鸣只好随着乔爱爱重新回到贵宾席。
乔爱爱隔着王狱长与钟亦鸣并排坐着。从节目开始,乔爱爱眼看台上,心却在钟亦鸣身上。自从她自认为与钟亦鸣和好后,并没有出现她预想的情景。不错,钟亦鸣恢复了以往的说说笑笑。但是,每当就他们俩人在一起的时候,钟亦鸣对她总是客客气气,遇到非商量不可的事儿也只是用征求的态度与她商量着办,一扫以往那种不见外的,略显得有些霸道的作法。尤其是那种大哥哥对待小妹妹的端个水杯,递把毛巾的举动渐渐少了,甚至于没有了。
今天,她一直暗中观察着他。犯人们出现的小小差错,他微微皱下眉,台上表演出色,台下掌声一片,他就开心地笑,这些小动作都被她看在了眼里。她很想搭讪着与钟亦鸣说点什么,可是他连往她这边看都不看一眼,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她看到钟亦鸣挤出座位向后台走去时,就不顾一切地从另一个方向跟了出来,拐道挡在他的前面,并谎称是钟伯伯叫他。
“爸、钟伯伯,这台节目都是亦鸣一手策划的,诗歌联唱的词也是亦鸣写的,你们有什么想法、看法就跟亦鸣说吧,我可是把人给你们带来了。”乔爱爱带着钟亦鸣来到爸爸和钟伯伯的座位旁,抢先热情乖巧地说着。
“亦鸣呀,你小子节目编排的不错呀,很有新意,尤其是那个诗歌大联唱,有水准,有水准哟。”乔爱爱的爸爸高兴地夸着亦鸣。钟亦鸣和乔爱爱坐在了他们的父母中间。
“乔书记,别老急着夸亦鸣,这里边也有我们爱爱的功劳呀。”亦鸣的妈妈在一旁为爱爱请着功劳。
“哈哈……哈哈哈……”在座者大笑不止。
舞台重新亮了起来。伊然头戴白色发卡,身穿白色吊带连衣裙,纤纤细手托着一把小提琴,裙袂飘逸地站在台中央。她那高耸的胸部、柔软的细腰,丰满而修长的玉腿裹在白色纱质的连衣裙里。裸露在外的玉脂般光滑圆润的颈项和微微颤动着的双肩,散发出了婴孩般肉粉色的光泽。
也许是对舞台太生疏了、也许是连日来的排练太紧张了,她脸色有些灰白,两腮涨红,浓密的睫毛在抖动,湿润而富有弹性的红唇嗫嚅着……。
她暗自咬了下自己的嘴唇,痛得她一机灵,知道不是梦……。伊然毕竟是伊然,从五岁开始拉小提琴,虽然中断了好些年,但聪明的天赋、扎实的基本功以及从来没有丢失过的信心,使她有种表演自己的欲望。
“尊敬的首长,可爱的观众们,感谢你们的光临。今天,能在这金秋飘香,祖国大喜的日子里,有此殊荣为各位演奏,请再次接受我的感谢。”她向台下鞠躬。台下为她鼓掌。
“首先,我为大家演奏一首小提琴独奏曲:《我爱你,中国》。”她自己报着幕。
这首歌是瞿琮的词,郑秋枫的曲,作于1980年,是电影《海外赤子》的插曲。歌词运用叠句、排比句等手法,对祖国的春苗秋果、田园碧野、森林山川等作了形象的描绘和细腻的刻划。
伊然从小就在老师的指导下认真地练习过这个曲目。深知这首独奏曲分三个层次表现,所以一开始她用带引子性质的乐段,节奏自由,气息宽广,旋律起伏跌宕,把人们引入百灵鸟凌空俯瞰祖国大地而引颈高歌的艺术境界。接着她手腕一抖,展示出曲子的中间部分,节奏较平稳,旋律逐层上行,委婉、深沉而又内在,铺展了一幅祖国大好河山的壮丽画卷,使“我爱你,中国”的主题思想不断深化。最后,末句“我的母亲、我的祖国”,在高音区结束,瀑泻出祖国儿女的一腔炽热、真挚的爱国主义情感。好一个伊然,当她将小提琴从颈上拿下,向在场观众深鞠躬时,听的如醉如痴的人们才如梦方醒,在一片喊好声中暴发出如雷的掌声。
还没等兴奋的人群平静下来,伊然接着报幕:“下面我再给大家演奏一首外国歌曲《回家》。”
1998年,世界头号萨克斯之王凯丽金的成名作《回家》相当盛行。按说,伊然在狱中,无法知道外面的事,可是她总向马仁花等人借来收音机听音乐,每当听到凯丽金的这首《回家》,她就热泪盈眶,不能自已,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个萨克斯乐曲学会。
当她确定演出后,就跟钟亦鸣说了自己的想法,钟亦鸣当然支持,马上买来乐曲谱、录音带,还把自己的录音机也借给了伊然。今天,伊然终于如愿以偿。她不但学会了乐曲,还站在舞台上用小提琴演奏。
伊然将琴轻轻提起,放在颏下,双手抖动着,缓缓拉响了弦。一股神奇的、美妙的乐曲自她的心底流出,慢慢升腾着荡漾开,荡漾开在整个大厅的上空。本来人们对《回家》这首乐曲很陌生,楞楞地等在那里,可是当那时而舒缓,时而激越的声音奏响时,他们的心渐渐地被感染了、打动了。回荡耳际的行云流水,就像寒冬里的野草,久盼着春风;如泣如诉的倾述,把人们从遥远带到了亲人们的身边、久违了的家。此刻,在伊然的心里已经没有了舞台,没有了听众,只有她自己和手中的琴。她完全融入乐曲之中,浑然忘我的拉着小提琴,陷入了对过去的回忆之中。梦幻中她真的看见了可爱的爸爸妈妈,她流着泪匍匐在双亲的脚下,倾述无尽的思念。伊然已经多年不练琴,拉的不能算太好,可她却把自己的真情实感全部用琴声表达了出来,将《回家》的意境发挥得淋漓尽致。台下,懂音乐的、不懂音乐的观众都被震撼了,整个大厅寂静的只有摄人魂魄的乐曲,人们跟着伊然一起流着泪,思念着自己的家。
钟亦鸣就坐在第二排,清清楚楚地看到伊然微闭双眼,睫毛上抖动着晶莹的泪花,凝结着、震颤着,最后结成泪滴,洒落了下来。“伊然小小年纪就没有了父母失去了家,她怎能不伤心。”他忍不住自言自语地说着,两手紧紧握在一起,心里痛痛的,眼里辣辣的,鼻子酸酸的。
乔爱爱惊呆了。自打伊然一上台,她就感到意外。参加演出名单里压根没有伊然,怎么她就上台演出了呢?
