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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渉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了。他没让温郁之说下去,凑上去重新吻住了他。
两人一齐倒在了床榻之上。江渉的衣服已经在亲吻之中褪到了肩头,他一个翻身跨坐在温郁之大腿上,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房中的烛火幽幽的跳跃,温郁之的眼眸很深,如同不见底的寒潭。江渉对上了他的视线,便在他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只有自己的影子。
他鬼使神差的便想起了曾经京城中的那个夜晚,他们在温府的庭院对饮,廊下的宫灯流转出一片清辉。温郁之当时也是这样凝视着他,神色复杂,却带着无限的深情味道。
彼时的温存是镜花水月,如今呢?
江渉凝视着温郁之,觉得这一次是真的。
这一瞬间他有种时光交错的荒谬感觉,仿佛这些年发生的种种都是自己的一场大梦,那段鲜衣怒马的日子就在昨日,从来都没有走远。
江渉突然便有些感慨万千,搂着温郁之脖子带着点苦笑的呢喃:“我真是栽你手上了……这辈子都栽你手上了……”
“不好么?”温郁之仰着头吻江渉的胸膛和下巴,不待他回答便自顾自的说下去:“是我欠你的……我亏欠最多的就是你了……”
江渉笑了一笑,他抬手抽掉温郁之的发簪,从床头的暗格摸出软膏塞到他手上,滑下去将温郁之的欲/望含在口中吞吐,极尽可能的取悦他,含混不清的说道:“唔,谁要我喜欢你呢……”
温郁之的呼吸暮地重了,他觉得眼眶酸涩,喉头如灌了铅般的沉重,几次张了张口都无法发出声音。这一瞬间他清楚的感受到了江渉对自己的心意,他清楚的知道对方是不计一切代价的爱他。
他觉得上苍待自己真的不薄,让他此生能遇到这样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襄阳乃长江上游门户,北通汝洛,西带秦蜀,南遮湖广,东瞰吴越”——《读史方舆纪要》
嗯,河蟹内容老规矩,去贴吧,现在还没写,明天放上去
☆、临行别离
江渉是清晨出发,那天正好是七月半。
七月半,鬼门开,都说这天是一年中阴气最重的日子,可如今战火连绵,就是寻常时候,也是一副新鬼烦冤旧鬼哭的凄惨景象。
认识温郁之之前的中元节,江渉都是独自一人给父母和外婆烧上一叠纸钱,和温郁之在一起后,便陪着他一起祭拜亲人恩师。不过今年……他有更重要的使命在身。
这几日温郁之与他细细的说了北燕的形势和行刺的计划,林乐源还把六年前和他比试过一场的“秋决剑”邱霜给找了出来。
曾经的少年已完全脱去了稚嫩的痕迹,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高手的雍容气度。他天资和根基都是极好的,可谓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江渉曾经凭着江湖经验险险胜他,可如今却是敌不过他了。
江渉一开始不知林乐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邱霜的武艺极佳不假,可他眼中的傲气与清高却是怎么都藏不住的,往人群中一站简直鹤立鸡群,实在不是做刺客的料。
温郁之给他解释,这计划说穿了便是声东击西——邱霜引开北燕皇帝身边号称北境第一高手的“绝影”,而他则伺机投毒暗杀。
为了隐藏行踪,他们分头上京,邱霜扮什么都不像,无奈之下只得用他的本来身份——行走江湖的武人。至于江渉,则是在南楚过不下去转而北上讨口饭吃的木工。
江渉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破旧袍子,脚上是一双磨平了的草鞋,脸上和双手都抹了蜡黄的颜料,指尖还细致的做出了常年使用锯子磨出的老茧,包袱里放着工具,再配上一头枯草似的乱发,整个人就是个活脱脱的逃难灾民。他对着路边的水坑照了照自己的影子,对自己这副尊容相当的满意。
今天早上他没和温郁之告别,悄悄走的。
当时清晨的阳光照进窗棂,温郁之的侧脸镀了层朦胧的光,显得分外的安详美好。江渉将手指悬在半空抚过温郁之眉心那道刀刻般的皱纹,凑上去细细打量他面容,便看到了他藏在一头青丝间的几根白发。
江渉当即心里就忍不住的一酸——温郁之今年也不过才三十五岁。
当时温郁之的眼皮动了动,江渉便知道他已经醒了。可温郁之并没有挣开眼睛,而是依旧安静的躺着。江渉便也默契的没有出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碰了碰他的发梢,借着晨光将他的样子一点点刻在脑海。
——衷肠昨日便已经说尽,此时又何必再徒增伤悲?
江渉悄悄起身,披衣走到外间洗漱,便看到了温郁之放在桌上的一块玉佩。
那玉光泽莹润,雕刻着祥云纹路。中间镂空,呈环状。只是玉面上横呈着两条刺眼的裂痕,系着的平安结也有些陈旧。
当时江渉一时就有些惊喜交加——那是温郁之曾在他与邱霜比武之时送与他,后来又被他摔碎的那只环佩。
记得在梧州的时候,他曾问温郁之讨过几次,每次都被他用“碎了,不吉利”的借口搪塞过去了,江渉都不禁怀疑温郁之是弄丢了又不好意思直说,未曾想到他已经悄悄找了相同的玉料补了起来。
……
江渉加紧了赶路的脚步,临安巍峨的城的城门已然在望。出了城,便是真的踏上了这条艰难的征途了。
他与温郁之定了半月之约,半月之后,他答应他定会平安归来。
江渉手指隔着衣衫抚摸胸口挂着的玉佩,嘴唇抿了抿,目光是超乎寻常的坚定。
*****
入夜的时候,温郁之在院里放了个火盆,小晏被他打发给林乐源了,他一个人跪在地上烧纸。
中元节,需祭祀先人。
往年在京城的时候,皇帝会率领百官举行盛大而庄重的祭典告慰先帝,宫中还会给京城大寺送去饰有金银的孟兰盆。民间则更是热闹,沿河放上的河灯绵延数里,如同绸带。
曾经软红十丈……如今都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温郁之昨夜根本无法入眠,今早江渉一动他便知道了。可是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敢睁开眼睛看身边的人一次——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害怕别离。
他听到江渉披衣坐起,轻手轻脚的越过他翻身下床。他甚至可以想象出他的样子——头发一定是乱成一个鸟窝,半边脸颊上是枕席压出的红印子。
他听到那人踮着脚往外间走去,几步就到了门口,房门发出“吱呀”的一声轻响,温郁之再也忍不住,猛地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他在晨光中走出门的一抹背影。
身边的床榻陷下去一块,被褥还带着余温。温郁之愣愣的望着帐顶发呆,他甚至有种错觉,觉得江渉只是出去看个早饭,马上又会重新推门进来。
为什么是他呢?温郁之这样想到:楚国百万臣民,凭什么是他呢?
这一瞬间他有种立刻翻身起来,不管不顾的追出去把江渉绑回来的冲动——国家要亡了又怎么样?他只有一个江渉啊……
可也只是那一瞬间的冲动罢了。
火盆里的火苗跳跃,烧起来的烟熏的温郁之眼睛生疼,让他有种想落泪的错觉。从父母到老师,还有这些年朝中故去的元老,他一个个的祭拜过去。
今日午时,皇帝还是像曾经在京城时那样命人架起供桌,带着人数不多的流亡朝堂挨个给先帝们上香磕头。整个过程一片沉默,只有司礼太监扯着尖细的嗓子单调的让众人跪拜再平身,没人唱祭词,更没有歌功颂德——大好江山亡于我手,都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温郁之跪在地上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那里贴着皮肤挂着一个小巧锦囊,里面有自己和江渉各自的一缕头发。
那是他们到梧州的第一年,简陋的吊脚楼四壁萧条,两人囊空如洗,可谁也不觉得生活灰暗,日子平静而安闲。
某次云雨之后,他将江渉鬓角的一缕头发和自己的绑在一起。他记得当时江渉搂着他腰冲着他笑,说:“美人可是要嫁我了?”
他没有笑,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的点头,答道:“是。”
江渉立刻就笑的更欢了,眉眼弯弯的,撑起身子凑上来吻他,可两人头发连在一起,扯的他“哎呦”一声痛呼,干脆并指如刀的将那缕头发割了下来。
温郁之第二日寨子里的阿婆讨了个荷包,那两缕头发便一直挂在他的胸口。
温郁之往火盆里又撒了一把纸钱,这次是烧给江渉的父母。
二老对不住了。他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好不容易生养大的儿子,最后便宜了他,他还没照顾周全,让他跟着自己几番颠簸受苦。
院子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温郁之抬头,便看见小晏走了进来。
“大哥……”也许是他脸色太过肃穆,小晏抬起的脚硬生生的顿住了。
温郁之看了看自己弟弟,夜色下的人影高高大大的。他记得三年前自己贬谪出京时,这弟弟还完全是一副孩童模样,可如今一眨眼,就成了俊朗青年了。
“坐。”温郁之从地上站了起来,弹了弹前襟,指了指院子里的石桌石椅。又亲自去房里取了壶酒,还拿了两个杯子:“今日我们兄弟喝点。”
说着,便给自己和小晏各倒了满满了一杯,抬手与他碰了碰,一饮而尽。
小晏完全被自家兄长弄糊涂了,有些无措的端着酒杯发愣。
“怎么?”温郁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男子汉,不会喝酒?”
“会……”小晏也赶紧学着他的样子一口闷了,借着袖子遮掩偷偷打量自家兄长。
原来他对温郁之一半是依赖一半是敬畏,这几年兄长不在身边,那份依赖便渐渐少了。加之他如今长大,温郁之对他便越发不苟言笑,于是如今便更加的敬畏了。
温郁之见他一杯下肚,脸颊已是嫣红一片,便没再给他倒酒,而是自己又倒了一杯,拿在手上浅浅酌着。开口道:“温晏之,大哥问你句话。”
他这大名没被叫过几次,从前在温府,大家都是“小晏小晏”的喊,后来寄宿在京城郊区的农家,大叔大婶老来无子,便把他当亲儿子宠。如今温郁之这么郑重其事的唤他,小晏浑身一震,下意识的便坐直了。
“你生在富贵之乡,长与书香门第,从无忍饥挨饿之苦,你为什么读书?”温郁之板着脸问。
小晏如今十六岁,正是乘风破浪的年纪。想了想,大声答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温郁之笑了一笑,盯着自己手上的酒杯,同样慢声念了一遍。小晏是少年锐气,字字说的铿锵有力。可同样一句话从温郁之口中读来,轻轻慢慢的,带着一点沧桑疲惫,却沉淀出更为厚重的韵味。
“好!没白教你!”温郁之赞了一句,可立刻便接着板起脸来:“那为兄再问你,如今京师沦陷,江山飘摇,虎狼环伺,皇室凋零,你如何为生民请命?又如何开盛世太平?”
小晏一路跟着太子和林乐源从京城逃亡至此,此间种种艰难辛苦,他早已不是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孩童了。这些问题他这一路他全都想过,只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温郁之见他迟疑,想着他终归还只是个少年人,叹了口气,没再逼他,放柔了声音:“你也不小了,该有自己的主意了。和大哥说说吧,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