其实,伊然后来参加演出这件事,钟亦鸣就没想告诉乔爱爱。自从乔爱爱坚决反对给伊然减刑那事出现后,钟亦鸣下意识感觉到乔爱爱对伊然好像有成见。为了防止再出什么不测,伊然的演出是钟亦鸣一手安排的。
在为伊然选择服装的问题上,他费了脑筋。长这么大没逛过几次商店,没有为买衣服犯过愁,更没有为女孩子选购过东西。可是这回他跑遍大半个城市的商店,最后根据伊然的身材、容貌才决定买白色连衣裙。没想到穿在伊然身上竟然像再现的“灰姑娘”一般美丽,他跟乔爱爱一样也被惊呆了。
琴声已经停止好一会儿了,大厅里才猛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台上台下的犯人们一起流着欢喜的、悲伤的乃至复杂的泪,大声叫喊着为伊然喝彩。
第三章
监狱中的日子像跛子,慢慢腾腾地挪移着,终于走进了1999年。
当伊然将那扇关闭了一整冬,落满了灰尘的窗户推开的时候,心里也打开了一扇门。尽管阳光被大限将至的北风吹得冷冷的,但它的明媚还是让人们喜悦。
自从去年庆“十、一”以后,伊然在狱中的知名度直线上升。人们不但知道她课讲的好,还知道她会拉小提琴,所以备受瞩目,不管走到哪儿,干什么,人们都热情的跟她打招乎,就连个别的狱警见了她也是笑眯眯的态度好极了。已经习惯了被另类人呼来喝去,没有自由没有自我的她,受宠若惊地渡过这叫人惴惴不安的每一天。可是一到夜里,望着月上树梢头的时候,她就会蜷曲在自己的被窝里默默地想心事。尽管耳边听到的是呼噜声、咬牙声、梦呓声、放屁声,但她最多的还是听到自己的心声。在这个失去自由的地方,她不想连思维、追忆、梦想都失去。她觉着被窝里最安全,是最理想的想心事的地方。在她的一连串的心事里,总有一个人出现在脑海里,每当想到这个人,她就又惊又怕,即使是一个人躺在被窝里,也会情不自禁地探头看看其它人是否在注意她、观察她。
今夜,风再度吹皱了一池春水,他的身影再次浮现在眼前。他给的那盒精美的点心和与点心装在一起的两个大大的、黄橙橙的脐橙,曾经给她带来那么多的甜蜜、幸福,还有一丝丝遐想。她总是不自禁地一次次地回味着在台上穿着他给买的白色连衣裙时,他向她投去惊奇目光的那一瞬。如今,盒子里的东西吃尽了,白色连衣裙静静地躺在盒子里,摆放在枕头旁。
被窝里真够凉的。虽说天气还很冷,但已经停止供暖了。她使劲裹好被卷,尽量不让冷风吹进来,在缺少其它热源的情况下,体温将是惟一暖热自己的物质,她还是很感谢被子,是被子将热量留在里面,冷气隔在外面。但是,她知道暖和自己的是自己。
她总在想同一个问题。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应该感谢他。可是,她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怎么感谢呢?她想,唉,还是等出了狱再寻找机会谢吧。又一想,他什么都有,不会缺她这份谢。想到出狱,她不免有些惆怅。时间过得真快,转眼进来已经第五个年头了。去年抗洪抢险,马仁花和白灵灵都立了功减了刑。她们俩要分别先她半年、三个月出狱了。她真有点舍不得这俩朋友,但她还是为她们高兴,毕竟,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了。
夜更深了,伊然依旧没有睡意。她很惊奇自己的思维在狱中没有变麻木,反而敏感地让她夜不能寐。前不久,伊然被任命为囚室长。今天,领着大家干了一天的环境卫生,晚上,又想了小半夜的心事。明天是星期天,卫生大检查,要有足够的精力应付。“不能再想了”,理智告诉思维,她打了个大哈欠,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